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文 / 梅子青
望族千金185_第一百八十五章來自()
由東角門去後園,一路往北,出園門是一帶僕役群房,佔了整整兩條數百米長的巷子,房屋密集。
朱簾低頭快走,耳畔卻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那不是周深家的閨女朱簾嗎,這是回家去」,她忙抬頭看,原來是甘金寶家的。
她面色一變,很快堆上笑喚道:「甘大娘好,我一個表妹來了,我媽讓我回家去瞧瞧,才和夫人告了半日假……」老太太不在,九爺不在,她只好向夫人告假。其實她不去告假也使得,只她素來謹慎,不肯給人留下一點話柄。
她是老太太的人,服侍九爺,對甘金寶家的,卻一向是敬而遠之。四夫人為人刻薄寡恩,闔府無人不知,甘金寶家的又是她陪房,十數年心腹,最是口齒伶俐不饒人的,被她挑出一絲半點毛病來,非得聒噪得你沒有清淨日子過。
俗話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主子們都出城去了,你在府裡也是無聊,正好回家玩兩日。」甘金寶家的拉了拉上身穿的紅棕色冬裝背心,一派瞭然的笑意。
朱簾被她說得窒悶,懶得與她多作解釋,笑道:「我媽還等著我……不打攪甘大娘了。」話落,她輕輕繞過她,朝家而去。
甘金寶家的在背後啐了一口,低聲罵道:「什麼東西,不過仗著自己生得好點兒,就妝狐媚子勾引主子,不要臉……」
朱簾遠遠聽見,又氣又愧又羞,一面往家飛奔,一面捂臉低泣。
本來,她父親是管一年兩季收租的。甘金寶是負責庫房的,井水不犯河水,誰也礙不著誰。可那年,甘金寶家的代兒子來向周家提親,想娶朱簾。
一則,當時朱簾不過十三四歲,離府裡放出去配人的日子還有七八年呢,周深夫妻自然不能答應。第二嘛,甘金寶家的小子自恃祖上有功,大事不會。小事不肯,倒養成了好耍弄愛吃酒賭博的下作性子。
周家豈肯將一個頗有姿色、深得主子器重的女兒許給這麼個人,以年小為由拒了。
誰知過不了多久,老太太挑了朱簾四個給八爺九爺,朱簾跟了九爺。雖未挑明,府裡之人俱認為她與落絮將來總有一個會成為九爺的通房。此話暫且休提,反正事情的結果是周家與甘家算是結了怨,照面時尤其是甘金寶家的。絕沒一句好話。
今兒遇到她,也是朱簾倒霉。
且說朱簾哭著奔進家門,與她媽迎面撞上。
周深家的眼見女兒哭得淚人一般,唬了一跳,忙上前抱著她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誰欺負你了?」
一面將人往屋裡帶,打了熱水給她洗臉。
裡屋步出一個身量修長,品貌不俗,身穿白地繡纏枝葡萄的挑線長裙的年輕女子。焦急地問道:「表姐……好端端地怎麼哭起來了,把姑媽都急壞了。」
她就是朱簾的表妹。
周深家的自己不是府裡家生子。因家裡窮小時候賣了的,在國公府當了幾年丫鬟。被許給周深。她娘家還有一個兄弟,在城外一個熱鬧的鎮上開了個小茶鋪,因為兒女多,只能勉強餬口而已。【百度搜索會員登入】近幾年生意越發不好做,有些難以撐持下去。
說來也怪,他家的女兒長得皆有些姿色,尤其是今日過來的這位二丫頭,是三個女兒裡面最出挑的。
周深家的兄弟眼看著自家姐姐自從賣進國公府後,不但沒吃什麼苦,而且錦衣玉食,這幾年更是當上了管事,心裡好不艷羨。尋思著自己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左右是賠錢貨,不如也賣進國公府,運氣好的話將來還能提攜提攜家中的姊妹兄弟。
他渾家不捨得,拗不過他主意已定,哭了一日。
他也不來信商議,直接雇了輛騾車,將女兒送來,自己卻是坐也不坐就走了,擺明了要周深夫妻想轍把女兒弄進府裡去。
英國公府不是小門小戶,買人俱是有定規的。
而且,即便要買,也是喚了京城知名的人牙子來,不會隨隨便便零碎買一個兩個。
周深心裡暗自埋怨小舅糊塗,可人已經來了,看在妻子的份上不好再送回去。周深家的亦是惱兄弟行事魯莽,居然不和她先通通氣,害得她是有苦說不出。
嫡親的弟弟,不得不幫。
思來想去,近來府裡事繁,老太太怕是沒心思計較這種小事,夫人臥病,更不會管。只好先叫女兒回來,一家子商議一番,再做決定。
不料女兒人是回來了,一句話不說,只是哭。
朱簾哭了一頓飯功夫,勉強收了淚,咬著嘴角道:「……她叫住我,我只好應了句,她卻……」
那些話,她一個姑娘家可說不出來。
給誰使喚,全憑主子的心意,又不是她上趕著巴結九爺,她頗為不服氣。
周深家的氣得臉色鐵青,甘金寶家的那張利嘴,她想想也知道是些什麼混賬話,當即要去甘家找回場子。
「媽,人家作踐我也夠了,你是我親媽,難道你也跟著作踐我?」朱簾漲得臉通紅,跺腳又哭。
「我……我,不是心疼你受了委屈嘛。」周深家的已經醒悟過來,不由後悔。
甘金寶家的為人,府裡上下沒幾個喜歡的,她的話,眾人聽了只會嗤笑一兩聲,不會當回事。可她認真與她計較,上門回罵,反而叫外人看自家笑話,再翻出前事來,影響女兒的體面,甚至害了她終身大事。
這買賣,不划算。
二丫柔聲勸道:「表姐切莫難過,倘若為那種人的話傷心,她的奸計才是得逞了呢。是非曲直,大家自有公論。」
朱簾一想也是,趕緊收了淚,執著她手問道:「妹妹來了幾日?舅舅舅媽都好?大表姐三表妹四表弟如何不一起來?」
她還不知二丫的來意。
「都挺好。姊妹幾個很想念你呢。」二丫的笑容便有些牽強了。
朱簾一時沒注意。
周深家的看女兒淨面梳妝,嘴裡問道:「老太太、九爺他們不在家,你在那做些什麼呢?」
「九爺臨行前交代我們,多做幾個別緻點的扇套,等到天兒再熱些就有用了。我和落絮就領著院裡的小丫頭們做活計……小丫頭們的手藝你是知道的,九爺眼界高,素來看不上,真正拿得出手的也就我和落絮的……」
她輕輕笑了笑。
周深家的心下得意,女兒在九爺院裡,是最拔尖的。比落絮還受器重些。落絮好是好,可惜沒爹沒娘的,無人扶持。如果女兒能……那才是他們一家子真正出頭的日子呢,到時候看甘金寶家的還敢亂嚼舌根不。
「你們若是忙不過來,拿來我讓繡娘們幫助做些……」
朱簾連忙反駁道:「千萬別,我們的針線他識得,回頭繡娘做了,當我們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呢……」
周深家的卻聽成了另外的意思。笑瞇瞇應是:「罷,你們愛折騰,我也懶得管。」
二丫一旁聽著,便有幾分欣羨。
她在鄉里長大,只有逢年過節走親戚時才有機會來城裡姑媽家,記得她第一次來。就被那高高的院牆驚呆了。偶爾聽姑媽表姐提起裡邊的生活,別提多嚮往了,覺得自己若能進去住幾日,死了也值得。
這次父親想賣她們三姊妹中的一個。問到她,她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這麼好的機會。她豈能放過?
母女兩個說了半日,朱簾發現冷落了表妹。笑問道:「過年時候怎麼不來,我留了好東西給你呢。」她從袖裡掏出一塊包得四四方方的青娟帕子。
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對纏枝紅瑪瑙銀耳環,一個喜鵲鎦金珠花,一個白銀纏絲鐲。雖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但做工比市面上的精緻流行許多。
她點著三樣東西道:「這對耳環給你,鐲子給大表姐,珠花送三表妹……你皮膚白,戴紅色的耳環一定很好看。」她塞到二丫手裡。
二丫姊妹幾個統共沒幾樣首飾,看到這些,不免心動,到底沒敢接,看著周深家的道:「這怎麼使得,表姐還是留著自己戴吧。」
「她給你,你就拿去。她還有許多呢。」周深家的推她收下。
在爺們屋裡伺候不比小姐夫人那裡能常常得許多衣裳首飾打賞,可九爺是個散漫的人,別人給的金銀錁子之類的,隨手就塞給了丫鬟們。何況,以周深家的今日的情形,眼裡哪兒有這些小玩意。
二丫謝了又謝。
周深家的看時辰不早,才與女兒說正事:「……送二丫進府,你估摸著能有幾分指望?」
朱簾吃了一驚,猜到舅舅家裡日子怕是過不下去了,有些可惜二丫的人品。但她自己也不過是個小丫頭,根本幫不了她,只得蹙眉道:「府裡人已不少,似乎沒聽見說要買人……要不,我哪日向嫣然打聽打聽?」
「不買人,我若說送給老太太使喚,你看成不成?」這樣的例子往常也有,老太太瞧著喜歡,許能留下。
二丫慌得抬頭,父親可是等著她的賣身銀子呢,如果白送……
周深家的瞥眼掃到了她的反應,淡淡道:「老太太寬厚大方,果然留你,不會白要了你的。」
聞言,二丫雙頰微紅,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朱簾低垂眉眼,半晌道:「老太太屋裡,自從我們四個送給八爺九爺後,確實少了幾個大丫鬟的名額。之前也曾提過,老太太說她跟前伺候的人夠了,何苦非要按著規矩來,就一直沒添人。
現在嫣然幾個年紀漸漸大了,得慢慢調教小丫頭們上去,只怕老太太同意也未可知,媽不妨去試試。」
周深家的笑道:「我也是這麼想著……能進老太太的院裡,就是當個小丫頭也是有福氣的。」
三人議了一會,周深家的忽然打發二丫幫她回屋尋個東西,二丫一愣,估摸著她們母女有體己話要說,含笑下去了。
「真是個伶俐孩子。」
「可惜了,她早幾年過來,熬到這年紀,至少是個大丫鬟了。眼下還得從小丫頭做起,受那些年紀比她小的丫頭的氣,不值得。」朱簾歎道。
「我前兒隱約聽得些傳聞,說是老太太有意替九爺定下司徒家的四小姐,你那裡可有什麼消息?」相比起侄女的事,周深家的更關心這件事。
京城姓司徒的人家不多,大家提起司徒家,一般是指樂平侯府上。
樂平侯老太爺尚在世,卻喜清淨,把爵位給兒子襲了。現任的侯爺原先娶的是湖北巡撫崔澈的妹妹,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十多年前沒了,後來續娶了宣武將軍的女兒,一直不曾生育。
崔澈自己有個女兒,當初遴選入宮,現封麗嬪,前兩月似乎有喜了。
司徒府四小姐是他們前夫人的幼女,今年就要及笄了。
老太太為兒子的親事相看了不少人家,之前礙於邵槿未娶,不好定下。好容易邵槿娶了妻,偏又生出貴太妃一事來,只得再多等幾個月。
朱簾詫異地問道:「你從何處聽來的?我竟是一點不聞啊。」
周深家的壓低了嗓音,小聲道:「那日管媽媽去針線房,交代給老太太做一雙鞋,我留她喫茶,她悄悄與我說得……現還做不得準,不過,若無意外,多半是她了。
他們府上的四小姐以前也來過我們這裡,你見過嗎?」未來主母的性格決定了女兒一半的命運,由不得她不上心。
「樂平侯府……哎喲,怎麼沒見過?」朱簾猛拍自己額頭,笑道,「八爺大婚,她就跟著他們侯夫人來了,好個品貌……穿一件杏紅色的十樣錦妝花褙子,亭亭玉立。我起先不認得她,是康郡王妃一個勁拉著她說話,嫣然指給我看的……」
「她性子怎麼樣?」周深家的越發急了。
朱簾愣了愣,又笑:「我只遠遠望了她幾眼,怎麼看得出來?總之康郡王妃與她說話,她臉上掛著笑,應酬了好半日,看不出來不耐煩。」
周深家的欲要提醒女兒幾句,又怕她臊得慌,被人瞧出端倪來。畢竟事情未作準,鬧得不好,一家子人都得受連累,還不如等事情確定了再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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