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6章 兇手本身 文 / 云云裳
朝顏驚魂始定,顫聲道:「我看到無邊的血,一個女人,正對著我笑,她還在吞食自己的手臂!」
懷玉皺眉道:「什麼女人?」
朝顏顫聲道:「屏風上的女人!」
懷玉道:「她?她可不會對你笑!」
朝顏瞥了一眼屏風,卻忍不住驚呼起來。那屏風上用淡墨隱隱勾勒出一幅女武士的畫像,她站在一輪輝煌的金色曼荼羅中,右手持著黑色的長矛,腰上懸著一柄利劍,昂首挺立。但她的臉上一片模糊,唯有一張鮮紅的嘴,唇齒分明,緊緊咬著一截殘臂,彷彿要將它狠狠撕碎。
然而,這只殘臂赫然正是她自己的左手!
她左手齊腕而斷,一朵幽藍色的花朵深深插入斷臂之中,五瓣花朵打開,彷彿是一隻重新長出的怪手。花萼下鮮血點點滴下,一直將她的雙足染紅。血跡縱橫交錯,似乎這整張畫,就是用她的鮮血滴成。大片猩紅濃烈張揚,幾乎就要溢出畫面,而這一片紅海中的一點幽藍,更讓人觸目驚心,彷彿地獄血池中的妖夜蓮花,正要浴血綻放!
朝顏盯著看了一會,那紅色竟似乎又要動了起來,她心中一驚,急忙轉開目光,顫聲問道:「這又是什麼預兆?」
懷玉微笑道:「那就要問問這兩位了。」
南宮爵恍若無聞,懷玉卻似乎對他極感興趣,笑道:「南宮盟主武功冠絕天下,心思之周密細緻,也頗見稱聞。這些年江湖中日平一日,全是盟主統御之功。不知盟主對於今日之事,可有什麼高論?」
南宮爵淡淡道:「你要問我的話。直接問好了,不用這麼囉嗦。」
懷玉笑道:「盟主倒是真君子的很。只是盟主明知道我要問,卻還是不肯說,這是否又是君子之要呢?」
南宮爵道:「屏風顯像,每次都是昭示殺人之初,這次做如此圖畫。想必是要斷人左臂了。」
懷玉道:「每次昭示。都要書出要殺之人,殺人之方法、時辰、地點,盟主既然說了殺人之方法,不妨也談談另外三個問題。如何?」
南宮爵道:「這個我就看不出來了。」
懷玉道:「盟主怎麼不多看幾眼?說不定就看出來了。」
南宮爵道:「一副圖畫,有什麼好看的?裝神弄鬼,難道還真是沙寂尼閎顯身作法?」
懷玉故作驚疑道:「沙寂尼閎?那是誰?」
南宮爵似乎察覺自己失言。再理睬懷玉,逕直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小瞳搖頭微笑道:「沙寂尼閎,乃是曼荼羅教對大神濕婆的專稱。不知道南宮盟主是怎麼知道的。」
懷玉將目光收回。微笑道:「殿下不是也知道麼?可見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小瞳笑道:「就算不是秘密,能夠連懷玉公子都不知道,那也是他的榮幸了。沙寂尼閎不因濕婆而了不起,卻因懷玉公子而了不起。」
懷玉笑道:「在下卻因為殿下之迎拍,而自覺很了不起了。」
兩人相對一齊大笑。這慘淡的氣氛與連接迭變的奇事,竟似乎對兩人一點影響都沒有。朝顏看著兩人的笑容,顫抖不停的心也逐漸放鬆下來。步如玉卻一直緊緊抓住她的衣襟。怎麼都不肯放開。
懷玉道:「不知殿下對這一次的屏風顯像,又有什麼看法?」
小瞳道:「看法自然是有……以我看。這次只怕是最後一支天祭了。」
懷玉道:「殿下何所見而言此?」
小瞳道:「兇手這次只昭示了手法,而不言時、地、人,似乎是不言,但我卻認為不是不言,而是未到言時。」
懷玉道:「殿下又是何從而知?」
小瞳歎息一聲道:「六支天祭之數已全,兇手的目的終歸快要達到了。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懷玉道:「那殿下所以為最重要的原因,是什麼。」
小瞳微笑道:「這最重要的原因,只怕是因為船上的人越來越少,再殺下去,只怕要殺到屍骨上了。到那時候,恐怕殺人者反而被人殺了!」
懷玉笑道:「在下卻沒這個自信被兇手如此高看,倒是殿下奇功絕學,震爍當今,卻沒有一個人敢小看了去。」
小瞳笑道:「我雖然從不妄自菲薄,卻還是不敢輕看懷玉公子一眼。」
小瞳淡淡道:「我倒是只是覺得公子身邊這幾位姑娘清絕妙艷,決非金錢所能羅致而已。恰好中原武林中有一聖地,其中女子頗多,而且多以皓月相比,想必與公子身邊這幾位姑娘可一較長短。公子以為如何?」
懷玉笑道:「世間還有如此地方?在下有機會,倒一定去遊玩一番。」
小瞳道:「任誰都知道,那地方好雖然是好,但卻不是常人能遊玩得了的。」
懷玉笑道:「在下只知道錢能通神而已。」
小瞳慢慢道:「既然在下猜出了公子的身份,那這船上的兇案,也就略有頭緒了。」
懷玉訝道:「哦?殿下又是何所見而言此?」
小瞳歎道:「這就不免要感歎既生瑜,何生亮了。那兇手也知當今天下這聖地主人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白道也好,黑道也好,都沒有人敢正面纓其鋒芒。但現在卻是在茫茫大海之上,既沒有聖地濟濟的人才,也沒有世俗道德的攻訐,自然是下手的好時機。」
懷玉笑道:「他既然知道無人敢纓其鋒芒,那縱然是在茫茫大海之上,還是沒人敢纓其鋒芒,怎麼還會動手?」
小瞳笑了:「那自然是還有別的理由……別的必不可抗的理由!」他不等懷玉問他,反問道:「公子又是如何看這第六幅天祭?」
懷玉卻沒有回答。他的目光盯在屏風上,許久,才綻開一絲笑顏:「我以為,必將會有第七天祭,而這只天祭的供品,就是兇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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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階氣急敗壞,逐個細查每個人的行蹤,連房間牆壁的縫隙裡都搜查了無數次。除了唐仙兒神智不清,回房休息外,眾人誰也不願離開,都默然站在走廊中,或若有所想,或偶爾交談一兩句。這麼一來二去,一整天居然就過去了,惱人的夜色又不可遏止的降臨在窗外。
潮濕的霧氣股股合攏,似乎無數的水滴就在空氣中跳躍。夜風凌厲的呼嘯著,將水霧不斷撕裂、糅合著。
死亡的種子就在這種腐氣沉沉的夜色裡緩緩生長。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格格的輕笑。
小瞳目中精芒一閃,滿室雲光閃爍,他的廣大的袍袖招展開,就如一朵輕雲向外飄去。旁邊人影急動,懷玉已如箭般射出。小瞳雖然早就猜知懷玉的身份,卻仍然禁不住一驚。
懷玉回頭笑道:「殿下好俊的身手,如此輕功,還能舉重若輕,當真是人間罕見,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未必施展得出如此凌波妙步。」
話音剛完,兩人的身形已站在甲板上。
晚上陰沉的風鼓起海浪,帶著呼嘯的聲音拍擊著大威天朝號,這艘當今最大的船隻彷彿一片飄搖的葉子,被吹的四處遊走不定。
風霧淒迷,夜色如狂。
懷玉的身形突然定住。
船舷之上竟影影綽綽站著一個人!
那人的身形十分纖弱,立在船舷欄杆之上,只要微微一動就會落入大海!
它暗紅的衣衫就如破碎的風箏,在風霧中狂舞,但卻帶了種神秘的力量,始終不會被吹散。
懷玉並沒有追過去,他凝神看著這個影子,彷彿發現了什麼極其詭異的事情。
那個人影突然動了。它竟然向大海邁了一步。
然而它並沒有沉下去。它依舊就站在虛無之中,衣衫被海風獵獵揚起,宛如張開一面破碎的羽翼。
一步,又是一步!影子步步前行,似乎腳下的濃濃夜色已凝聚成形,托起它血紅的身影。而它懸空的雙足下,高如山嶽的海濤正澎湃洶湧。
人影緩緩飄走到海天之際,突然頓了頓。這一頓之間,它的下半身已然消失在蒼茫海霧之中!剩下的半截身體還挺立夜風中,宛如海波中抱珠而泣的鮫人,僵硬無比。
風霧激湧中,它殘餘的身體還在一寸寸消失,最後只剩下一顆長髮飛揚的頭顱和高舉起的一小截左臂。懷玉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顆頭顱在一圈微光的包裹中轉動了三下,詭異的動作中,竟然還帶著少女晨起落枕般的慵懶。
還沒待兩人看清,海風呼嘯而過,眨眼已將這一切全都吹成虛無,但這事情實在詭異萬分,讓人無從相信,卻又無法不相信。
良久,小瞳呼出一口氣,歎道:「我終於知道屏風上為什麼只昭示殺人的手法了,因為其他的東西,都是現在才示出的。」
懷玉道:「殿下請講。」
小瞳道:「方纔那人影雖淡,但我清晰的看到它轉動了三下頭顱,想必這就是它要昭示的了。」
懷玉道:「三下頭顱,能昭示什麼?」
小瞳道:「三下頭顱雖然沒什麼,但那人腳踏著黑雲消失的,黑與三相連,黑者玄也,也就是玄三之意。黑者又為夜,與三相連,想必就是半夜三更時。那麼第六天祭的昭示就完整了:三更之天,玄三之屋,左臂折斷,生人獻祭!」(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