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石榴花空間 文 / 白鹽
魚宗青滿臉不可思議,他只是隨口說一下,可沒想到幼微竟然真的算出來了。這對於六歲的孩子來說,也太難了……
幼微看著他的表情才知自己弄巧成拙了,自己還是高估了這個身體的聰明度啊。沒等她想方法補救,魚宗青就變成又驚又喜的神情:「我家惠娘就是聰明啊,當得神童二字。」
幼微嚇得一點也不敢再則聲。
回去後,一家子都忙著做飯,就連幼微也主動去外面搬些柴火過來。魚宗青買的米是時下窮苦人家常吃的黍米,俗稱黃黏米,澀澀的不太好吃,可是至少不用餓肚子了。又蒸了小半個葫蘆,用水化了鹽塊,便算是調料了。
其實是不怎麼好吃的,尤其前世的魚玄機已經習慣整天過的是風花雪月,吃的是山珍海味,這些乾澀粗糙的飯很難嚥下去。
她的喉嚨都感覺被烙著了,可是她卻很高興,不管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夢,亦或是她以為的前世就是夢,她現在終於又和爹娘在一起了。
她絕不會辜負這次機會,一定要將一切都重新來過。
吃過飯,她主動幫著鄭氏收碗,鄭氏有些奇怪:「今個兒這丫頭是怎麼了,這麼勤快?」好像似乎還懂事了些,要知道以前的幼微可是埋頭背著詩詞,練著大字,這些是碰也不碰的。
她正疑惑間,幼微小小的個頭便端著一摞碗準備出屋子,嚇得鄭氏忙伸手接過去:「我的小祖宗哎,就你那小身板別都給摔了,來,我來!」她直起身,朝外走去,還嘀咕著:「若真摔壞了,還得花錢另買,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幼微無奈笑笑,隨手拿了抹布抹桌子,一旁的魚宗青忍不住笑道:「呵呵,我家惠娘長大了,也勤快了,知道為爹娘分憂了啊!平日裡為父沒白教你!」他蹲到幼微面前,笑意吟吟:「告訴爹,前日教你孟老夫子那句話是怎麼說的?」
幼微雖然記不得他教了什麼,可還是可以推斷出是孟子的那句:「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意思是說自己孝順了,爹娘就高興,天下太平。
她望著爹殷切的目光,咬了下唇,卻最終搖了搖頭,小小聲:「爹,我忘記了……」
她剛才就已經想好了,這世絕不再做一個人人稱羨的神童,她前世就是因為天資聰慧,會做幾首詩,便驕傲自得,張揚放肆,才會落得那樣一個下場。可是才名與美貌一樣,女子同為其所累,前世的她因這兩點名聲糟糕透了,所以這一世她要低調地活著,努力地活著,快樂地活著,為家人而活著!
她不再要那樣紅透長安的名聲!
看她一幅做錯事的模樣,魚宗青忙安慰道:「沒事,待會兒爹再好好教你,再背就是了,乖啊!」他摸摸幼微的小腦袋。
幼微想拒絕的,可是又一想若是自己表現得太過異樣,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她裝作興高采烈地點點頭。
鄭氏回到屋子裡來,聽見,便搖頭道:「女孩子家家的學什麼孟子四書,多學些針線廚藝才是正經!」
幼微等的就是這句,忙抬頭熱切地說:「娘,我想學詩詞,也想學針線,你教我啊!」
魚宗青皺了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幼微,眼神疑惑。
幼微有些心虛,低著頭不敢吭聲。她以前從不喜歡這些的,不怪爹爹奇怪。
鄭氏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開著玩笑:「惠娘最不喜歡針線的,那日我剛讓你拿針你就直喊手疼,怎麼今個兒突然轉了性子?」
六歲,對於女子學針線來說也稍早了些,可是鄭氏針線功夫極好,就下定決心要把自己的寶貝女兒也訓練成同自己一樣的。可惜,幼微對女工的反應讓她大失所望!
幼微倒是立即就想出個理由:「我今天在路上見了一個好漂亮的姐姐,她身上的衣服好看極了,上面的蝴蝶與石榴花就像是真的一樣,我將來也要做那麼漂亮的衣服!」
鄭氏好笑道:「真是小孩子心性!」
魚宗青聽了這個理由,倒是去了疑惑,畢竟才六歲的孩子,還沒定性呢,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也是一念之間,沒有理由的!何況他更願意自己的女兒是個全才,不管學什麼都會。
纏著鄭氏答應了她的要求,幼微才回了自己屋裡,自剛才起她就一直覺得手臂發癢發麻,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又有心病,不敢當著爹娘的面捋起袖子看個仔細。
她手肘內側有一個天生的胎記,石榴花的模樣,顏色鮮紅似血,非常漂亮。當初算卦先生就是根據這個才斷定她有旺夫命,將來會有一番成就的,她的蕙蘭之名也由此而起。
時下人雖喜歡牡丹,但也喜歡火紅、象徵著多子多福的石榴花,也是因為這個胎記,她父母才會特別疼她。
可是,這個象徵著好運的石榴花胎記在前世卻成了她風流嫵媚的標誌。最初她相中的如意郎君棄她而去,幼微被迫出家做了道姑,自此便開始墮落,採取了瘋狂的報復。那個時候的她充滿了仇恨與不甘,她不理解憑什麼男人可以肆意玩弄她,喜歡了就把她當做寶一樣捧在手心,厭倦了便如丟垃圾一般隨手扔在路邊,任她自生自滅!
所以她要反過來,去玩弄男人!她再也不要為那些所謂的愛情、癡情傷心傷肺!她在道觀中與那些男人談詩品茶,聊天調笑,高興了便隨意留下一個順眼的與她同住觀中……
她墮落得那樣迅速,那樣快,都快讓她不認識自己了!
隨著艷名越傳越廣,有一個叫裴澄的官吏向她示愛,卻遭到了拒絕。所以他便設計讓自己的貼身女婢綠翹給自己下了春藥,欲行不軌之事。幼微拚命反抗,混戰中,裴澄竟然生生咬下了她手臂上的胎記,當時她都疼得幾欲昏過去,血流了一地,也濺了他們一身。她發了瘋一般起身反撲,卻把綠翹一頭撞在桌子角……
再然後,她就被酷吏判了死刑……
屋外響起了爹娘說笑的聲音,幼微自回憶中回過神來,她眼眶微濕,卻堅強地沒有哭出聲來,前世為了那個負心漢她已經哭得太多次了,今生她絕不會再輕易流淚。
手臂處的麻癢更明顯了,甚至還有些發熱,她捋起袖子,還未長開的石榴花就那樣映入眼前,同前世一樣,但又好像不太一樣。
此時,它就像是鮮活的一樣,顏色愈發紅了,隱隱有些發亮。她微蹙了眉,難道這個胎記被咬下之後就會變嗎?
她沒有多想,隨手摸了一下,手卻像是被火燒著一樣滾熱滾熱的,一個恍惚,她就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霧濛濛的空間裡,四周模糊不清,看不到遠處。
這裡是哪裡?幼微有些奇怪,同時又帶著恐慌。自己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她閉上眼,胡亂摸著那個石榴花,拚命地想讓我回去讓我回去,再次睜開眼時,自己仍然坐在那矮小破敗的房屋裡。
她愣了愣,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胎記,又望望四周,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咬牙,她又觸摸了一下石榴花,隨即她就又出現在剛才的那個怪異空間裡。
這次她沒有那麼恐慌了,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可惜霧太濃,什麼也看不清,她抬腳往前面走去,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低頭看去,頓時一股興奮的戰慄襲遍全身,那竟然是一個如碗大小的金盆子。幼微顧不得多想,忙蹲下去拿,可是任憑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拿起來,那麼小小的一個東西彷彿是生了根一般長在地上,任她怎麼拔也拔不起來。
她不甘心,這可是個純金的啊,若能拿出去賣可得換不少銀子,估計有二三百貫,那就能讓她們一家三口過好長日子的了。
她扁起袖子,作出拔蘿蔔的樣子來使勁往後拉,因為太過用力,手一滑,她就仰面倒在地上,摔得她小小的屁股幾乎都開了花。
幼微氣呼呼地站起來,圍著那個金盆子走來走去,又趴到那兒看看盆子的下面,但很平常,就如一般的碗放在地上一樣!地上……
幼微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瞪大眼睛望著金盆子的下面,那竟然是純金的地面。但是,她又看了看四周,那些卻很平常,雖然泥土軟一些,舒適一些,可還是黃黃的泥土!
難道說這個金盆子還真是長出來的啊?
那怎樣才能把它拿起來呢?幼微煩躁地搖搖頭,湊到那盆子邊緣狠狠咬了一口,天哪,好疼,差點沒把她的乳牙給頂掉!
她含著淚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剛才咬的部位,上有兩雙小小的牙印。果然,是真金,是純金,是純金中的純金!
幼微心裡就像是一隻小猴子在抓撓一樣,癢得她又高興又急又燥。這麼個好東西,只能看不能拿,不能發揮它的作用,實在是讓人惱火急了!
她恨恨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頭,一個東西自袖口滑出來,「叮噹」一聲正好掉在金盆子裡,幼微蹲下去看,原來是剛才在路上老爹給自己的銅板,說是讓她隨意買些甜糕之類的零嘴。
只有三塊。
好吧,她不能嫌少,家裡現在還欠了一大堆債呢!她自己有三個就已經很不錯了,足以見爹爹是多麼疼她,生怕委屈了她!
她歎氣地看了一眼穩穩沉在碗底的銅幣,難道這個金盆子最大的用處就是儲存東西?
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