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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27章 起死回生 文 / 云云裳

    不遠處傳來熊熊火光。

    透過雨幕,隱約可見前方竟然有數百條人影。他們在一個土丘下圍成一圈,不住呼喝著,中間似乎還有一個人在跳著怪異的舞蹈。

    又向前了幾步,滿天的雨幕似乎就在山谷的盡頭被切斷,天空被無形之物強行隔成陰陽兩界,狂風暴雨就在一步之外的身後縱橫肆虐,所站之處卻又已是一片晴空!

    天河靜默的倒懸於頭頂,星光將蒼茫林海鍍上一浪又一浪的銀波,上下空明,遠近山巒巖岫都被輝映成淡紫色,莽阡起伏,分明是一片景淑物明的人間奇景——也不知究竟是剛從幻境脫身而出還是已入另一個幻境。

    風聲漸去,那群人的呼喝越來愈明顯,赫然就在耳邊。數百隻火把耀如白晝,他們腳下的土地上不知被什麼撒了一層細碎的白光,當中的土丘被許多說不出名目的草藥圍垛成一個高台,外面砌著一圈赤色的石塊,三個一堆,壘成品字。

    土丘當中站著一個人。他的身材十分高大,比起當地土著來講更是宛如巨人。那人渾身塗滿綠色的汁液,牙齒染的墨黑,額頭上戴著一個雉雞翎獸皮做成的面具。面具雙目陷為深洞,洞中各伸出一隻細如嬰胎的手臂,旁邊耳洞中懸垂著兩隻碩大的獸角,遒曲蜿蜒,通體晶瑩。

    那土人手持一個與人同高的骨質權杖,在土丘中央不住打著旋,時而高高躍起,時而以頭搶地。額上的雉雞翎凌空亂舞,讓人眼花繚亂。另外兩個土人跪伏在他腳下,看身形像是一對年輕男女,也渾身塗滿草汁。手中捧著兩把泥土,不住哀婉呻吟。其他的人都圍在土丘下,手舞足蹈。似乎在高聲齊唱著某種咒語。

    他們的眼睛都注視著舞者腳下。那裡的土微微隆起,分明埋藏著什麼東西。

    那舞者突然尖聲長嘯,突然跺地之聲一響,四周的土人都跪伏下去,當中那幾個男女撲到舞者腳下的隆起上,雙手並用,不住挖掘著。

    他們的動作很劇烈。但卻很小心,幾乎是用手指一點點拂去泥土,似乎生怕傷著了裡邊長眠之物。

    隨著那群土人時高時低,時短時長的詭異的咒語,二十隻手指飛快的向下挖掘。土丘緩慢呈現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形態——乾枯的頭,軀幹,四肢漸漸顯出,那赫然是一個人!

    兩個土人慘綠的手指在那團人形的土包上不住的撫摸,口裡嗚嗚作聲,似乎是在哀哀哭泣。當中的土人猛然一頓,止住了舞姿,雙手捧過一個形似饕餮的陶罐,高舉過頭頂。然後緩緩仰身向下,一股渾濁的黑氣就從他手上的陶罐中緩緩流出,漸漸將土包整個包住。他的頭就要觸到那塊人形隆起時,陶罐中傾瀉出一股濃黑的汁液,衝擊在人形土包的頭頂,很快土包周圍都被黑色黏液充滿。混合著泥土,更顯得污穢無比。

    兩個跪在土包前面的土人也止住了撫摸,僵跪於地,不住起伏叩拜。土包在液體的衝擊下漸漸凸現,塵土和液體下,竟然一張鬚髮皆白的臉!

    當中那個土人猛地立直身形,發出一聲長嘯,地上兩個土人似乎突然發狂,從身邊拾起一種帶刺的樹枝,拚命向老人抽打過去。而四周圍觀的土人似乎愈加興奮,牽起手來,圍著土丘不住舞蹈。

    不一會,土中的老人就已全身血跡斑斑,朝顏看得有些不耐煩合目問道:「這個人已經死了,他們為什麼還要這樣折磨他的屍體,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他們這樣殘忍?」

    懷玉道:「他們不是仇人,而是親人。」

    「親人?」朝顏一怔,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難道他們是在舉行一種特殊的葬禮?」

    懷玉搖頭道:「不是。」

    朝顏訝然道:「那是什麼?」

    懷玉道:「招魂。」

    朝顏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去,那兩個瘋狂抽打屍體的人,臉上的肌肉在黏綠的藥汁下劇烈的扭曲著,而他們的表情裡真的沒有絲毫仇恨,只有莫名的期待和歡樂,難道他們真的是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在迎接親人的回歸?

    乒的一聲脆響,舞蹈的土人猛地將頭頂的陶罐砸向地上的老人,老人的頭顱一歪,一股粘稠的黑血從額角淋漓流下。他身旁的親人和外圍的土人頓時安靜了下來,跪伏在泥土裡,渾身不住顫慄。

    過了不知多久,四周靜謐得可怕,夜色宛如流水一般浸過大地。林間濕氣宛如已被無處不在的寒意凝結成形,無聲潛伏在每個人的身後。

    突然,朝顏只覺全身血液都在一瞬間凍結——她分明聽到那個老人喉頭中發出了一聲囫圇的呻吟。

    那具看上去已被塵土封埋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屍體居然發出了一聲呻吟!

    朝顏用力咬住嘴唇,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屍體被屍布包裹在胸前的雙手似乎動了一下,接著全身都痛苦的掙扎起來,他額頭臉上的黑色的黏液被撕扯成千絲萬縷,勉強維繫著他的身體與泥土,他看上去宛如一隻正在蛻繭的巨蛹,在無盡的夜色中掙扎蠕動。

    夜幕中茫茫荒林似乎也為這詭異的場面而窒息,月光垂照,一切纖塵必現,慘然無聲。

    那具屍體一聲淒厲長嘯,終於從黏液中掙脫出來,坐起身體,他似乎還未適應周圍的環境,木然的看著眾人。

    旁邊守候的兩個土人欣喜若狂,拿出一張血紅的毛毯,將他整個包裹住,外圍的土人中出來兩個壯丁,用一張竹椅將他抬起,眾人又是一陣歡呼雀躍,一些年輕男女還手持火把旋轉而舞,不時從地上撈起黃土,向對方撲去,而對方被土撲了一頭一臉,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更加興高采烈,一面唱跳,一面撈土向對方還擊。

    鬧了好一會,歌聲才漸漸小了下去,當中的舞者振臂一呼,眾人安靜下來,只見他率領著眾人向南方拜了幾拜,然後轉身向叢林深處走去,眾人一面說笑一面跟在他身後,只一瞬間就已無影無蹤。

    冷月寂寂,只一瞬間叢林又恢復了剛才的陰森清冷。

    朝顏愣了良久,不敢相信剛才那一幕是真實的。

    紫萱縱身而上,在剛才屍體臥過的地方抓起一把塵土,放在鼻端小心嗅了嗅。

    小瞳道:「這土可有什麼特別?」

    紫萱搖頭道:「應該就是普通的泥土,但是……」紫萱頓了頓,神色有些凝重:「這些土在地下掩埋的日子,至少在兩年以上。」

    小瞳神色一沉:「也就是說,剛才那人早在兩年前就被人掩埋了。」他目光一掃,對南宮爵道:「南宮盟主既然曾棲身曼荼羅教一段時間,是否知道這等異術的來歷?」

    南宮爵淡然道:「殿下早知天下決沒有一種異術可讓死去兩年之人復活,又何必再問?」

    小瞳微笑道:「難道南宮盟主又要告訴在下是神力所為?」

    南宮爵沉聲道:「天下之奇門異術,若是人力可為,憑殿下的見識又豈能不知?」

    小瞳笑而不答,似乎默認了。

    朝顏看了看諸人,喃喃問道:「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懷玉抱起步如玉,望著叢林深處道:「跟他們去。」

    朝顏驚道:「可是這些——」她搖了搖頭:「也許他們根本不是人。」

    懷玉道:「無論他們是什麼,都是弄清真相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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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叢林的那邊是一個村落。

    茂密的樹叢裡竟然看不到一間房屋,若不是星羅棋布著一些石塊砌成水道,幾處火塘還迸散的一些欲滅未滅的火星,真看不出來這裡是一處數百人居住的村落。

    待走到面前才發覺,原來這裡的房屋都建在地下,掘土為洞,洞口是一塊翻板木門,上面蓋著厚厚的苔蘚,不仔細看根本難以發覺。

    這裡似乎是君子之鄉,不少洞屋木門就隨意敞開著,裡邊不見一絲燈火,似乎村民都已安睡,連對這些不速之客的到來也沒有絲毫警覺。

    星光散落在靜謐的村落裡,蔚藍的天幕高曠無比,天河宛如微風中舒展的錦緞,垂拂在眾人頭頂。

    看起來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座村落,然而想到剛才那群在土丘上狂舞的怪人,和在濃黑黏液中掙扎的屍體,這無際的寧靜也如森森月色般滲入了絲絲寒意。

    步如玉偎依在懷玉懷中,將頭髮深深埋入他的胸前,纖弱的身體在夜風中似乎有些顫抖。阿橋見狀從一旁遞過一件衣服,懷玉將它裹在步如玉身上。步如玉突然抬起頭,怯怯的問:「我們還要走多久?」

    懷玉低下頭,目光停駐在她被夜露濡濕的鬢角上,她蒼白的肌膚在星光下幾欲透明,宛如月夜中一朵悄悄綻開的花。懷玉默默看著她,不知為何,每當看見眼前這個單薄如紙人兒一般的女孩,他澄潭般深不可測的目光中,也會透出不可掩飾的憐愛:「不,我們立刻就找人家投宿。」(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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