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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60章 戰歌 文 / 駱無

    這日,他的帳篷外意外的出現一個很久沒有見到的人,他站起身,看著玉衡站在面前,心裡百感交集卻又不能喜形於色,更何況,即使他有什麼激烈的反應,眼前的人也難以透過面具看出來**:九少爺。說實話,他在軍營裡多日,除了來看病的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一個相熟的人,說不寂寞肯定是假話。

    「大夫,我從今天早上開始,頭就非常痛,而且風一吹就更疼了。」

    黃毛站起身,一言不發地為他搭脈治療。

    「感染了風寒,在腦後墊個熱水袋,睡一覺就好了。」他故意壓低聲音說,給他配了一點草藥。

    配好草藥,抬起頭,看到眼前的人正在打量自己,而且那眼神彷彿要穿透他的面具,一絲一絲盤剝下他的武裝一般汊。

    兩個人一時無話,誰都沒有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玉衡先開了口:

    「你……是子恆吧?」口氣裡帶了疑惑,更多的卻是肯定朕。

    「你認錯人了。」他低下頭,忙著擺弄手裡的藥草,假裝不理睬他。

    「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該認出來的。」玉衡不依不饒地盯著他,眼裡泛出眼淚,「閻王不會無緣無故地找個陌生人回來,我早就該想到了。」

    「笨蛋,不要哭,哭過以後,頭會更疼。」

    「你果然是子恆。」

    黃毛乾笑幾聲,不再反駁,剛才因為擔心玉衡的身體,直接用自己原本的聲音叫了出來。

    「是又怎麼樣,都已經這樣了,我不可能回去帶兵打仗,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子恆,就當原來的子恆死了。」

    「不。」玉衡抹掉臉上的淚水,聲嘶力竭地說,「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們心中的地位,哪吒一直在找你,我也一直巴巴地等著你的消息,但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我都絕望了,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你正在給士兵治傷口,那動作,太像子恆了,所以我才會懷疑你已經回來了。閆混蛋一開始每天把你帶進他的帳篷,那個時候,我們就應該想到了。」

    「知道就知道了,但是不要說出去。」

    玉衡也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只得從他的口氣裡揣度他的心思,寬慰道:「子恆,如果軍營裡待不下,我們就離開吧,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現在哪那麼容易離開。」

    「你不是會移行術嗎?」

    黃毛苦笑:「被閆子欽封了。」

    「那個朝秦暮楚的混蛋,把你救回來居然也不告訴我們,現在帶著新男寵夜夜笙歌……」玉衡似乎意識到說這番話會惹黃毛不高興,慌忙閉上了嘴巴。

    「沒事,我都知道了。」

    玉衡跪在他面前,抱住他,小心翼翼地掀開他的面具:心疼地說:「子恆,你的臉……」

    「反正也不見人。」

    「對不起,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還嫌棄過你。」

    「誰看到這幅臉,都會害怕的。」黃毛順手把面具重新戴上,繼續手裡挑揀的動作,玉衡也不多說,坐到他對面,幫著他一起挑揀藥草。

    「頭不痛了?」

    「嘿嘿!以前在宮裡的時候,我得風寒重來不治,很快就好了。」

    黃毛知道他是尋個借口來找自己,便不再理睬他,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最近發生的事情。

    這時,又一個人走進帳篷,他轉過頭,見進來的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少年病怏怏的,這幅樣子非但沒有減弱他的風采,反而在形神上添了幾分孱弱的美,這姿容,恐怕比起西施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眼前的少年,心裡沒來由地自卑了起來。

    「你怎麼一個人進去了?」

    聽到這個聲音,黃毛的手一抖,掌心裡的藥草便掉在了地上,他彎腰撿起,故作鎮定地看著籃子裡的一片綠色。

    玉衡虎視眈眈地看著眼前的陣勢,恨不得上前給這對狗男男呼一巴掌。

    雖然他覺得男人有三妻四妾沒什麼大問題,可是自從跟著黃毛之後,他的思想也漸漸轉變過來,更何況,閆混蛋偏偏要在這種時候帶著男寵來見黃毛,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子欽,頭好疼。」少年羸弱地躺進閻王懷裡,眼睛卻看著黃毛。

    「軍營裡還有其他軍醫,在下醫術不精,公子身體矜貴,恐怕看不了公子的病。」黃毛話語間帶著淡然,只是揪著草藥根部的手指有些顫抖,洩漏了他的心事,可惜閻王的心思全不在他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細微的舉動。

    「哦?你平日裡救死扶傷挺勤快的,怎麼到我的人身上,看都沒看一眼就說治不了。」閻王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頭髮,讓他的面具臉朝向自己,惡狠狠地說,「不要擺出一副妒婦的樣子來,這樣只會讓我更討厭。」

    黃毛疼的齒牙咧嘴,可惜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也或許,眼前的人根本不會在意他疼不疼。

    「子欽,既然大夫他不願意看,我們就換一個吧**:九少爺。」

    「不行。」

    「既然閆教主執意要在下診療,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現在說話,倒是透出一股子酸腐氣。」閻王冷冷地說,「不愧是窮地方出來的人。」

    黃毛的身體一窒,但還是站起了身。

    ——喜歡的時候,他做什麼都是可愛優雅高貴;不喜歡的時候,他的一舉一動就成了低俗的代名詞,人總是變得那麼快。

    他苦笑了一下,立刻用輕浮的外表偽裝起自己,這個時候,他才深刻意識到他得感謝臉上的這個面具,讓他即使再難受再痛苦也不會有人知道。

    搭脈看診,結果卻是縱慾過度,說的時候,幾乎連舌頭都在打結,可是還得用輕鬆的口氣把緣由說出來。

    送走閻王和少年,黃毛身子一軟,癱倒在地鋪上。

    「子恆。」玉衡慌忙起身扶住他,擔憂地看著他。

    「我沒事。」

    「那個混蛋太可惡了。」

    「幸好你剛才沒有衝動。」

    「我知道你是怕我被報復,其實,我也知道不能給你惹麻煩,現在的閆混蛋,跟以前很不一樣,變得非常……」

    「怎樣?」

    這時,閆子欽不知何故折了回來,看著眼前的畫面,冷哼一聲,將桌子上的方子抽了出去。

    「這種德性,還勾引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黃毛有些難過地轉過臉去,心裡各種滋味都有,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閆子欽一走,玉衡立刻開口就罵:「他簡直就是有毛病。」

    「也不怪他。」

    「你這時候還給他說好話,你都沒聽見他怎麼貶低你的,他都沒有把你當人看。」

    「這一切,也是我自己先惹出來的。」他坐回原位,繼續剛才的活,一面做事一面把在恆雪莊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不過他也真笨,居然看不出來。那你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恆雪莊失火,我的臉被燒壞了。」不得已,撒了一個謊。

    「子恆,這能治好嗎。」

    「治不治的好,都無所謂了。」他話鋒一轉,問道,「你說子欽最近和以前不一樣了,是哪裡不一樣。」

    「就是性格方面,變得有點殘忍。」

    ——邪的部分開始上揚了嗎?

    ——那……他得盡快找到壓制的方法了!

    他站起身,從身後的箱子裡拿出一摞綠色的枝葉,遞給他:「這是勻檜,你交給哪吒,讓他把這些東西放到閻王的帳篷裡面。」

    「這有什麼用嗎?」

    「驅邪扶正。」

    「行,我這就去。」

    黃毛點點頭,低下頭,繼續採摘手裡的藥草,殊不知,這時候又有不速之客走了進來,今天都不知道是什麼日子,討厭的喜歡的憎恨的人都來齊了,趕明卜個卦象,看看是不是命犯煞星了。

    「怎麼,你是要把根丟完嗎?」

    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把芍葯的根都扔在了地上,看來今天這藥草是撿不出來了,待會先把衣服去洗了吧。

    他轉過頭,見是聶錦冉,低頭將芍葯根撿起來。

    「如此魂不守舍,還不如休息一下。」

    休息就意味著會胡思亂想,胡思亂想就意味著會做出傻事……

    「聶公子來是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嗎?」

    黃毛對於他傲慢的態度早就習慣了,也不搭理他,站起身背起裝衣服的背簍往軍營後面的溪邊走去。

    ……

    聶錦冉站在原地,看著他走出帳篷,見他走遠了,嘀咕一句:「倒是悠閒的很,看來沒有閻王他也沒什麼變化。」轉過身,瀟灑地回自己的營帳。

    黃毛蹲在溪邊洗衣服,旁邊都是些新進來的軍妓,她們沒事的時候,也會幫著士兵們洗衣服,在軍營裡沒什麼地位。

    歷史書上對於北朝征討南朝的記載,可謂耗盡了天下間的好詞歌頌。殊不知,每一句話後面,都隱藏著最骯髒的畫面,不要以為士兵們都是聖人,也不要以為他們道德高尚到不拿老百姓的一針一線。只要是戰爭,就會流血:只要是失敗,就會被辱,這就是撥開美好詞彙下面,露出的殘酷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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