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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醋意 文 / 白鹽

    溫庭筠率先反應過來,忙請幼微入座,又感慨道:「惠娘可真是長成大姑娘了!」

    少年的幼微哪裡有這樣的風度。

    幼微掘唇一笑:「先生過讚了。」她看向仍癡癡望向自己的李億:「先生,這……」語帶疑問。

    溫庭筠忙笑呵呵地說:「這是你前日在崇貞觀見到的李狀元,他知道魚玄機那首詩是你寫的,便托我代他引見一番。李狀元少年得意,最為看重的也是有大才的美貌娘子啊!」

    他這話說得雖然客氣委婉,但其中暗含的意味卻說得很清楚,幼微自然也知道李億這次相見打的什麼主意,她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向李億納了萬福:「魚氏幼微見過李狀元!」

    李億忙忙回了半禮:「魚娘子不要客氣,我與溫兄一見如故,你又與溫兄是多年相識的好友,咱們也算是熟人了,以後就請稱我的字學禮吧!」他抬頭看向幼微,雙眼溫潤含笑,脾氣好好的樣子。

    幼微臉頰上飛快染上兩抹暈紅,不甚自然地側過臉,低聲應了一聲:「敢不從命!」聲音糯軟,帶著絲小女孩的嬌憨。

    李億立覺心裡癢癢的,見她坐的位置離自己那麼遠,想一近芳澤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得伸手介紹著桌上的花食:「魚娘子可曾來過這花滿樓?我乃是江陵之人,還從未見過這般繁華奢侈的酒樓呢,就連著花食的種類許多以前也是從沒聽說過,可算是開了眼界!」

    可以說,他的脾氣很溫和,又擅言辭,經他這略帶自嘲的一番話出口。剛還尷尬的雅間氣氛便活躍了些。

    幼微似是羞澀的樣子,低垂著長長的眼簾,小嘴微張,輕輕應道:「是。」卻是不多話。

    溫庭筠早就把自己當成了透明人,大吃大喝起來,但這滿桌子的菜式精緻的花食又豈是他所愛,他喝了一杯青梅酒,才大大咧咧地擺手:「學禮。這你就班門弄斧了,惠娘是這花食鋪的第二老闆,平日同昌公主不在,都是她在打理的,她比咱們任何人都要熟識這花食樣式!」說罷便又是一杯子青梅酒下去,又大呼好喝,過癮,又酸又甜又辣。酒味醇厚,顯然是幾十年的好酒了。

    李億微微尷尬,瞪著滿桌子的菜看了看,才轉頭看向幼微:「魚娘子本名可是……」他舔舔發乾的唇:「可是幼微兩字?」

    幼微撲哧一笑,從睫毛縫裡瞅他一眼,細白如瓷的小臉上就如上好的羊脂玉沁了血色一般。紅暈天然,她不甚好意思地說:「民女的本命正是魚幼微!李公子租的那所狀元樓也是民女所有!」

    其實提到自己當冤大頭多掏的幾萬銀錢,李億每次想到都覺氣惱不已,可一下子高中,現在又見自己原先以為銅臭甚重的小娘子長相竟然如此可人,而性子又如此靦腆,那滿腔的怒火不知不覺早就消掉了,此時的他有的是對幼微做生意手段的佩服與讚歎。

    默了默,他才幹巴巴一笑:「魚娘子於生財之道上確實有一套!」

    幼微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大大的桃花眼眨巴眨巴。小小聲道:「李公子可是生氣了?」她咬了下嫣紅一點的唇:「當時民女並不識得李公子,還是那日在崇貞觀回去後,民女才想起來的……」聲音也可憐兮兮的。

    溫庭筠裝作吃的很香甜的樣子,豎著耳朵聽著二人的對話。

    「沒。沒有。」李億連忙否認,笑話,他現在正想法設法讓自己給美人留下個好印象呢,又想到她喜歡做生意,想必是獨愛錢財的,區區幾萬貫錢能買得一美人心何樂而不為呢!

    他親自為幼微倒了一杯青梅酒:「來,為咱們的緣分乾一杯!」他此刻有些後悔了,如實當初自己親自出面與這魚娘子談租錢,豈不是能更早見到她!

    幼微含笑點頭,眉眼彎彎地將一杯酒一飲而盡,又香又辣的酒對她似乎一點也不起作用。

    這樣的豪爽自然取悅了李億,他哈哈一笑:「魚娘子好酒量!」他也將自己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幼微便又親自為他倒酒,纖細修長的手故意翹成蘭花模樣,身姿裊裊盈盈,脖頸修長白皙,透露出別樣的優雅,她的身子因倒酒而微微前傾,頓時一股極暗極模糊的幽香沁入李億的鼻尖,他心神一蕩,這是什麼香?怎的自己從未聞到過!

    幼微尖尖的下頜稍微上揚,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李公子,這是我為狀元宅子之事道歉!」

    「不需道歉,不需道歉……」李億喃喃地說,已經語無倫次了,他此刻大腦中一團漿糊,深印在腦海中的都是剛才美人的那一雙勾人的美目!

    溫庭筠悶笑出聲,又怕真笑出聲來擾了氣氛,又忙用袖子摀住臉,在裡面悶笑。

    雅間內的幾人都沒有注意到,這雅間的窗戶是開著的,而在高高的二樓,同樣一座雅間內正有一雙如深潭般幽靜的眸子靜靜地望著這一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幼微微微地笑,做了個請的姿勢又將一杯酒一飲而盡,兩杯濃度頗高的辣酒下肚,她的臉頰便染上了兩層紅暈,有些醉態,而那雙眼睛卻似乎比平常更亮了,更加璀璨耀眼。

    李億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喝酒的時候沒看好,頓時大半的酒水都灑到了前襟上,他今日穿的是淺藍色缺跨袍,還是十分顯眼的。

    溫庭筠忍不住了,背著臉忍笑:「惠娘,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啊!」

    不等幼微回答,他便急匆匆出去。

    屋內的兩人頓時有些尷尬,對視一眼,又都非常有默契地笑了起來。

    這樣一來,那層隔在兩人之間的隔閡似乎消失了一些,二者感覺更熟悉了。

    「魚娘子管著十幾間鋪子。平日想必很忙吧?」李億專注地看著她,臉上帶著柔柔的笑容。

    幼微點頭,感慨道:「還可以,一般上到了月底會特別忙,十幾家鋪子腳不沾地地來回跑。」

    李億不由自主關心道:「魚娘子一定要保重好身體,多培養一些掌櫃與夥計,幫你分擔心!」

    一般上只要他願意,不管是誰與他談話都會很舒服。有如沐春風之感,柔柔的,又帶著並不唐突的關心。

    幼微微垂了頭,小聲應道:「是,多謝李公子關心。」

    她這小女人的模樣讓李億心生蕩漾,他握了握手,到底不敢唐突了,只好笑道:「以後魚娘子不要叫我敬稱。只稱我為學禮就是了!」

    幼微悄悄自眼角縫裡瞅他一眼,察覺到他專注的注視,臉一紅,又忙忙垂下,咬了下粉嫩的唇,才小聲道:「這。好嗎?」

    她這樣害羞的模樣落在有心人眼裡自然認為她對李億也是有意的。「以後我就也稱呼你為惠娘罷!」李億露出輕鬆的神情,還微帶著一些得意,這樣的美人自己只消一頓飯的功夫就能讓她喜歡上自己:「惠娘,你說可好?」

    輕輕柔柔的嗓音,帶著莫名其妙的蠱惑。

    幼微臉上的紅暈便愈加明顯了,纖細如玉的手緊張地絞著自己手裡的帕子,蚊子似的應道:「好。」

    如果不是仔細聽,李億幾乎都聽不見。

    他志得滿意一笑,體貼地為她夾菜:「多吃些。瞧你那麼瘦!」

    幼微低頭道了謝。之後,二人又聊著詩詞格律,一頓飯吃完,李億已經在心裡下了結論。這個魚娘子確實有大才,比自己知道的那些有名的才女們還要有才情!

    他暗喜,自己這是撿到寶了。

    吃完飯後,李億便邀請她一同去遊玩踏春,後者卻搖頭拒絕了,說是鋪子裡還有事,要急著趕回去呢!

    李億自然不好強求,溫文爾雅地送她上了馬車,這才揮手告別。

    坐在馬車上的幼微這才發覺自己剛剛緊張得手心都是汗,她長舒一口氣,懶散地靠在那裡,眼前閃過剛李億那幅比前世還要熱烈癡情額的目光,嘴角略起一絲冷笑。

    她這幅皮囊與前世相比自然是更漂亮了,也怪不得會更招他的喜歡。

    在糧肆門口下車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沉靜,目不斜視地進了賬房,貴喜將手中的事打發給剛提上來的二掌櫃,現在各鋪子裡都有一個新掌櫃掌管,他已經輕鬆許多。

    「娘子。」他恭敬地施禮。

    「說。」幼微看著賬冊,頭也不抬,很專注。

    貴喜低聲道:「昨晚劉家酒肆的掌櫃派人來說要借千石的米,用以釀酒!」他頓了頓,抬頭往向幼微。

    後者手上的動作便頓了頓,繼而皺眉問:「是劉二伯父親自派人過來說的嗎?」

    前日她去劉府,好像沒有聽伯父提起過呀。

    「是,娘子您看這糧……」是借還是不借!貴喜遲疑地說。

    幼微疲憊地揉揉眉心,耐心地問:「你可打聽了原因?」

    貴喜立即點頭,接話道:「昨晚小的酒讓人去打聽了,好像是劉家要擴大經營,原先在長安收購的二十間鋪子都準備收回來改成酒肆!」他的聲音低下去:「聽說原先那些賣布匹、開酒樓的幾間鋪子到年底都賠了……」

    幼微的眉緊緊蹙起:「怎麼我沒聽說過?」

    她進來常去劉府,按理說有這事她應該知道的。

    貴喜搖頭:「劉家把事情封得很嚴,若不是小的曾是劉小郎身邊出來的,大概也不知道!」

    幼微恍然大悟,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這才笑道:「你不說我就忘了,原來你是從劉家出來的!」

    這語氣,似乎總有點意味深長的感覺……

    貴喜在心底仔細揣摩了幾遍,感覺到了一絲危險,忙指天作發誓狀:「請娘子放心,自劉小郎把我與常喜兩兄弟給您後,我們兄弟就暗暗發誓,此生都忠心於娘子您一個!」

    他很會說話,比忠厚老實的常喜要機靈聰慧得多,若是自己拿這句話去試探常喜。要麼他是沒聽懂話外之意,要麼就是吭吭哧哧說不出一句話。

    她掘唇一笑:「相處快兩年了,我自然相信你的忠心。」

    貴喜便摸摸後腦勺,嘿嘿直笑。

    一千石糧食不是小數目,尤其現在糧價上漲得厲害,差不多都將近**萬貫錢了,若是當年還了還可以,若是拖到明年。自家的鋪子肯定也會受影響。

    想到這裡,幼微有些奇怪:「怎麼這樣大的一件事,伯父不來跟我說,卻找你這個掌櫃的?」

    貴喜搖頭:「小的也不清楚,但昨日中午娘子就回去了,想必是錯過也未可知!」

    幼微點點頭:「我知道了,這事我會再與劉伯父說一下,你退下吧。」

    貴喜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屋裡的幼微卻無心再看什麼賬冊了,將書往桌上一放,皺眉思索著劉家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依著劉家的富裕程度,**萬貫的東西,按理說應該能拿出來呀!

    她思索了一會兒。就站起來出去,與貴喜打了個招呼,便又坐上馬車走了。

    來到劉府,這次她先讓人進去通報一聲,得到允許才進了宅子,她怕同上次一樣尷尬的情形出現。但讓她失望的是劉家只有趙氏在家,劉孝卻是去巡視鋪子了。

    她沒有多留的**,恭敬地與趙氏施了禮,便欲告辭而去。

    趙氏難得與她單獨共處一室。哪裡肯放過這樣好的機會。這幾日因著那日的事她被劉孝嘮叨個不停,煩都煩死了,自然對幼微的厭惡更添了一分。感覺她就是來破壞自家美好生活的,先是唯一的兒子被她迷得團團轉。連家連自己這老娘也不顧了,再就是把老頭子的魂也給勾了去,竟是心心唸唸地想要她做劉家的兒媳!

    呸,她也不掃泡尿照照,就那幅騷樣,她也配!

    「惠娘,別急著走啊,過來,與我說說話!」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幼微。

    幼微不動聲色:「侄女找伯父有事,現在他既不在家,惠娘就不好打擾了!」

    趙氏冷冰冰地瞅著她:「打擾?你還有臉說這兩個字,啊?」

    幼微抬起眼簾看了她一眼,好脾氣地笑笑:「伯母這說的是什麼話,惠娘不太懂!」

    「你不懂?」趙氏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笑話一般,聲音猛地提高,一隻手凌厲地指著幼微:「你魚幼微多聰敏啊,自小就耍著我的兒子玩,現在又耍著我們一家子玩,你會聽不懂我的話?呸!」她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以前你家窮,便想巴著謙郎好以後享榮華富貴,現在你賺了昧心錢,出息了,就更不得了了,天天與那些公主王孫混在一起,想著以後能弄個王妃當當!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知天高地厚!你還偏偏扯著我家謙和的腿不放,啊,想讓他給你做候補啊?你做夢!」

    淋漓痛快地罵了一通,看見幼微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趙氏這才覺得自己忍受的七八年怨氣都給疏散開了,很是得意。她斜瞟了眼她的神情,喘一口氣,繼續說道:「你若是當真聽不懂,我就再明明白白告訴你一聲,以後我們劉家你少過來,最好是一步也別踏入!我們不歡迎你,別弄得你好像很懂禮節很孝順一樣,我不稀罕你這黃鼠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一天三趟往我家跑的目的啊!滾,以後你再進我家一次,我就讓家丁打你一次,直到打斷你的腿為止!」最後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凌厲非常!

    幼微的雙手有些顫抖起來,望著面前這個早就年老色衰、身體微胖的婦人,她似乎看見了當年咄咄逼人的張夫人,想到第一次見面時她的和藹可親,她的嘴角浮起一絲落寞的笑,但緊接著,她的眸子便變得極為冷清淡漠。

    緩緩施了一禮,「以後謹遵伯母之令就是。」沒有過多停留,她轉身便走。

    趙氏望著她遠去的但仍顯高傲的北影,恨恨瞪了一眼,但畢竟得到了她的保證,心情終於鬆快些了。

    與趙氏的不歡而散,幼微心底是極其不舒服的,若是旁人她早就反唇相譏起來。但那到底是劉孝的妻子,謙和的生身母親,她不能把她與王傑相提並論,而趙氏為何會越來越不喜歡自己,她到現在也沒搞清楚原因。

    甩甩頭,將這一想法自腦海中閃出來,馬車便忽然停了下來。

    幼微奇怪:「吳叔,到了?」

    吳叔望著面前那冷清如貴人一般的黑衣男子。搖搖頭:「娘子,有人找你……」

    他給幼微趕了一年的車,也時常看見這個男子,聽娘子說是叫千墨的,好像是王爺身邊的小廝。

    幼微詫異地掀開簾子,見到是千墨時一驚,莫非郢王已經從漠北回來了?

    她環顧四周,果然不遠處角落停著一輛深灰色的普通馬車。很不起眼。

    「魚娘子,主子要見你!」千墨對她施了一禮,伸出手來做個請的姿勢。

    幼微咬咬唇,跳下馬車,對吳大用說:「吳叔,你把馬車趕到那邊。等我回來。」

    吳大用自然是趕緊應了。

    誰知千墨卻道:「不用,你先回去吧。」

    吳大用小心地看了幼微一眼,後者便點點頭:「那你先回去也成,記著回去後該怎麼說!」

    這個幼微以前早就教過的,吳大用很認真地點頭,便趕著馬車轱轆轱轆走了。

    幼微默不作聲地跟在千墨身後來到了這邊的馬車處,抬腳上去,掀開簾子,那人正懶洋洋地跪坐在榻上。悠閒的翻著矮几上的書。似乎根本沒注意有人進來。

    「民女見過王爺,祝王爺萬福金安!」幼微深深伏了下去,即使將近五個月沒見,她對郢王內在的恐懼依舊還在。

    郢王黑黝黝的雙眸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好半晌才移開視線,淡淡道:「起吧。」

    「是。」幼微小心地抬頭,往一側挪了挪,身子提高,保持著跪坐的姿勢。

    她現在做這個姿勢已經很得心應手了,畢竟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她總是無意識地加強訓練,以往每次從郢王那裡回來,她發現她的雙腿總是紅腫得厲害。

    顯然,這個細微的改變李侃也注意到了,他斂眉再次看了幼微一眼,發覺她跪坐的姿勢比以前要優雅許多,嘴角便彎了彎,很快就又隱去,他輕敲了一下幾面,問:「你知道我為何要見你嗎?」

    總不會是思念她,才想見她的吧?幼微在心底腹誹,面上卻不動聲色,恭謹地回答:「回王爺,民女不知。」

    「哼。」

    顯然這句實在話惹惱了性情陰晴不定的郢王,他從鼻子裡輕哼出聲,顯示自己的不滿。

    幼微的心就立即跳了兩跳,提了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微微抬頭,一臉地討好:「那請問王爺有何事要召見民女?」

    她自認為自己的態度已經很恭謹很卑微很低下了,瞧瞧,她特意說了召見兩個字,又特意將民女二字的聲調上揚,還不能表示自己的恭敬嗎?

    她大大的墨玉瞳仁轉了轉,在心底暗笑。

    李侃卻嗤笑一聲,帶著他慣有的嘲弄語氣,低沉地說:「魚氏,你很不乖!」

    轟隆隆,幼微被震得外焦裡嫩,這,這是什麼狀況!

    他這句話似乎很有歧義,讓她控制不住地往另外的方向想。

    她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再在臉上擠出一個標準的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微笑,諂媚地說:「王爺,您走這段日子,民女一直兢兢業業,恪守盡職,忠心耿耿,早出晚歸地打理糧肆生意,不敢有絲毫閃失與懈怠,民女很聽話,很……」原本一咬牙是想說出那個「乖」字的,可惜不下心咬成了自己的舌頭,頓時疼得眼淚汪汪,只得哭喪著臉換了詞兒:「民女很聽話,很忠心,很忠心的!」

    「是嗎?」李侃伸出兩根潔白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幽黑難測的雙目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裡:「可是我對你說的話你為何卻當成了耳旁風?」

    幼微太緊張了,以致於沒有發現自己再次被調戲,顧不得下巴上那兩根冰涼的手指,她飛快在大腦中閃過郢王對自己的警告,再三思索,覺得自己沒有觸犯到哪一條,大大鬆了口氣後。又裝作很委屈很大氣凜然的樣子,高高昂著小腦袋,桃花眼圓睜著:「王爺,民女把您的吩咐一向是當成聖旨,不對……是比聖旨還聖旨來執行,您可要明鑒,民女絕對不敢不聽您的話,更不敢把您的話當成耳旁風!」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弱,因為面前那人細膩俊美的臉上已經烏雲密佈,顯然已經發怒了。

    幼微不易察覺地縮縮小腦袋,搞不清楚自己又說錯什麼了。

    「你今日中午與誰見的面?」郢王卻忽然又放開了她的下巴,淡聲問,語氣中沒有一絲生氣的意味。

    陰晴不定,變色龍,幼微一邊在心底腹誹著一邊轉轉小腦袋。考慮自己是否要說實話。

    一個念頭還未轉完,李侃就冷笑一聲:「花滿樓的酒還不錯吧?」

    幼微一個激靈,天哪,他怎麼什麼都知道!不敢再說謊,她當即實話實說:「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李億,他與我先生溫庭筠相識。我們今日見面是想恭賀他高中狀元的,實是恭賀之宴!」

    話說得很溜,沒有一點打磕的跡象。

    李侃嘴角那抹冷笑便愈發明顯了,冰與玉相擊的聲音也更加冰冷:「魚幼微,我的手段你應該很清楚,本王再問一遍,你今日與李億見面是為了什麼目的?」

    幼微鬢角的汗便涔涔流下來,她不知郢王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她莫名就很心虛。似乎他知道自己的計劃一般……

    不。不行,那是死也不能說的!

    她咬著發白的唇,顫聲道:「王爺,民女說得全是實話……啊!」話未說完。下巴便猛地一疼,郢王又鉗制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來,拉近自己。

    這次他用上了三分力道,幼微立即覺得下巴疼得厲害,齜牙咧嘴地擠出一個卑微的笑:「王,王爺……」

    「魚幼微!」郢王專注地看著她,如深潭黑幽深靜的眸子閃過一道複雜難辨的情緒:「我那日跟你說的一個婦人對主子的忠心,難道你忘了嗎?」他聲音低沉,也可能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怒氣,聽起來有些沙啞。

    幼微卻彷彿被人狠狠敲打了一下腦袋一樣,以前的種種一下子就在腦海中清晰起來,而每次相處他對自己的調戲親暱也都在她腦海深處漸漸匯成了一個答案,一個不可能的答案,一個荒誕無忌的事實……

    她瞠目結舌,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你,你是說……是說……」後半截的話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個郢王竟然看上了自己?不,不對,他應該是看上自己的才能才對,所以,他對自己應該是欣賞的,可是……幼微想到以前的片段,又疑惑起來,他明明是厭惡自己的呀,他親口說的非常不喜歡自己的啊,很討厭她的心機與世故的啊……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幼微害怕自己會錯了意,自作多情,便又小心謹慎地看著他,對方似乎看到幼微剛剛十分震驚的神情,嘴角掛著一抹冷笑,眼神嘲弄:「你在想什麼?」

    啊呸,呸,呸!幼微忙唾棄自己,像他這種態度,怎麼可能會喜歡上自己的呢?

    她的臉有些發燒,隱帶著心底有絲不易察覺的發酸,她顧不得想這股莫名其妙的情緒,就忙往後挪挪小屁股,不讓自己挨他挨得那麼近,因為後者的呼吸幾乎都要噴到自己臉上了!

    「還有那日出發之時,你似乎也不聽從我的警告,去送了劉小郎……」幼微往後靠了靠,李侃卻彷彿能察覺出她的意圖似的,又故意往前傾著身子,口鼻裡噴出的熱氣全都噴灑在前者臉上,頓時前者的臉就如發燒一般紅得不像樣子,一雙清冷嫵媚的墨玉眼如只小兔一般慌亂轉動著,就是不敢與面前的人眼神接觸。

    沒有聽到她的回答,事實上此時的幼微已經心亂如麻,哪裡還能有精力去回答他的問題。李侃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輕哼一聲:「嗯?」

    幼微咬了下粉白的唇,痛苦地嚶嚀一聲:「疼……」雙目已是含了斑斑淚點。

    李侃微微鬆開手指,她潔白細膩的下巴上已經染印上了五指淤痕。

    別看她整日伶牙俐齒,手段狠辣老道,沒想到竟然這樣嬌弱!李侃皺了下眉,想到上次也是。不過輕扼了下她的脖子,甩開時就看見那皎潔優雅的脖子上道道烏青……

    這娘子的肌膚倒真是滑嫩!

    李侃如著了魔似的再次摩挲著幼微臉上滑嫩的肌膚,又微瞇著眼睛看著她下頜上那明顯的痕跡,此時她雙目含淚,驚慌失措地望著他,細白的牙咬著粉白的唇,使得唇正中那點嫣紅更加顯眼,彷彿就要滴下血似的。

    李侃的眸色便漸漸加深。就如同化不開的墨,鬼使神差,竟不由湊上前去將那點嫣紅含在嘴裡,那股熟悉又陌生的觸感溫軟滑膩,他吮吸了一會兒,又用牙齒細細咬著,輾轉反側,有些激動。不由加重了力道,幼微便從喉嚨處含糊喊了一聲:「疼!」

    前者這才慢慢放開她,而幼微的唇已經被蹂躪得不成樣子,紅腫不堪,又鮮澤豐潤,更加惹人憐愛。

    李侃定定盯著她的紅唇片刻。這才輕輕鬆開禁錮她的手臂,懶洋洋靠在榻上。

    幼微大腦一片混亂,這是她第二次被輕薄了,而最讓她痛恨的是似乎每次眼前這個將自己生死掌握在手的男子,在碰觸自己的時候,她竟然有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再然後便淪陷其中……

    她臉頰如火燒一樣,滾燙滾燙的,她向後縮縮身子。抬頭想要指責兩聲。但一觸到郢王那雙幽黑明亮的眸子,她就有些發怵,只得又小心往後縮了縮,耷拉著腦袋不敢吭聲。

    可她心裡把這個屢次輕薄自己的大色狼給罵了千遍萬遍。

    李侃靜靜注視著乖巧跪坐在那裡的女子。前兩日他就已經回來了,一直在暗中悄悄行動,今日是與人在花滿樓談事情,無意中看到盛裝艷如花一般的她盈盈生姿,與那江陵世家子弟,新科狀元李億混在一起,而看到她那樣明顯的慇勤與故作的羞澀欣喜,他竟然該死的心裡不悅之極,當時他就想讓千墨把她叫到自己身邊,狠狠訓斥一番。可畢竟是在府外,他得顧慮著影響,這才勉強壓制住。

    原想著等過兩日凡事都安排妥當後再讓人把她叫到府中問話,可沒想到竟然又在街道上看見了她的馬車,沒有猶豫,他便讓千墨過去叫來了她。

    而,讓他奇怪的是,他竟然又主動吻了她,那火急火燎的模樣活似幾百年沒見過女人一樣,但事實上他府中有上百名各處送來的姬妾,他也自由賞遍世間美色,落得個「風流無能」王爺的稱號。

    他那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似乎總在她面前不堪一擊,郢王煩躁地揉揉自己的眉心,又仔細盯著面前的人兒,思忖著她到底有哪點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是她那雙與母親非常相似的桃花眼嗎?不,她與母親其實是不一樣的,母親太過柔弱羞澀,性情可以稱得上懦弱,所以擁有那樣一雙嫵媚的眸子對她來說是異常災難;而對於魚幼微來說,那墨玉般的雙目中總隱含著一絲戾氣與一閃而過的冷漠,她的性情並不像她平日裝出來的那樣溫婉喜笑,在她骨子裡,便是冷漠傲然的,甚至可以說是殘忍無情的!

    她與母親,分明是兩個性情完全不同的女子。

    他就算想在別人身上找母親的影子,也會在同樣懦弱柔軟的人身上找,而不會被眼前的女子蠱惑!

    也或許是她太漂亮了!

    他這樣為自己辯解,他雖然閱過無數世間美色,但真正長得風華絕代的很少,自己妹妹同昌是一個,國公府杜五娘是一個,想必再過不了兩年,眼前的魚幼微便也是一個了!

    她的美,很特色!

    既然迷戀上了,那就不該克制自己,更何況她現在屬於自己的一份子,一切都理所當然。

    李侃很快就想通了,慵懶地靠在榻上,朝她啟唇一笑:「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笑容中不再帶著他那特有的嘲弄語氣。

    幼微的小心肝撲通撲通跳了兩下,這,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自己從此後就被標上了標籤?標上了郢王李侃的標籤?

    她咬著唇,飛快看了他一眼,又立馬移開視線。

    她沒有回答,李侃卻彷彿早就預料到似的,低沉的聲音響起:「魚幼微,我的警告只有一次,懂嗎?」

    幼微沒敢抬頭。

    他繼續道:「除卻你,那人也要受到懲罰,為了他人著想,魚氏,你還是乖巧一些比較好!」他湊近了幼微,低如鬼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幼微輕輕打了個寒戰。

    李侃便滿意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甚至還心情很好地為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慢慢品嚐著。

    幼微臉上的紅暈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煞白,她手心裡全是緊張的汗水。懂,她當然懂,郢王這是第一次將事情全部攤開來談,而其中的警告意味也非常明顯!

    他已經將她看成了自己所屬之物,他在警告自己離其他郎君遠一些。

    模糊中,幼微想到那幾次他提醒自己遠離一些劉謙和,原來竟是這個意思。他不是特別看重謙和的意思,而是在說如果自己與謙和的接觸超過了他規定的界限,那麼受到連累的不止是她,還有謙和。

    他在間接暗示自己,不要讓謙和惹怒他,按著謙和聰慧機靈,他是準備大用的。

    幼微戰戰兢兢地點頭:「民,民女明白。」她的舌頭有些打轉,剛他那毫無顧忌的冷漠的威脅已經足以嚇著她了。

    李侃望著她規規矩矩又恐慌的樣子瞇了眸,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恰好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千墨在外道:「主子,到了。」

    李侃又看了一眼幼微,逕自掀簾子出去,跳下馬車往前走了兩步,便又吩咐車伕:「你送她回去。」

    幼微正坐在那裡考慮著自己是跟著下車還是坐在那裡等候,聽到這一句話,心裡便又安定下來。但馬車還未走上兩步,左邊的窗簾就又忽然拉開,嚇了她一跳,驚魂未定地望著窗外那俊美高貴的臉,她勉強擠出一絲笑,顫著聲喊:「王,王爺……」

    「明日早過來見我。」郢王冷漠地甩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皇子王孫那高高在上的性子一覽無遺。

    幼微撇撇嘴,嘴上乖巧地應了是,實際上心裡把這大色狼給再次狠狠罵了一頓。

    郢王大踏步朝側門走去,千墨也翻身下馬,逕自跟在他旁邊,不知何緣故,他察覺到後者似乎有意無意地瞅了自己兩眼,而那目光中似乎隱有深意,他猛地停住腳步,冷冷地看著身後的千墨。

    後者忙恭敬地自袖帶裡掏出一疊乾淨的帕子,郢王不解,清秀挺拔的眉緊緊皺在一起,千墨便木著一張臉朝他的薄唇處看了一眼。

    電光石火中,李侃一下子就明白了,剛才親吻魚幼微時,她似乎……

    思及此,他忙接過帕子,朝自己唇部胡亂擦了幾下,立刻,潔白如血的帕子上便染上了幾道斑駁的嫣紅,隱隱透露著胭脂特有的穠麗清香。

    李侃冷漠的一張俊臉難得紅了紅,他瞥眼看了看千墨,依舊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後,那低垂的眉眼似乎無比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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