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2章 番外 凱奇篇 文 / 西子檸檬

    五年前，我的家鄉，布魯貢小鎮，曾經經歷了一次毀滅性的洗禮。

    聽鎮上的老人們將，那是帝國歷1090年，在一個紅月滿枝頭的夜晚。那一晚，窗外『轟隆隆』的響聲就沒有停下過片刻，膽大的人們抬頭掀開窗簾，看到屋外那漆黑的天空被一道粗壯無比紫色閃電從中劈開，深不見底的空間裂縫那頭隱約可見遙遠的星河閃耀著星光。

    據說那一晚鎮上的房屋皆然塌陷，只餘下小鎮邊緣的一間房子孤獨屹立，索性鎮上的一百多口人都平安無事。

    當日出東方，黎明乍現之際，已經被暴風雨摧毀殆盡的小鎮邊緣，那所唯一倖存的房屋裡突然傳出了一聲嘹亮的哭聲，竟是一個小生命迎著暴風雨後的黎明降生了。而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這一天，降生在風雨之夜的孩子對我而言將意味著什麼？

    隨著年紀的增長，我慢慢的開始瞭解這個社會，然後無奈的認識到自己身世的尷尬，當那個據說是我父親的男人一腳將我踢翻，然後指著我的鼻子對我說：「你聽著，你這個奴隸的賤種根本不配姓我的姓，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大少爺，做他的僕人。」

    至少是僕人而不是奴隸不是嗎？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認命了，看著那個男人嫌惡的眼神，我默默將眼淚往肚子裡咽。而也算是幸運，我的主人，那個跟我流著相同血液的人，他本性不壞，對我也還算不錯，前提是我沒有違背他意願。

    然而讓我吃驚的是，在這個邊緣的小鎮，居然還有人比我的地位更尷尬，甚至可以說是底下。我最多只是被罵作『賤種』『奴隸』之類。大少爺雖然會一臉興趣使然的看著我被人欺負，卻也不會讓他們做的太過分，我想他大概是要留著我的小命尋樂子吧！

    可是那個人，她孤苦伶仃，鎮上的大人對她是唯恐避之不及，小孩兒們都追著趕著欺負她，一邊將她逼得沒有退路，一邊罵她是『醜八怪』，『小惡魔』，『怪物』等。尤其是當她的養母去世之後。她的處境就更難過了。

    是什麼原因開始關注她的呢？因為相似的遭遇，所以對她產生了同情？

    那時候還太小，在承受了那麼多之後。小腦袋似乎沒有那麼好使，很多東西都記得不是很清楚，後來想想，當初第一次見面，看到大家欺負她。只是下意識的想要幫她一把。

    一開始只是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旁觀，可是久而久之，看著哭泣的她，就彷彿看到另一個自己，對身邊的一切都沒有反抗力，只能一味的順從。屈服，然後奴性。

    慢慢的，我會在夜晚大家都休息了之後。偷偷溜出來給她送一些吃的，那些吃的都是我白天的時候偷偷省下來的，看著她防備的眼神慢慢變成楚楚可憐，我一邊捂著咕咕叫的肚子，一邊看她吃的彎了眼睛。

    走得時候。我轉過身去看她，小小的人兒站在紫月中。單薄的身體居然路邊新生的樹幹還要脆弱，我猶豫了一下，對著那雙希翼的眼睛開口道：「你放心，明天我還帶吃的來。」

    「嗯。」她用力的點頭，髒兮兮的臉上彎彎的眉眼，是我許多年後一直忘不掉的畫面。

    第二天我藉著黑夜的掩飾，再一次悄悄來到她身邊，給她帶來一點自己省下來的口糧，看著她彎著眼睛狼吞虎嚥，我在一旁微微笑。就這樣久而久之，我們背著其他人漸漸的熟悉起來，說是熟悉，其實也不過是只限於彼此的姓名而已。

    白天的時候，我們默契的當做不認識彼此，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欺負，甚至是被驅逐，小小的心揪著，也不知是心疼還是不忿。

    當那一次終於忍不住朝她伸出手，我知道，從此之後我跟她的命運就牽扯在一起了。不過那也沒什麼不好，一切都是我自願，即便我因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我本以為這一切都不會改變，我永遠都是沒有地位的奴隸的孩子，而她，則是被驅逐到垃圾巷的可憐的孤兒。

    一切的轉變是在她五歲那年，那時候我因為違背了大少爺的意願，將可憐的女孩兒解救出來，結果就被暴怒的大少爺打了個半死，高燒昏迷了幾天，等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的一條腿因為沒有及時治療，已經徹底廢了。然而發現這件事之後我並沒有氣壘，因為在我看來，還活著，總歸算是一件好事。

    可是在不久之後我就聽說，她傻了。所以當我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尤多拉，他們都說你傻了，是真的嗎？」

    「我呸，你才傻了呢！」她的反應實在出乎我的意料，只見她跳著腳就是一個爆栗扔過來，我那時候還小，被她敲得眼淚差點流了出來，可是我並不生她的氣，只是抿著唇看著她，然後就看到她臉上可愛的表情，有些彆扭地把頭伸過來，「吶，不然也給你打一下，不過你要小力一點哦。」

    是她，又不是她。

    當我重傷後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的腦海中就是出現了這樣矛盾的幾個字。認識她那麼久，我就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麼明亮的眸子，美不勝收的眸子帶著略顯成熟的深意。

    從那以後，我發覺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尤多拉不再是愛哭的醜八怪，她變的聰明了，懂得反抗。似乎沒費什麼力氣就見鎮上那群調皮搗蛋的小孩子收服了，當聽到大家叫她『尤多拉』的時候，我就站在不遠處的大樹底下，看著她朝氣蓬勃的臉上自信的笑容，我由衷為她感到高興。

    只是後來想想，聰明如斯，當初怎麼會被欺負的那麼慘？

    在布魯貢小鎮，隨著尤多拉的名氣增長，再沒有人排擠她辱罵她，起碼表面上沒有。而身為她的朋友的我，也連帶著受了照應。

    尤多拉身上的神秘之處太多，當時的我們並沒有能力去發現，再見識了她的能力之後，一個個都滿懷期翼的拜她為師，然後如願跟著她一起修行。

    尤多拉八歲那年，她的家人終於找來這裡，將她接回家去，看著高貴的獸車沉重的車輪滾動，我知道自己的心裡有多難受，因為不捨。

    第一次，我沒有聽她的話，第一個追上去，我知道她會不高興，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我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她，就像再也見不得的媽媽一樣。我多希望她能看到我眼睛裡的不捨，多希望她能為我留下來，然而最終，她還是走了。

    老大，我會認真習武，等我長大以後，我就去找你，一定。

    看著滾滾車輪，我在心裡暗暗發誓。

    在沒有尤多拉的布魯貢小鎮，我漸漸的長大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漸漸明白了一些事，比如我的父親，比如我的母親，再比如，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和姐姐。

    長老們對我的器重我很感激，可是我注定不能接受他們的好意，因為我的心思不在這裡，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曾經的誓言，我要去找她，就在我的翅膀夠硬的時候。

    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的，在我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我被迫離開了布魯貢小鎮，那個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雖然有些不捨，卻還是毅然決然的離開，因為我明白，這裡從來都不需要我。

    尋找尤多拉的這一路，聽聞了一些有關她的事情，聽得越多，就越感到親切，這樣的尤多拉才是自己認識的那一個，無論她去到哪裡？都沒有變。

    雖然當初聽到她有危險，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還是有些瞭解她的實力的，只是我如何也想不到，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居然重傷昏迷。

    我一直都相信，我的老大是我所認識的人裡面最神秘，也是最厲害的一個，雖然這一次她睡得有些久了，可是我堅信，她一定會醒來，因為她是尤多拉。

    尤多拉從來不會讓人失望，最終，她醒來了。

    這時候的尤多拉已經不再是我記憶中的醜八怪，她長大了，也變得漂亮了，唯獨那一雙點漆的墨眸，還是我記憶中的一樣明媚。

    「小凱奇。」她微笑著，像從前一樣叫我的名字。

    看著她明媚的笑容，我也忍不住跟著露出笑容，心『砰砰砰』的跳著，心跳聲清晰的傳入耳中，我能清楚的感覺到胸腔的震動，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這就是喜歡。

    看著她身邊出現的一個又一個優秀的男生，每一個都是那樣的寵愛她，她有現在這樣的生活，我真心替她高興，所以我要求留在軍營，因為我也想要追求自己的生活，第一次，我為自己而活。

    尤多拉離開那天，她撇下公爵大人一幫子人，把我叫到一旁，笑著對我說：「小凱奇，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選擇留在這裡，不過既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老大支持你，只是你記著一句話，大小事去找西蒙和吉普森，如果這裡待不喜歡，我隨時歡迎你回來。」

    許多年以後，我忘記了許許多多的人事物，卻獨獨忘不掉這一句，更忘不掉尤多拉當時看著我的包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