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湖中少女 文 / 云云裳
朝顏側眸看看王小爵，問道：「喂，你來這裡不是要找什麼杯子嗎？跟著我跑什麼？」
王小爵滿臉黑線，明明是他救了她，為什麼她還一副得了便宜賣乖的神情，真是欠扁。王小爵縮了縮袖中的拳頭，耐著性子答：「今日被你這麼一鬧，什麼線索也找不出了，只能等夜深再溜進去查看。」
朝顏雙手托腮，莫名其妙的看著王小爵：「那只杯子對你很重要？」
王小爵咬著嘴唇搖搖頭，忽然又點點頭，懶懶的一揚手，「別問了。」
「喂……」朝顏踹了他一腳，不等他發作，便苦著臉道，「本宮可不想風餐露宿，你得給本宮找間上房去。」
王小爵看著她，瞪大雙眼：「我上哪給你找房間去，明明是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朝顏苦著小臉，咬著指頭裝可憐：「那怎麼辦？我可不想睡在這裡。」
王小爵眼睛一轉，沖朝顏勾勾手指。朝顏老大不情願的走過去，懶懶問：「幹嘛？」
王小爵也不答話，拉起她就飛奔。夜裡奔跑在山間，有清涼的夜風劃過臉頰，涼涼的，冰冰的。朝顏情不自禁仰頭，有露水滴滴答答落下，正砸在鼻尖。朝顏伸手抹去露水，推了一把王小爵，不耐煩的道：「喂，你要帶本宮去哪？」
「不是要找個住處麼？就暫且在這裡湊合一夜吧。」王小爵伸手一指前方，暮色中有精緻的小院出現在面前，低矮的院牆，整齊的木本，鵝卵石鋪路，踏上去凹凸不平。門前有青石小橋，潺潺的流水從橋下而過，在夜裡聽起來格外寧靜。
「咦咦？這是哪裡？」
「你問題還挺多，只管住下就好了。」王小爵輕車熟路，打開院門，逕直走進正屋，掌了燈，房間立刻被橘色的燈光點亮。
朝顏又累又倦，一頭栽進柔軟的床鋪間，抱著被子哼哼：「王小爵，這裡只有一張床，本宮就不客氣了……」話還未說完，已經沉沉睡去。
王小爵滿臉黑線，望著熟睡中的少女無奈的搖頭，卻伸手替她拉了拉被角，輕聲歎氣：「還真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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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就這樣沉沉的睡著，腦海裡去浮現許許多多支離破碎的殘影。那影像裡有個小小的長髮女孩，穿著漂亮的白裙子在花叢間玩耍，歡快的用裙子做花籃，用肉嘟嘟的小手一朵一朵的採摘著盛開的花，卻不知那花莖有刺，紮了手指，鮮紅血珠滴落下來，一滴跟著一滴撒在潔白的裙擺上。
小女孩嚇壞了，愣愣的看著受傷的手指不知所措，忽然一個譏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朝日東昇，迎空展顏……呵呵，只怕曇花一現，過眼雲煙而已……」小女孩慌忙抬頭，但見一襲紅衣翩然而去，留在視線裡的只有那怵目驚心的血紅，和那存留在腦海中久久不散的「曇花一現，過眼雲煙」……
朝顏砰的一下坐起來，伸手抹去額上的冷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這個噩夢，纏了她多年。
夢中的白衣女孩便是她自己，可是那個紅衣女子無論如何看不清面目，亦不知她的冷嘲熱諷是為何。朝顏用力晃晃腦袋，抬頭看向窗外，才發現窗外月朗星稀，竟是個難得晴朗的夜。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王小爵不在身邊，怕是已經溜回山莊打聽碧玉寒光杯的事去了。朝顏環抱著雙臂，忽然覺得有些冷，一陣細微的歌聲就傳了過來，且那歌聲絲絲入扣，直抵心扉，彷彿有人在耳邊低吟淺唱，一聲緊跟著一聲的喚著她的名字。
朝顏偏著頭聽了一會，那歌聲悠悠淡淡的，是個女子的聲音。只是歌聲太過細微，聽不清楚唱的是什麼。但隔山傳來，空湛靈動，仿如天籟。朝顏聽了沒三句就忍不住了，趕緊跳下床，向歌聲尋去。
一路上都尋著那古怪的歌聲，一直尋到湖邊。
遠遠就見一條很窄的艇子，泊在湖水中，舟頭挑了隻大紅的燈籠，紅光暈起，將方圓的湖面都照得朦朦朧朧的，金波跳躍，魚浪無聲。舟頭一位少女，正披了頭髮在水中洗著，歌聲就從她口中發出。那少女頭髮甚長，在水面上就像墨色芙蓉一樣散了好大一片。她用一隻象牙的梳子慢慢梳理，歌聲一面就輕輕悄悄地飄出，恬美喜悅，似乎欣賞著夜色，也欣賞著自己水中的倒影一般。
朝顏聽得呆住了。朝顏素來對於音樂有種天性的喜愛與敏感。潼水月宮不缺少歌姬和舞姬，其中不乏歌舞的能者。但像這少女一樣幽幽淡淡地唱歌，歌聲直書胸臆而又清遠真摯，有若天籟，卻是第一次聽見。那少女洗完了頭，將如雲似也的長髮輕輕籠著，青紗長袖微褪，露出一段如玉雕成的手臂，在月光下看來，渾然不似塵世中人。
她忽然停住歌聲，幽幽地歎了口氣。這一歎氣，朝顏就覺連月亮都暗了下來，忍不住浮出頭來道：「喂，你唱的歌叫什麼名字，好美哦。」
那少女猛然抬頭，朝顏就覺兩道極為冷冽的目光射在了身上，電光般連閃數下，那少女似乎笑了一笑，朝顏不知怎地，突然就覺得身上濕漉漉的汗水瞬息之間變得冰冷無比，宛如匕首般一直插入了心肺之間。
朝顏打了個哆嗦，卻也沒生出什麼恐懼之意，依舊忽閃著大大的眼睛問道：「你是誰啊？你的樣子好怪哦。」
那少女緩緩將頭髮攏了攏，忽然惡狠狠的道：「我要殺了你！」
一句說完，她整個人就如一片紫雲般飄起，手在頭上一挽，一道細亮的電光急射而出，直襲朝顏胸口。朝顏大吃一驚，無邊的勁力已經潮湧而至。她恍惚中似乎躲了躲，就聽叮的一聲，電光斂了回去，怒潮一般的勁力也無影無蹤。
朝顏驚魂未定，喘了幾口大氣，就覺胸口痛得要命，當下連連咳嗽了幾聲，撫著胸口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