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章 貪吃的老頭 文 / 云云裳
夙瀾伸出冰冷的手指.輕輕摩挲朝顏的頭髮，倒也不多問，只是拉著她尋了路，先走出這樹林再說。[.]
因為有了夙瀾，再大的霧氣也變得毫無障礙，樹林再也不可怕了，朝顏安心的握著夙瀾的手，跟著他慢慢走出樹林。
當兩人站在一座破舊的寺廟當中，卻沒看到廟中拜祭的香火。只有香案，沒有香火，因為香案上擺滿了雞鴨魚肉，三個穿得邋裡邋遢，身上更髒得連皮膚的顏色都看不出的老頭，正圍著香案大嚼。一個老頭盤腿坐在香案上，手中抓著一隻燒雞，將它油淋淋按在腿上，兩隻手交替撕了來吃。他的褲子上全都是灰土鼻涕，沾得燒雞上都是，他也全然不覺。另外兩個人就躺在地上，各自將兩隻沾滿了臭泥的黑腳翹得老高，一個拿了碗紅燒肉，一塊塊地丟到空中，然後張嘴來接；另一個捧了好大一隻蹄膀，那已經不能叫吃，只能說是洗臉。
這三個老頭相貌舉止雖粗俗無比，但都生了兩條長長的壽眉，垂了一尺餘長，修理得乾乾淨淨的，看上去倒有幾分圖畫神仙的感覺。
坐在香案上的老頭見兩人走了進來，倒也不吃驚，笑道：「一起來吃？」
朝顏和夙瀾對望了一下，沒理他。[.]夙瀾警惕的朝香案後方走去，轉了一圈，確定沒有危險，才走回朝顏身邊。朝顏看了一眼三個老頭，捏著鼻子道：「老年人吃那麼油膩當心得三高。」
扔紅燒肉的老頭停下來，滿臉詫異：「三高是啥？」
吃蹄膀的嘴不停，含糊的答：「武功高，資歷高，道行高。」
坐在香案上的猛點頭，附和道：「正是如此。」
扔紅燒肉的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又旁若無人的繼續吃起來。三個人，誰也沒把朝顏當回事。
吃雞腿的老頭難得停下來，長眉微挑，目光卻灼灼的看向夙瀾，像發現金子：「你這孩子看起來頗有幾分天賦之相，是個慣於使劍的人，比我的徒子徒孫們強多了，老道士倒忍不住想跟你比劃比劃。」
朝顏的眼睛精光閃動，將這三人打量了一番，也曾知曉武林之中經常會有其貌不揚的絕世高手隱匿其中，而這三個邋遢老頭，有沒有真本事，倒也看不出。不等夙瀾回答，便故作驚訝的問：「功夫？可是絕世武功？」
那老頭笑道：「絕世不絕世的，都是別人說的而已。不過老頭子年紀這麼大了，倒不好意思欺負年輕人。這樣好了，你用你的劍，老頭子就用這雞腿比劃兩下，如何？」
朝顏知道夙瀾和自己一樣，最討厭上桿子要教自己武功的人，童年的陰影還清晰的留在記憶裡，為了這個娘親沒少打她，而她偏偏是屢教不改型的，所以直到今天除了用毒也不會其他的。況且夙瀾的武功即便行走江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無需他人來指手畫腳。這老頭想教他武功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她看見夙瀾那兩條好看的眉毛微微擰起，淡漠的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朝顏在心裡偷笑，知道這三個貪吃的老傢伙要有麻煩了。她本想一把砒霜解決這三個老頭，可是這會出門又怕撞見那要殺人的妖女，閒著也是閒著，不如看看熱鬧，倒要看這老頭有什麼能耐？
老頭不知道朝顏和夙瀾所想，以為是不信任自己。殊不知這天下想跟裴氏三老學功夫的人想排隊都找不到門，所以也根本沒想過夙瀾根本是抗拒的。老頭說罷，他將手中那條吃了半截的雞腿提了起來，笑嘻嘻地指著夙瀾。那雞腿一大半被咬殘了，油脂淋漓的，還不住地向下滴著。被老頭拿在手中，顯得有點滑稽。他的姿勢更極為漫不經心，彷彿不是在比試，而是要丟掉它一般。
夙瀾側眸看了朝顏一眼，朝顏無謂的聳聳肩，給了他最甜美的微笑，多年的默契即便不用言語也一清二楚。夙瀾重新轉身，臉色肅然，緩緩將寶劍放到身前，慢慢將劍身拔了出來。那劍黑沉沉的，只有劍鋒上的一線，隱透出精光閃爍來，顯得無比地凌厲。那老頭歎道：「是把好劍，老頭子很久都未見過這樣一把好劍，所謂物隨主人形，看來極為不俗。」
夙瀾不答，淡淡道：「前輩既想教在下武功，在下不敢輕慢，雖然手持利器，但在前輩看來，卻與雞腿鴨掌無異，算不得僭越。請了。」
那老頭笑嘻嘻地道：「要請就快請，打完了我們還要趕著吃呢。呸！三年就這麼一天開齋的日子，我可沒有太多的時間蘑菇。」
夙瀾也不管他，寶劍緩緩展動，自左而右，劃了個圈子，劍光霍霍透出，將整個前胸護住。漸漸真氣運達極詣，劍鋒脊的一線，嘶然聲響中，濺出兩寸長的一波青光。
老頭長眉挑了挑，喜道：「劍氣！」
夙瀾劍勢接著運轉，劍脊青光突然轉為赤紅，他凌空將寶劍一劃，爆發出一聲轟然震響，赤紅怒捲成虹，橫亙遍整個廟宇，一劍迅捷無倫地向老頭刺了過去！
這一劍毫無花巧，只是太快，太急，快到猶如閃電，急到擋無可擋！劍身附著的赤虹長天怒卷，將烏黑的劍身燒得通紅，猶如一輪烈陽般，隨之滾湧而前！夙瀾身化迅影，附著其後，就如上古巨人托日而臨，當真是聲威赫赫，大有橫掃天下之勢！
老頭瞇起了眼睛，彷彿不勝那烈陽的熾烤，淡淡道：「劍道通神，好！好！」他手中的雞腿也刺了出去。
有太陽，就有黑暗；有黑暗，就有光。這本是宇宙的至理，就算是神祇，也無法違背，否定。這雞腿彷彿什麼力量都沒有，卻偏生直破那無比熾烈的陽光而入，抵在了寶劍的劍尖上。劍騰放出的光芒本來宛如真正的太陽，垂照萬物，但等到那雞腿刺入之後，每個人都赫然發現，這太陽還是有盲點的，這雞腿所指之處，就是盲點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