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7章 秘密+小產 文 / 幽月如煙
「姨娘,女兒回來啦!」烈鸞歌掀起簾子入房,一臉笑容地走到蘇姨娘跟前,而後親暱無比地挨著她坐下。
見她拈著繡花針繡那幅花開富貴圖,忙道:「姨娘,這幅繡圖又不趕時間,你這麼緊抓著時間繡它幹嘛?還是多休息會兒,養好了精神再繡也不遲,不是有句話叫做『磨刀不誤砍柴工』麼!」
「呵呵,雖是不趕時間,不過早點繡完也好早點了個事。姨娘做事喜歡趕早,不喜歡拖拖拉拉的。」蘇姨娘笑了笑,放下手裡的繡活兒,轉而拉著寶貝女兒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沒什麼不妥的地方,方放下心來,柔聲問道,「鸞兒,你去給太太瞧病,太太沒有與你為難吧?」
聽她如此一問,站在烈鸞歌身後的玲瓏眉開眼笑,快言快語地說道:「太太現在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那份閒心思給我們小姐挑刺兒找麻煩呀!」
「這話怎麼說?」蘇姨娘疑惑地看著寶貝女兒,想了想,忍不住問道,「鸞兒,姨娘早上去給太太請安的時候,見太太臉上蒙著一方面紗,也不知是什麼緣故,莫不是臉上突然長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呵呵,姨娘說對了。柳氏臉上突然長了兩塊黑黢黢的斑,確實有些見不得人,不得不拿面紗遮醜。」烈鸞歌說起這事來,那是滿心的暢快,一雙水眸都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兒。「姨娘,女兒這回可是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呢!上次我在老太太那裡吃了大閘蟹,柳氏不是險惡用心地送來一瓶蜂蜜花釀,想害我腹痛拉肚子麼?那我這回就藉著幫柳氏排毒的名義讓她一次性拉個夠!還有,柳氏不是打了姨娘一個耳刮子麼,那我就在藥膏裡面再多加點料,讓她雙頰火辣辣地疼個大半天,這滋味兒可不亞於被人狠狠抽上十幾個大嘴巴哦!」
她早說過,自己壓根兒不是什麼好人兒。這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誰欠著她的恩,她就還誰的恩;誰欠著她的仇,她就還誰的仇。她這人優點不多,記性倒是特別好,有仇的話,當場沒報上,那必定會找那人秋後算賬的。
「鸞兒,太太那麼精明強悍,你這麼做,她肯定知道你是在藉故整她。」蘇姨娘握了握烈鸞歌的手,眼角眉梢漫上絲絲擔憂,「太太這回吃了大虧,心裡定會愈發地將我們給恨了去,往後少不得會想方設法地報復回來。」
「知道了又如何,關鍵是柳氏明知我是不懷好意,卻又不得不跳入我挖的這個坑。我猜死了依柳氏那極好面子怕鬧笑話的個性,斷然不會去請外面的大夫來給她瞧臉上的黑斑,一個不慎傳了出去那還不丟了她的人?另一方面,她也耗不起這時間,三日後柳氏還得去參加侯府夫人舉辦的百花宴,時間緊迫,我想,只要能有辦法讓她的臉快速恢復原樣,不管如何受罪她也是會咬牙挺下來的。」
烈鸞歌挑了挑眉,一想到能讓柳氏大吃苦頭,她就忍不住興奮。柳氏自己要那麼尖酸刻薄、陰狠惡毒,那就怪不得她狠狠地還擊報復。
「姨娘,女兒都跟你說過好多次了,讓你別擔心,柳氏要恨我們就讓她去恨好了,反正我們又不會少塊兒肉。總而言之,不管柳氏有什麼陰謀詭計,就讓她儘管使出來,女兒可不會怕了她。柳氏愛鬥,女兒就陪她鬥到底,不但如此,女兒還要讓她斗一次敗一次。」
斗不死,最起碼也要將她斗殘!
「鸞兒,姨娘知道你很聰明,也很機警,可就是忍不住地要擔心,總也寬心不下來。」蘇姨娘暗歎了一口氣,女兒再聰明也就只有十三歲而已,各方面都未免稚嫩了些。
她在司徒府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太太的心計有多深,手段有多狠,她是再清楚不過了,而且還深有體會。太太不得老爺歡心,二十年來卻能穩如泰山地坐著當家主母的位置,從未讓其他哪怕是再受寵得勢的姨娘壓上她一分,這憑借的可不僅僅只是她娘家強大的勢力,多半依靠的還是太太自己本身的強勢精明和心狠手辣。
老爺那麼多姨娘,這麼多年來哪一個不是明裡暗裡地跟太太鬥來鬥去,可終究沒有一個人鬥得過她,反而還個個在太太手上狠狠地栽過跟頭。而自己就是其中之最,慘敗不說,辛辛苦苦懷了那麼久的兒子也給賠了進去,還從此失了老爺的寵愛。
每每想起這事,蘇姨娘就忍不住滿腔恨意,同時也心痛得無法自抑。她的兒子何其無辜?都未能來到這個人世上看一眼,便做了家宅內鬥下的犧牲品!
「姨娘,你怎麼了?」
烈鸞歌緊緊握住蘇姨娘的手,滿臉擔憂地盯著她的眼睛,她在姨娘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心痛和憂傷。姨娘似乎是陷進了某些讓她不堪承受的過往一般,眸光有些悠遠,又有些恍惚,渾身瀰漫著一層淡淡的哀慟和淒絕。
「姨娘,你到底是怎麼了?想起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烈鸞歌抱著蘇姨娘的手臂,輕輕搖晃著。她隱隱覺得,姨娘似乎有什麼秘密瞞著她,而且還是那種即便她纏著問了姨娘也不會告訴她的秘密。
「鸞兒,姨娘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罷了。」
蘇姨娘收回有些飄遠的心神,伸手摸著寶貝女兒的臉,暗歎著沒了兒子她還有女兒不是麼。這往後鸞兒就是她的命根子,誰要是想謀害鸞兒,她就跟誰拚命。哪怕她鬥不過太太,可就算豁出命去,她也要全力護好自己的寶貝女兒。
方媽媽這時端了一杯溫熱的人參茶過來,雙手捧到蘇姨娘面前:「姨主子,喝杯熱茶吧。」
微頓了頓,又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主子,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莫要時不時地再去想了。而今主子膝下還有三少爺和三小姐,主子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少爺何小姐著想啊。聽奴婢一回勸,好好保養自個兒的身子,莫要再勞心費神了,將心放敞快些才好。」
「青蓮,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省得,可有些事情不是說放下就能輕易放下的。」蘇姨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接過茶杯,不知其味地三口並作兩口飲下,眼角眉梢仍然抹不去那絲絲淡淡的心痛和憂傷。
見她這副模樣,烈鸞歌心裡就跟貓抓似的難受。明知問了也是白問,可還是問了出來:「姨娘,到底是什麼往事讓你這般傷心,不可以跟女兒說說麼?」
蘇姨娘身子輕震了下,撫了撫烈鸞歌耳鬢的青絲,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來:「鸞兒,別問了,其實也沒什麼的。就像你奶娘說的,那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提起來也無益。姨娘以後也不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往事了,我們娘仨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地過好往後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見姨娘果然什麼也不告訴自己,烈鸞歌心裡雖有些不舒服,但也沒表現出來,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仍舊親暱無比地摟抱著姨娘的手臂。
倒是方媽媽一臉開心地說道:「主子真能這麼想,奴婢就放心了。就該這麼著才對,少爺和小姐如今都大了,又這般懂事和孝順,主子還有什麼不稱心如意的呢。執意糾結著那些過往,勞了心神,累了身子,引得少爺和小姐替主子操心,那可真真是不應該了。」
烈鸞歌覺得自己此刻是雲裡來霧裡去,聽著姨娘和奶娘二人說話跟打啞謎似的,心裡好奇得不得了,卻又不便再問,問了也是白搭不是麼。心忖著回頭偷偷問下玲瓏和碧顏,看看她們兩個知不知道姨娘到底隱瞞了她什麼事情。
她二人若是也不知道,那就去從奶娘身上著手,她就是死纏爛打也要尋出個究竟。心裡有疑惑不解決掉,她晚上睡覺也會不安穩的。
「對了,姨娘,你還沒告訴我你早上去給柳氏請安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烈鸞歌才想起這茬來,細細看了下蘇姨娘的臉,嗯,還不錯,塗抹了她親自調配的化瘀藥膏之後,姨娘臉上的紅腫基本上已經消退了。好生休息一晚,相信明兒就會沒事的。「姨娘,柳氏為何打你?」
最讓她奇怪的是,姨娘挨了打,不但沒有怨憤難過,反而還一臉高興地回來。姨娘眼角眉梢流瀉出的那份愉悅和甜蜜,還真是讓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鸞兒,你一定很奇怪姨娘為何會開心吧?」蘇姨娘拉著她的手,嘴角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來,眉宇間都是掩飾不住的喜色。默了會兒,才詳實說道,「姨娘今兒早上去給太太請安時,遇上了老爺。你都不知道,姨娘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如此近距離地與老爺相對而視了。這還是其次,最讓人開心的是,姨娘給老爺行禮問安的時候,老爺居然親自將姨娘扶了起來,還問了問姨娘這麼些年來過的怎麼樣,甚至還說改天得了空會來梨香苑看看你哥哥。鸞兒,姨娘原以為這輩子都只能遠遠地看著老爺的背影,沒想到老爺心裡還有我們,並沒有完全將我們拋在腦後。能得老爺惦記和關心,姨娘又怎能不開心?直到現在,姨娘都還覺得有些不太真實,彷彿是在做夢一樣呢!」
聞言,烈鸞歌忍不住緊緊皺起了眉頭。看姨娘這副情形,似乎對她那個便宜父親情根深種啊。司徒老爺十幾年來對她們娘仨不聞不問,姨娘對他居然一點怨恨都沒有。今朝才說了幾句也不知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的話,就把姨娘開心甜蜜成這副恍如夢中的樣子,還真讓她匪夷所思。
姨娘對司徒老爺的這片情意得有多深啊!
「姨娘,你很在乎老爺嗎?」烈鸞歌有些委婉地問了一句,實際上想問的是,姨娘是不是很愛她的便宜父親。
「嗯。」蘇姨娘輕輕點了下頭,雙頰上居然泛起了兩抹淡淡的紅暈,眉目間依稀有著羞赧之色。
烈鸞歌嘴角抽了抽,只看姨娘這副如同初戀少女般嬌羞的神態,就什麼都不用再多問了。難怪昨兒個姨娘提起今早要去給柳氏請安時,眸底隱隱有著期待與激動之色,原來是盼著借助請安之便能有機會在柳氏那裡見到老爺。
不過想想也是,他那便宜父親不但容貌俊美,氣質高貴,而且還是京都首富兼第一皇商世家的家主,事業有成,家財萬貫,這要擱在現代,那可是有型有款的搶手金龜婿,誰不趕著往他身上黏糊?姨娘愛他也沒什麼奇怪的。
真要說起來,她這個便宜父親各方面的條件都算是拔尖的,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老婆太多了。可這也不能完全怪他,誰讓這封建古代制度太爛,允許男人妻妾成群呢。哪個男人要是沒有個三妻四妾,倒還顯得另類不正常了。
這麼看來,她往後又多了一件事情要做,除了打倒柳氏把姨娘扶上當家主母的位置,還得想方設法幫姨娘重新贏得老爺的寵愛和真心。她想看到姨娘幸福的笑容,而能讓姨娘發自內心感到幸福甜蜜的事情,自然是被老爺所愛了。
哎,她這顆心可真是有夠累的,既為哥哥操勞,又為姨娘操勞。不過她樂意,哥哥和姨娘是她在這個異世最最親近也最最在乎的人,她就是操碎了心也毫無怨言。能讓哥哥和姨娘後半輩子幸福快樂,健康平安,是她這一世最大的心願。
蘇姨娘見女兒半天不說話,只愣愣地看著自己出神,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問道:「鸞兒,在想什麼呢?」
「哦,沒什麼,女兒也在替姨娘開心呢。」烈鸞歌收斂起有些跑遠的心思,笑著搖了搖頭。「對了,姨娘,那柳氏為何又打你?難不成是因為老爺對姨娘和顏悅色,關切相詢,又說要來梨香苑看望哥哥,柳氏拈酸嫉妒之下就對姨娘動手?」
真要是這樣的話,她反擊報復的手段還得再加大幾分力度才行,整不死那可恨到極點的惡毒女人!
「鸞兒,老爺突然那般好態度地對我,太太自然是極為生氣的,但還不至於敢因此就堂而皇之地打我。」蘇姨娘遲疑了好一會兒,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姨娘自己不小心,給太太奉茶時,崴了下腳摔了茶盞,茶水濺起來燙著了太太的手,這才挨了太太的責罰。」
烈鸞歌沉了臉,明顯不怎麼相信:「姨娘,你做事向來小心謹慎,好端端的,走路怎會崴了腳?是不是柳氏房裡的丫環婆子們故意使壞絆了你?」
「沒有,不是別人絆我,是姨娘自己有些……有些心不在焉……」蘇姨娘微微低著頭,似乎愈發不好意思了起來。
烈鸞歌怔了怔,細細瞧去,竟發現姨娘的耳根有些泛紅,頓時明白了。
她不由暗歎一聲,姨娘她是不是愛她那個便宜父親愛過頭了?他不過就說了幾句溫言溫語,略略表了下關心,姨娘就高興得神思恍惚、心不在焉,連走路都走不穩了?
再看看姨娘現在,只要一提起老爺,她就神態嬌羞,面紅耳熱,跟個初識戀愛滋味的少女似的,簡直跟平日裡賢淑婉約、端莊穩重的形象大相逕庭。
烈鸞歌看了看奶娘,又看了看碧顏,她二人皆是一副神色無波、毫不意外的表情,看樣子明顯是早就清楚地知道姨娘對於司徒老爺的這份深情厚意的。也對,她們兩個是跟在姨娘身邊貼身伺候多年的人,姨娘有什麼心事她二人焉能不知曉?
方媽媽見主子有些不自在,那明顯一副小女人家的羞赧之態讓她忍不住暗暗歎氣。想主子剛入司徒府那兩年是極得老爺寵愛的,那時候在人前不知多有體面。可也因此成了眾矢之的,被太太和其它各房裡的姨娘明裡暗裡地設計謀害。主子好幾次都是死裡逃生,躲過一劫,只可憐了那還未出世便胎死在腹中的孩子,還是位小少爺呢,都能看出大半個人形了。
她打小便跟在主子身邊伺候著,素來與主子貼心,自是知道主子有多喜歡有多鍾情於老爺。當初主子娘家的老爺和夫人那般苦口婆心地勸阻,主子也不聽,寧可不做與蘇府門當戶對人家的正妻,也要千里迢迢遠嫁來這京城給司徒老爺做姨娘,還是第五房姨娘。
縱使司徒老爺再優秀,條件再好,可她還是覺得主子與他做姨娘,實在是委屈了主子。若是司徒老爺能一直對主子好,是個知冷知熱的,她也不至於如此替主子不值。可惜榮寵就那麼兩年,被老爺冷落後,瞧瞧主子這往後十幾年來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主子自己受盡欺凌和冷眼不說,還連帶著三少爺和三小姐也不受人待見,明明是做主子的人,待遇卻連府裡體面一點的丫鬟婆子還不如。
要她說,她倒希望司徒老爺一直對主子不聞不問,永遠冷落下去。免得好言好色不了幾日,再次將主子拋到腦後冷著冰著。主子的心那般脆弱,可再經不起又一次的冷落傷害。更何況,人生又能有幾個十幾年?
主子如今好不容易慢慢看淡了,將對司徒老爺的那份深情壓在了心底。現在倒好,老爺又突然關心起主子來了,無端端又把主子的情思給撩撥了起來,惹得主子心魂不寧,連給太太奉茶都能出差錯,徒惹來一記耳刮子的責罰。
哎——
方媽媽只覺得有些無力無奈,想勸幾句又不知道從何勸起。主子都管不住自己的心,她一個旁人又能如何?只能每日裡多向老天禱告幾次,求老天能保佑主子不要再受傷害,求老天讓司徒老爺能真心待主子好。
默念了幾聲「阿彌陀佛」,方媽媽見天色也不早了,又怕小姐繼續追問主子以往的事情,便轉移了話題道:「小姐,你還要趕著給太太熬湯藥配製祛斑藥膏,下午又要去家塾裡做學問、學規矩禮儀,未免時間太緊,這午飯就讓奴婢去張羅好麼?」
烈鸞歌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那就辛苦奶娘了。不過哥哥的午膳還是交給我。哥哥不同於常人,有頑症纏身,他的一應膳食我還得親手料理才能放心。」
聞言,蘇姨娘輕拍著她的手背,眉眼含笑道:「鸞兒,你哥哥的嘴這兩日只怕已經被你給養刁了,別人做的膳食他怕是會難以下腹。你不親手料理都不行,不然你哥哥豈不是要挨餓了?」
碧顏也笑著附和道:「可不就是麼,少爺現在可只吃小姐給他做的東西,若是換了別人的手做,少爺估計看都懶得看一眼。」
「有麼有麼,你們別把我說得跟神廚似的,人家會驕傲的嘛。」烈鸞歌嘴上說的謙虛,心裡卻好不開心得意。摟著蘇姨娘的胳膊,笑瞇瞇道,「姨娘,那你自己忙著,女兒就不擾著你了。」
低頭看了看繡架和那幅半成繡品,又叮囑道:「繡一會兒就休息,不許累著自己,這種精細活兒是很費神很勞身的。」
蘇姨娘摸了摸寶貝女兒的臉,柔柔笑道:「姨娘自有分寸的,鸞兒只管放心去罷。」
……
午膳過後,烈鸞歌吩咐春草將她熬煮好的排毒湯藥和祛斑藥膏給柳氏送去,又遣了素妍去照顧哥哥,留下方媽媽和碧顏在姨娘跟前伺候,自己則帶著玲瓏去家塾。
這家塾設在內院西南角的棲梧閣,那裡地勢有些僻靜清幽,正適合於府裡的幾位小姐們靜心學習。每日裡上午下午各學習一個時辰,上午是辰時到巳時(九點到十一點),下午是申時到酉時(三點到五點)。
烈鸞歌見離申時還尚早,便不疾不徐地往棲梧閣行去,一邊當做飯後漫步以助消化,一邊好心情地欣賞著沿路的景致。
一旁跟著的玲瓏時不時地看下自家小姐,臉上帶著絲絲疑惑,像是有什麼不明白的事情想要詢問似的。
烈鸞歌早注意到了這丫頭的欲言又止,心裡也估摸能猜到她想問什麼。笑了笑,挑眉道:「小丫頭,你是不是想問柳氏臉上的黑斑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手腳造成的?」
玲瓏一怔,隨即雙眼冒出崇拜佩服的光芒來:「小姐,你也太聰明了一點吧,每次奴婢心裡想什麼,你都能準確無誤地一語擊中。奴婢在小姐面前,就跟個透明人似的,什麼心思都無所遁形。」
烈鸞歌搖了搖頭,好笑道:「那是因為你太單純,心裡想的什麼基本上都寫在了臉上,我能不知道麼?」
「小姐,單純從另一方面來說不就是笨嘛,藏不住心事,一眼就能被人看穿。」玲瓏撇了撇嘴,神情有些懊惱,還有幾分頹喪。
見狀,烈鸞歌肅了肅臉色,正經道:「玲瓏,單純也有單純的好,沒有心機的人煩惱也比別人少些,更能夠無憂無慮地過日子。我就喜歡你這樣一眼能讓人看透的丫頭。再說了,你也不笨,倒是聰明機靈得很,很多時候我一個眼神過去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光這一點就很得我的心。往後日子還長著,你有哪些不足的地方我都會一一指點你的。」
這丫頭衷心且實誠,眼裡可只有她這個小姐,她自然也是把玲瓏當做心腹來培養調教。玲瓏可塑性很強,假以時日必定是個能獨當一面的管事丫頭。
「對了,你不是想知道柳氏臉上的黑斑是怎麼回事嗎?」烈鸞歌睨了玲瓏一眼,笑道,「昨兒早上不是去了趟內膳房麼,還記得容媽媽給柳氏燉的那盅土豆牛奶濃湯吧?我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加了些新鮮的香蕉泥進去,又弄了點催化劑。柳氏喝了這盅被我特別加過料的土豆湯,所以倒霉了,臉上長出兩塊難看的黑斑來。」
「小姐,你的意思是同食土豆和香蕉臉上會長斑?」玲瓏恍然大悟,又問道,「催化劑是什麼東西?」
烈鸞歌嘿嘿一笑:「沒什麼,我特配的藥粉,能加速黑斑的形成,專門用來對付柳氏這種惡毒女人的。小丫頭,以後可要記住了,不要同時吃土豆和香蕉,不然臉上長斑有你鬱悶的。」
「嘻嘻,有小姐在呢。小姐醫術這麼高明,奴婢還怕什麼。」玲瓏目含依賴,面帶信任,還真是一副只要緊靠著自家小姐,就是天塌下來也不用她擔心發愁的模樣。
烈鸞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過能被人如此依賴和信任的感覺卻也是相當不錯的。
主僕二人信步前行,繞過一座影壁,只見佳木蔥籠,奇花閃爍,一帶清流從花木伸出,曲折瀉於石隙之下。再進數步,就看見一座石拱橋。橋上有亭,穿過亭子,就是一條彎彎曲曲的長廊。
沿著長廊向前走去,轉過一個彎,就看見一大片花圃,大片大片的白色水仙花植於其中,葉片青翠,花朵秀麗,清秀典雅。
烈鸞歌忍不住走近了一些,只覺得花香撲鼻,讓人心神為之一振。
「小姐,這些水仙花開的可真好看!」
玲瓏讚歎一聲,還想再說點什麼,烈鸞歌忽然做了個靜聲的動作,示意她不要開口。
「小姐,怎麼啦?」玲瓏壓低聲音問道。
烈鸞歌微擰著眉頭,一邊側耳傾聽,一邊細聲道:「玲瓏,你仔細聽聽,是不是有人在哭?」
聞言,玲瓏連忙豎起耳朵,細細辨聽了半天,點著頭說道:「好像是,奴婢也隱約聽到了女人的哭聲,還聽到了男子斥罵的聲音,像是在吵架似的。」
說罷,玲瓏探頭四望,驀地說道:「小姐,你快看,那邊有個花亭,這哭聲和斥罵聲約摸就是從那裡傳過來的,我們要不要過去瞧瞧發生了什麼事?」
烈鸞歌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距離這片水仙花圃大約兩百米遠處果然有一個八角小亭子,掩映於花草樹木之間,看起來很是有些隱蔽。
「過去看看吧。」想了想,又叮嚀道,「輕著點腳走路,不要讓人發現了,先瞧清楚是什麼人吵架再說。」
「知道了,小姐。」玲瓏點了點頭,跟在烈鸞歌身後,輕手輕腳地往那個八角花亭走去。
待離得近了,那哭聲漸漸清晰起來,連帶著男人的訓斥怒罵聲也一句句入了主僕二人的雙耳裡。
烈鸞歌拉著玲瓏悄悄躲在一棵枝葉繁茂的花樹後面,探頭細細往亭子裡面瞧去。只見那厲聲訓斥怒罵的男子居然是府上的四少爺司徒皓傑,在他面前跪著一個長得極為俏麗、卻哭得梨花帶雨的丫鬟。
她側頭看了眼大眼圓睜的玲瓏,低聲問道:「認識那個丫鬟嗎?」
「認識,」玲瓏點了點頭,掩著嘴回道,「她是二少爺房裡的一等大丫鬟,名喚木槿。奴婢沒跟她怎麼接觸過,只聽人說她仗著二少爺給的幾分體面,以及自己模樣兒生得好,平日裡眼界高,心氣兒也高,也不知是真是假。」
「看她那模樣,倒也不像是個不安分的。」烈鸞歌隨口說了一句,話音剛落,「啪」的響起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聲。
原來是司徒皓傑重重打了木槿一個嘴巴。
只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木槿,有些氣急敗壞地罵道:「你這個賤婢,別以為爺不知道你那下作心思!眼瞧著我二哥得老爺以及老太太的倚重和榮寵,你就揀高枝攀,一門心思地想要爬上我二哥的床是不是?我告訴你,你趁早絕了這份心思!就憑你一個身份低賤的婢女,別說給我二哥做姨娘,就是做通房丫頭你都不夠資格!」
木槿一邊捂著自己被打的臉,一邊淚流滿面地辯解道:「不,不是這樣的,四少爺不要冤枉奴婢,奴婢向來安守本分,從來就沒有動過這份心思……」
「沒有?哼,爺相信你才是傻子!」司徒皓傑陰沉著臉色,咬牙切齒地斥道,「你原本是我姨娘跟前的大丫頭,比旁的丫環體面些,爺也高看你兩眼!那會兒我向姨娘討你過來伺候我,你為何不應?反倒還被姨娘打發到二哥房裡去伺候二哥?別以為爺不知道,你不就是瞧著二哥處處比我強,所以看不上爺,忒的花言巧語哄得姨娘將你送去了二哥身邊,好爬上二哥的床,飛上枝頭做鳳凰是不是?」
「不,四少爺,奴婢真的沒有,是大姨娘自己遣了奴婢去二少爺身邊伺候的,還請四少爺莫要白口紅舌地胡言污奴婢清白……」木槿又羞又惱,臉上的淚水愈發肆意。
「呵!清白?你這賤婢還會有清白可在麼!說不定早就是殘花敗柳,破鞋一雙了!」司徒皓傑極度不屑地冷嗤了一聲,頓了片刻,話鋒又一轉,「不過,你這賤婢今兒就是破鞋,爺也要上了你,好讓你明白只要是爺看上的東西,斷沒有得不到的理兒!」
話落,他陡然上前一步,一把將跪在地上的木槿給拽了起來。將她用力壓向花亭內的圓形樑柱上之後,伸手就去撕扯著她身上的衣服。
木槿嚇得臉色慘白,一邊奮力掙扎,一邊哽咽不已地哀求道:「四少爺,求你放過奴婢吧……奴婢真的沒有動過任何歪心思,奴婢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只想著盡好為奴為婢的本分和職責,伺候好二少爺,再不敢有半分多餘的心思……」
「哼,你也說了是不敢,可不代表你沒有!你不用再狡辯了,還是省點力氣把爺給伺候好了!說不定爺一個高興,就會抬了你做爺的妾室!」
司徒皓傑冷笑著說罷,「哧啦」一聲,一把撕開了木槿的衣服領子。再往兩邊一褪,她白皙的脖頸以及胸前的大片肌膚立刻露了出來,便連貼身的肚兜都能看到一角。
「啊——不要——」木槿嚇得驚叫一聲,掙扎半天都掙不開司徒皓傑的鉗制。
羞窘急惱之下,木槿一低頭,用力咬住了他的手臂。夏日裡衣衫原就穿得單薄,她下口又重,一下子就咬得司徒皓傑月白色的衣袖隱隱染上了絲絲殷紅的血跡。
司徒皓傑疼得齜牙咧嘴,甩手就是一個重重的耳光抽了上去,直打得木槿鬢髮散亂,嘴角滲出血來。似乎還嫌不解氣,他又放開木槿,朝著她的小腹用力踹了一腳。
木槿被他踹得猝然摔倒在地上,一陣劇痛驟然自小腹傳來,疼得她臉色煞白,直吸冷氣。雙手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腹部,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低低地呻【河蟹詞】吟。
見她蜷著身子趴在地上不起來,司徒皓傑上前又踢了她一腳,怒不可遏地大罵道:「賤貨!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爺下這般狠口,信不信爺尋了人牙子來把你賤賣出去!爺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正經主子,要了你難道還委屈了你不成?你就這般瞧不上爺,一心一意地只想爬我二哥的床?呵,那你要不要爺成全你,這就領著你去跟我二哥說,讓他立刻收了你做通房?」
他說了半天也不見木槿吭聲,不由愈發陰沉了臉色,脫口的嗓音冷得跟刀子似的:「賤貨,你怎麼不說話了?啞巴了,還是聽到我要讓二哥收你做通房,所以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要臉的下賤東西——」
司徒皓傑罵到一半,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滿臉震驚地看著木槿的身下。就見她米白色的裙子被殷紅的鮮血慢慢染透,接著又蔓延到地上,她的雙腿像是浸在血泊裡一樣,看起來好不嚇人。
「你……你……你這是怎麼啦?哪裡來的這麼多血啊?」司徒皓傑有些被駭住,說話都不利索了,滿臉驚慌地蹲在木槿跟前,不知所措道,「喂,你到底是怎麼了?快說啊,哪裡受傷了?要不我去給你找大夫,你先挺著,可千萬別死啊!爺可沒膽鬧出人命來,你忍著些,爺這就去請個大夫過來……」
「不,不要去……」木槿強忍住腹部的疼痛,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慘白著臉色哀求道,「四少爺,不關你的事……求你不要去請大夫,奴婢忍忍就好了……」
「可你流了這麼多血,肯定是傷得很嚴重,搞不好會死人的。」司徒皓傑又慌又怕,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血。在他的認知裡,流了這麼多的血十有**是要沒命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害了一條人命,他就害怕得有些六神無主了。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雙粉色的繡花鞋出現在他眼前。司徒皓傑抬頭望去,不由唬了一跳:「三……三妹妹,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烈鸞歌冷著臉看了他一眼,皺眉道:「我原本是要去棲梧閣的,不巧遇上了你們這等事。既然看到了,自然也不好袖手旁觀。你休要驚慌,剛才怒聲罵人的時候不是挺能耐的麼,怎麼一出了事就嚇成了這副沒出息的模樣?你儘管安心好了,這丫頭還死不了,我自會救她一命的!你只要記住,這件事情萬萬不能嚷嚷出去!否則的話,你沒臉,二哥也沒臉,而這丫頭丟的不單單是臉,還有性命!你走吧,回頭記得打發個嘴巴嚴實,信得過的人把這地上的血跡給清理乾淨,這丫頭我就先帶回去了!」
聽到木槿不會被自己害了性命,司徒皓傑總算是鬆了口氣,忙感激道:「三妹妹,那就多謝你了。你放心,這件事情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就算不在乎自己的臉面,也不敢不顧及二哥的臉面嘛。」這闔府裡,除了老爺外,他最怕的就是二哥了。
「你知道就好。」烈鸞歌說著,低頭看向猶在低低呻【河蟹詞】吟的木槿,聲色淡漠地問道,「你還能走麼?能走就起來,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的話,就先跟我回梨香苑好生清理一下。」
「能,奴婢還能撐住……」木槿咬了咬唇,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滿臉感恩地看著烈鸞歌,「奴婢先謝過三小姐的救命之恩,日後有機會定當結草以報……」
「你顧好你自己吧,我們家小姐才用不著你報恩呢!」玲瓏輕哼一聲,眼中劃過一抹鄙夷之色。四少爺不知道木槿身下流的那攤血是怎麼回事,她雖然還是個姑娘家,可也粗略懂得些人事,怎會不明白木槿這是小產了的徵兆?
不過她可一點都不同情木槿,是她自己要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來,落到現在這般地步可怪不了任何人。不過這木槿也真是好本事,居然還真的爬上了二少爺的床。
玲瓏心底已經認定了,木槿這剛剛小產流掉的孩子,是二少爺的。
不單是玲瓏這麼認為,烈鸞歌也跟她有著一樣的想法。正是因為她也以為木槿肚中流掉的孩子是二哥的,所以她才會出手救人,並竭力將此事壓下。要不然,二哥的臉可丟大了。事情若是再傳揚出去,那丟的更是整個司徒府的臉。
再說了,老爺和老太太一直都那般器重二哥,若是知道他私下裡做了這等不堪的事情,還不知道會被氣成什麼樣。能預想到的是,二哥少不了一頓重罰,而且這往後二哥的聲譽說不定也會大受影響。
她這也算是投桃報李,二哥對她那麼好,她當然要維護二哥的體面和聲譽,絕不能讓這件醜事鬧出去。
輕歎了口氣,烈鸞歌冷眼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瞄個不停的司徒皓傑,沒好氣道:「四哥,你這副紈褲輕浮的性子最好還是改改,不然遲早是要吃大虧的。這次遇到的是我,什麼醜事我都可以給你遮瞞過去,下次就不見得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你好自為之吧。」
聞言,司徒皓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閉了上,只訕訕地笑了笑。片刻,又忍不住問道:「三妹妹,這賤丫頭到底是哪裡傷著了,怎的突然流出這麼多血來?」
「你最好把這件事情給我忘了,不該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問,以後也不許再提起。」烈鸞歌面色陰沉地瞪了司徒皓傑一眼,懶得再理會他。轉頭吩咐玲瓏攙扶著走路有些不太穩的木槿,三人便出了八角小亭,尋了條人跡罕至的小徑往梨香苑行去。
司徒皓傑看著烈鸞歌漸行漸遠的背影,彎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自言自語道:「三妹妹還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妙人兒,只可惜是爺的妹妹——」
搖頭聳了聳肩,他也大步走出了花亭。心念一轉,想著能有這麼一個討人喜歡的可人兒做妹妹,其實也挺不錯的,可比其他那三個妹妹強遠了去。
一想到香雪、雅雪和蜜雪,他就忍不住嗤鼻。算了,懶得說她們。
直到司徒皓傑也遠遠不見了身影,躲在一塊大磐石後面從頭到尾看了個全的綠衣丫鬟,才拍著胸脯,面有驚色地走了出來,此人乃是大小姐司徒香雪身邊的貼身大丫鬟之一秋菱。
深吸了一口氣,她趕緊朝二姨娘的汀蘭苑小跑了去。
二姨娘素來與大姨娘明爭暗鬥,眼下二少爺和四少爺跟一個婢女鬧出這等醜事來,若是被老爺和老太太知道了,二少爺和四少爺要挨罵受罰不說,大姨娘肯定也會跟著遭殃的。
待會兒二姨娘得了這個消息肯定會很高興,少不了要賞她點什麼。
……
回到梨香苑,烈鸞歌將木槿的事情大致跟蘇姨娘說了一下。
蘇姨娘也知道事情鬧開後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不用女兒多說,她也會幫著一起遮瞞此事,還吩咐方媽媽和碧顏也莫要多話。
人多好辦事,不一會兒,便給木槿清洗了身子,並換上了一套乾淨的衣裳。烈鸞歌吩咐玲瓏給木槿熬了一副止痛補血的湯藥餵她喝下,又讓木槿暫時安心留在梨香苑,有什麼事情等她傍晚回來再商量。
該交代好的事情都交代妥當之後,離申時也沒剩多少時間了,不趕著點走路怕會遲到。
烈鸞歌可不想第一天上家塾就給別人留下個沒有時間觀念的壞印象,簡單拾掇了一下自己,便帶著玲瓏步履匆忙地往棲梧閣行去。
緊趕慢趕地算是準時到達了棲梧閣,來到學廳,司徒香雪、司徒雅雪和司徒蜜雪三姐妹似乎已到了多時,只等著夫子或者麼麼來授課。
三朵姐妹花見烈鸞歌進來,一個偽善地對她笑了笑,一個眼神跟冰刀子似的直往她身上射,還有一個高抬著下巴,萬般高傲地瞟了她一眼,而後別過頭去,當她是空氣一般無視。
烈鸞歌也實在,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誰虛情假意地對她露出偽善的笑,她就回給誰一抹偽善的笑;誰拿眼刀子射她,她也拿眼刀子射誰;誰將她當空氣一般無視,她自然也將誰當空氣無視,而且無視得更徹底,連瞟一眼都不帶瞟的。
學廳內一共就四套上好的酸枝木嵌螺鈿桌椅,左邊兩套,右邊兩套,那三姐妹分別坐了一套,剩下的就是司徒蜜雪後面的那一套沒人坐了。
烈鸞歌沒得挑,只能走到司徒蜜雪身後坐了下來。
剛坐下不一會兒,走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麼麼,身材微胖,面色紅潤,眉梢眼角帶著一股子傲氣,穿著一件銀灰色織錦衣裙,只在袖口處滾了一圈金絲線,腰板挺得筆直,頭髮梳得一絲不亂,整個人看起來極為嚴肅,且不苟言笑。
這麼麼定是個對人要求相當嚴苛的人!
烈鸞歌暗忖一句,渾身的皮子不由緊了緊。抬眼瞄了瞄司徒香雪和司徒雅雪,見她二人一臉陌生地看著進來的麼麼,想著這約莫是新請來的教引之人。
果不其然,只聽那麼麼清了清嗓子,亮聲說道:「幾位姑娘想必還不識得我,那我就簡單介紹一下,我是你們府上老太太才托人請來的,往後專門負責教導你們日常的一應規矩和行為禮儀,姑娘們可以喊我一聲桂麼麼。」
話音落下,烈鸞歌忙跟著三朵姐妹花一同起身離座,按著長幼之序,上前給桂麼麼福身見禮。
幾人聽說桂麼麼是老太太特意托人請來的,便都不敢生有半分輕慢懈怠之心,俱都規規矩矩地立好,只等著她開始訓話。
桂麼麼有些嚴厲的眼神在她們四人身上來回掃視了一番,微頓片刻,方再次開口說道:「所謂規矩禮數,是個比較籠統的概念,包括日常生活中的一言一行和一舉一動,但凡行禮,走路,說話,微笑,入座,進膳,待人接物,穿衣打扮,乃至端一杯茶、喝一口水都有成例的做法。按說姑娘家人品德行最重要,舉止教養不過都是虛禮,可大凡體面人家偏偏就喜歡講究這些個虛禮。這關係也可大可小,做的好未必有人誇你,可做錯了卻不免被人明裡暗裡地笑話。幾位姑娘都是聰明人,當知道這裡面的要緊之處。」
聞言,幾人齊聲應道:「是,謹聽麼麼教誨。」
「嗯,知道受教便好。」桂麼麼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你們老太太既然將幾位姑娘交給了我,那我自然得擔負起教引職責來,好好地教導你們。話先說在前頭,幾位姑娘若是做錯了,我也不會打罰你們,只會讓你們一遍一遍地做下去,直到做對了為止,姑娘們可明白了麼?」
幾人便再次齊聲應道:「明白了。」
「那好,那我現在就開始給姑娘們授課,今日要教的是如何正確地坐,立,行。常言道:行莫回頭,坐莫動膝,立莫搖裙,這話說起來簡單,可裡面卻是大有學問。單單做到了規範標準還不夠,還要做得優雅婉約,賞心悅目。要讓人看著你的任何一舉一動都像是在欣賞一副連綿不絕的優美畫卷,那才是達到了最高境界。」
桂麼麼諄諄教導了一番,而後才開始一一示範,如何坐,如何行,如何立。別看她年紀一把了,可她示範的每一個姿勢都極為優雅,頗具有欣賞性和美觀性。
烈鸞歌看在眼裡,忍不住嘖嘖稱讚。想著老太太親自托人請來的教引麼麼果然不是蓋的,當真有兩把刷子。
桂麼麼做完了示範,接下來就該她們四個人學著做了。
司徒香雪三姐妹有底子在,畢竟一出世就生在名門世家,打小就在規矩禮儀中浸淫熏陶著,所以學起來較烈鸞歌容易得多,基本每個動作不超過五遍便能通過桂麼麼的要求。
最悲催的就是烈鸞歌,坐姿和立姿還好說一點,十遍過後就得了要領,標準通過。難就難在走路上面,也不是說她走路不好看,而是步子老是掌握不好,不是邁大了,就是邁小了,不是快了,就是慢了,來回走了不下三十遍,桂麼麼還是皺著眉頭不滿意。
學廳內只聽到她那把鏗鏘有力的聲音不時地說道:「三姑娘錯了,再走一遍!三姑娘又錯了,再走一遍!」
烈鸞歌又憋屈又鬱悶,可又沒辦法,是她自己沒有達到要求,並非人家桂麼麼故意刁難她。所以,即便雙腿邁得發軟發酸,她也不得不咬著牙,認命地一遍一遍走下去。
她都想哭了,前世她是黑道頭號女梟,走起路來一向是氣勢十足,行動帶風,腳步邁得迅捷利索,而今要她搖擺著腰肢走什麼蓮步、小碎步的,真的是很有挑戰性。想撂下挑子走人,自然不可能。
重生在這個凡事都講究一個規矩和禮儀的封建古代,那就得入鄉隨俗,該學的一定要學,該做的一定要做,否則又怎能融入這個社會,讓大家接受你?
更何況,這桂麼麼是老太太特地托人請來擔任教引之職的,別說撂挑子走人,就是表現出一絲不耐煩、不想學的情緒來,只怕馬上就會傳到老太太耳朵裡,那不是平白給自己好不容易在老太太面前塑造的好形象上,畫上一抹敗筆麼?
苦挨苦撐地也不知重複走了多少遍,那司徒三姐妹怕是暗地裡笑疼了肚子,桂麼麼才終於勉強點頭滿意,沒有讓她再重做。
烈鸞歌就跟剛剛受了一場大刑似的,累得滿頭香汗。腿肚子最遭殃,都有些微微打顫了,連手臂都似乎麻木了。
不過休息了片刻,桂麼麼便又開始教授她們如何行禮問安,長輩之間,平輩之間,晚輩之間,是福身禮,是半蹲禮,還是下跪禮,桂麼麼都一一講了個仔細,同時也不忘給她們動作示範。
……
等到一個時辰過後,桂麼麼宣佈今日的學習到此為止的時候,烈鸞歌累得就想直接趴在地上。卻還是不得不咬著牙忍著發軟的雙腿,萬般有禮的與那三姐妹將桂麼麼送了出去,而後才敢放鬆下來。
沒了嚴苛的桂麼麼在場,玲瓏立馬走到烈鸞歌身邊,見她一副累得不行的樣子,實在是心疼得緊。掏出絹帕邊替她擦拭著額上的汗珠子,邊關切地問道:「小姐,你還好吧?」
「還好,歇息一會兒就沒事的,你別擔心。」烈鸞歌對她笑了笑,而後坐在椅子上,屈起雙腿,極有章法地按摩揉捏著自己的腿肚子。
這時司徒香雪走了過來,上下看了她一眼,揚眉笑道:「三妹今日學規矩想必吃了不少苦頭吧,桂麼麼也忒的嚴苛了些,竟讓三妹重複做了三五十遍才滿意,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與三妹為難的。」
才剛說完,她又裝模作樣道:「哎呀,瞧我這說的什麼話,桂麼麼可是老太太托人請來教導我們姐妹四人的,又怎會故意與三妹為難呢。三妹可千萬不要將我剛才的話往心裡去,我也是太關心妹妹了,所以說話才一時忘了分寸。」
「多謝大姐關心。」烈鸞歌揚起一抹假笑,頓了頓,方接著說道,「桂麼麼再嚴苛也是為了我好,我做得不正確,自然要一遍遍地重複糾正。有桂麼麼這樣嚴厲負責的教導師傅,我感激她還來不及,又如何會心生埋怨?須知道,嚴師才能出高徒。」
「呵呵,三妹倒是說得通透,原該這樣想才是。」司徒香雪皮笑肉不笑的,面色微微有些僵。「三妹,那你累了就好生歇會兒。我們三個就先回去了,明兒再見。」
烈鸞歌沒說什麼,只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司徒蜜雪冷哼一聲,高傲地揚著下巴,帶著自己的丫鬟第一個走了出去。
司徒雅雪卻是惡狠狠地瞪了烈鸞歌一眼,順便冷嘲熱諷了一句:「連走路都不會走,笨得跟頭豬似的,真不知道老太太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蠢貨!」
「二妹別亂說話,趕緊走了。」司徒香雪歉然地看了看烈鸞歌,眸底卻藏不住那抹幸災樂禍的笑,明顯是覺得司徒雅雪罵得好,罵得痛快。
烈鸞歌就當自己沒聽見,才懶得去理會司徒雅雪的叫囂。這女人除了會耍兩下嘴皮子,在嘴上逞一時之快,別的還會什麼?
她不屑跟這種人鬥嘴,沒的降低了自己的格調!
玲瓏卻有些忿忿不平,撅著嘴問道:「小姐,剛才二小姐說的那麼過分,你怎麼一句嘴也不還啊?」
烈鸞歌逕自揉捏著自己的腿肚子,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著玲瓏,笑道:「狗咬人,一嘴肉;人咬狗,一嘴毛。對於司徒雅雪的冷嘲熱諷,我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我要是反咬回去,豈不弄得一嘴毛?」
聽她這麼說,玲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心裡立馬就暢快了。忍不住豎了豎大拇指,吐著舌頭說道:「小姐,你說得對,人可不能跟狗一般見識。傻子才會被狗咬了,還要去反咬回來呢。」
「你這丫頭。」烈鸞歌好笑地輕戳了下她的腦門兒,感覺雙腿不那麼酸軟了,遂站了起來,邊往外走,邊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去吧,晚點兒還得去養心居給老太太請安呢。」
二人回到梨香苑,蘇姨娘聽玲瓏說寶貝女兒學規矩累得雙腿發酸發軟,當下裡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堅決讓她先去沐浴淨身,然後去耳房小榻上好生歇著,不許再忙任何事。
烈鸞歌沒法,只得依著姨娘的話做。好在午時給哥哥做的膳食備了雙份兒,這會兒不用她再另做,只吩咐玲瓏待會兒給哥哥送去就行。
忽而又想起下午在八角小花亭裡遇上的事,忙問道:「對了姨娘,木槿怎麼樣了?」
「哦,那丫頭歇了半個時辰,便執意離開了,說是怕二少爺尋她的人,我留都留不住。」蘇姨娘搖頭歎了口氣,感慨道,「她雖說是做了不該做的事,可落得現在這般境地,也委實可憐了些。這萬一要是被老太太和老爺太太知道了,這丫頭定是要被板子打死了事的。哎,二少爺怎的也做了一回糊塗事,竟然——」
蘇姨娘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烈鸞歌卻知道後話是什麼,無非是想說二哥不該與丫頭亂搞,尤其是還弄大了肚子。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只竭力將這件醜事遮瞞過去就行。」烈鸞歌也忍不住歎了口氣,沉吟了一會兒,淡笑著說道,「姨娘,那我先去淨房沐浴了。晚膳你自己吃著不用等我,我沐浴完歇息一會兒就去給老太太請安的。」
「知道了,鸞兒快去吧,不要太累了。」
……
在耳房裡歇了小半個時辰,烈鸞歌照例帶著玲瓏去了養心居。
進入主院大廳,轉過一架松鶴延年的大屏風,見老太太坐在一張鋪有軟墊的紫檀羅漢椅上。沒看到那三朵姐妹花,倒是看到了大少爺司徒皓軒和小正太司徒皓宇。
「老太太。」
烈鸞歌滿臉笑容地喚了一聲,而後兩步上前,依著才從桂麼麼那裡學來的標準姿勢福身行了個請安禮。
老太太臉上立馬堆上了慈愛的笑容,彎起了眉眼說道:「三丫頭今兒的規矩沒有白學,瞧這請安禮行得多優雅好看。」
「老太太取笑了。」烈鸞歌有些不好意思地自謙了一句,轉身給大少爺也見了禮,「大哥。」又對著小正太友愛地笑了笑,「五弟。」
司徒皓軒朝烈鸞歌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略有些清冷的眸光卻在她身上很是停留了一會兒才移開。
司徒皓宇則是咧著小嘴,笑嘻嘻地看著烈鸞歌,還不乏親暱地喊了她一聲:「三姐。」
瞧他那副見牙不見眼的開心模樣,烈鸞歌不由暗自恨恨地磨了磨牙。她自然知道這小正太是想起了自己被他用毛毛蟲嚇得半死的窘態,所以此刻正好不得意呢。
偷偷瞪了某個欠揍的小正太一眼,見老太太朝自己招手,烈鸞歌忙會意坐到了老太太身邊,任她慈愛地拉著自己的手。
「三丫頭今兒學規矩吃苦頭了吧,桂麼麼為人行事向來都極為嚴苛,不過也是為著能教出好學生,這往後的學習過程中三丫頭只怕少不得還要再多吃一些苦頭的。」
烈鸞歌柔柔一笑,忙溫聲溫氣地回道:「老太太,孫女明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自是什麼苦頭都能吃的。何況這學規矩也算不上什麼苦,老太太莫要為孫女兒憂心。」
微頓了頓,又低垂著眼簾,面露愧色道:「桂麼麼是個極好的老師,只是孫女兒這個學生太過愚笨了些。同樣是學規矩,大姐二姐和四妹她們學幾遍就會了,只有孫女兒要多學她們好些遍才能達到桂麼麼的要求,孫女兒實在是有些汗顏。」
「呵呵,丫頭說哪裡去了,你哪裡會愚笨,幾個丫頭裡面就屬你最聰慧伶俐了。」老太太神情愉悅,笑得很是開心。「這原怪不得你,香雪她們有底子在,打小就開始學規矩,自然比你學得快些,莫要再自慚了哦。」
「嗯。」烈鸞歌用力點了下頭,她才不會自慚呢。她故意這麼說的,免得那三姐妹在老太太面前添油加醋亂說一通,損壞她的形象。
現在她自己先說出來了,那三姐妹若是再到老太太面前二度提起她學規矩不如人,那損的可就是她們自己的形象,老太太會反感的。
「皓軒,沒事的話你先回去罷。」老太太驀地轉頭對大少爺說道。想了想,又鄭重叮囑了一句,「好生照看你媳婦,慢待了我那還未出世的曾孫子,老婆子我可不饒你。」
「讓老太太費心了,您說的話,孫兒都記得的。」司徒皓軒還是那副淡淡的語氣,可烈鸞歌卻發現他的眸色明顯比之前更清冷了幾分,好像提起他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就讓他很不高興似的。
烈鸞歌還記得她娶的正妻乃是三大皇商世家之一的風家大小姐風紫晴,也即是二少爺的私交好友風燕熙的大妹妹,聽說也是個貌美如花,德才兼備的女子,與司徒皓軒也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卻不知他為何每次提及自己的妻子都是這般清冷淡漠的態度。
烈鸞歌心底疑竇叢生,卻也八竿子管不著司徒皓軒房裡的事。人家小兩口之間有什麼恩怨,哪裡輪得到她去操心,有柳氏那個尖酸婆婆就夠了。
「光記住可不頂事,要依言去做才行。」老太太輕蹙了一下眉頭,朝大少爺擺了擺手,「去吧。」
「那孫兒告退了。」司徒皓軒偏頭看了烈鸞歌一眼,才起身離去。
烈鸞歌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繞過了屏風才收回視線。轉頭看著老太太,就聽她說道:「三丫頭,你明兒要出門見外客,祖母送套東西給你。」說著,朝身後立著的梅心看了一眼。
梅心會意進了內室,不多一會兒又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外形小巧又精緻美觀的紅木嵌螺鈿描金妝奩盒。
「老太太,是這個吧。」她將盒子遞到老太太面前。
「嗯。」老太太點了點頭,接過盒子,轉手遞給了烈鸞歌,「丫頭快打開看看,瞧瞧祖母送的東西是否合你的心意。」
原本還在啃著糕點的司徒皓宇擦了擦嘴,立刻湊上前,急巴巴地說道:「老太太賞了三姐什麼好東西,我也要看。」
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好笑道:「姑娘家用的東西,你看了也沒份兒。」
司徒皓宇吐了吐舌頭,輕搖著老太太的手臂,一臉淘氣道:「我又沒說要,就是好奇看看嘛。」
聞言,烈鸞歌含笑看了小正太一眼,而後打開了盒蓋,凝眸看去,竟然是一套精美華貴的赤金鑲珠雪蓮花式樣的頭面,包括一支步搖簪子,一隻手鐲,一對耳墜。
她拿起那支步搖簪子,仔細看了看,就見那簪頭是一朵嬰兒手掌大小的雪蓮花,金燦燦的赤金花瓣工藝靈巧,美輪美奐;花蕊是由一圈米珠圍繞著一顆散發著瑩潤光澤的精小夜明珠製成;三串鎏金銀絲流蘇的末端各墜了一顆淚滴型的珍珠,顆顆白皙明淨,圓潤光滑,堪比皇室貢品。
再看那手鐲和耳墜,也如這步搖簪子一樣,赤金鑲珠,雕刻著雪蓮花,唯一少的只是沒有夜明珠。
「哇,好漂亮的簪子,金光燦燦的,還有珍珠和夜明珠呢,肯定要值不少銀子。」司徒皓宇笑瞇瞇地看了看步搖簪,又看了看烈鸞歌,嘟著嘴說道,「老太太對三姐真好,都賞給三姐這麼貴重的東西,大姐二姐她們就從來沒有得過這麼重的賞。」
老太太眸光輕閃了下,捏了下小正太的鼻子,正色道:「你其他幾位姐姐自有人疼著寵著,要什麼樣兒的名貴頭面會沒有?你三姐姐沒有什麼好東西,少不得我這個老婆子賞她一些。你個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能學著眼皮子淺,仔細你父親知道了,狠狠訓斥你一頓。」
一提起老爺,司徒皓宇立刻蔫了下來,耷拉著小腦袋什麼也不敢再多說了。
老太太看了眼老實乖乖的小正太,轉頭問烈鸞歌:「三丫頭,可還喜歡祖母送你的這樣東西?」
「老太太,這套首飾孫女兒喜歡極了,孫女兒謝老太太賞賜和厚愛。」烈鸞歌滿臉感激地看著老太太,心裡也是真的很喜歡這套頭面,尤其那支步搖簪子簡直精美漂亮得讓人無法形容。
老太太輕拍著她的手,和顏悅色道:「呵呵,丫頭喜歡就好,明兒就佩戴著這套頭面隨太太去給她娘家哥哥恭賀陞遷之喜罷。」
「呃?」烈鸞歌怔了怔,有些不解地說道,「老太太,孫女兒不太明白。」
老太太見她面露疑惑,遂笑著解釋道:「你嫡母娘家的舅老爺今兒中午打發了小廝過來報喜,說是舅老爺剛生了正三品督御史,明兒會在府上擺酒宴客。這可是大喜之事,你嫡母明兒自然少不得要回趟娘家給舅老爺道賀,你們四個丫頭也都要隨太太一起去的。明兒好生跟著太太,有不懂的規矩可以問問你大姐,可莫要在外人面前失了禮數。」
「嗯,孫女省得。」烈鸞歌點頭應下,心裡其實萬般不想跟著柳氏去她娘家道什麼陞遷之賀的。可府裡的所有小姐按規矩都必須去,她自然不能推脫。
哎,去就去吧,還能少自己一塊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