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文 / 白鹽
第一百八十八章
魚家出了一個王妃娘娘,即使是側室,也足夠長興坊這一片的人震驚的了,尤其是現在的郢王早就不同之前一樣,在經過一系列雷霆手段之後,李侃站的位置已經足夠長安所有貴族能看見的了。
所以這幾日魚家很熱鬧,無數的人想過來與魚家套套近乎,鄭氏又是個喜歡炫耀的人,自然大大歡迎,幼微被一波又一波的人給弄得煩不勝煩,幸好,這日早,同昌派人來告訴她今天她們要一起去念慈觀。
她欣然同意,收拾了東西,又帶了些杜五娘平日喜歡的胭脂,坐上車走了。
念慈觀是座香火很興旺的道觀,還未真正到達跟前,幼微就遠遠看見源源不斷前來上香拜佛的人,不過,清一色都是女性。
念慈觀,還真如傳聞中的一樣,沒有男子的出現。
同昌與她同乘一車,這會子正興高采烈地看著她笑:「惠娘,你可謂是苦盡甘來,我四哥最會疼人了,你以後可就享受吧。」
幼微嗔看她一眼,但這兩日她已經被人開慣了這種玩笑,便沒有露出太過害羞的神情,只是提到李侃,她的臉色便帶著一抹憂鬱。
同昌眼尖看見,便湊過小聲問:「怎麼了,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四哥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
四哥的風流與花心,她可是自小聽到大的。
幼微搖頭,繼而又將心裡話脫口而出:「沒什麼,只是他這幾日一直都沒有與我聯繫……」話未說完,她已經後悔得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同昌卻拍著手樂:「惠娘,沒看出來。你對我四哥這麼在乎。」她拍拍幼微的手:「好了,不逗你了,四哥這幾日都在宮中與父皇待在一起呢,我可以向你保證,他絕對沒有出去沾花惹草。」
幼微的臉便羞紅了,接著便是為李侃擔心:「他吃住都在皇宮?」
她眼中閃過一道濃濃的擔憂,現在她已經知道惠孝皇帝憎恨李侃的原因了,又在回家之後將李侃近日的所作所為都瞭解清楚了。她自然不會相信皇上對李侃沒有戒備之心,那他吃住在皇宮,不知道安不安全?
同昌卻沒有像她想那麼多,或許兩個人都是她的至親之人,她完全不擔心其中一個會傷害另一個,她點點頭,為父皇與四哥終於和好而欣慰:「是啊,四哥這幾日與父皇關係很好呢。父皇似乎終於放下那個心結了。」
幼微看了她一眼,還是把已到嘴邊的話給嚥了下去。
「惠娘,你們的婚期什麼時候定啊?」同昌轉移了話題,興致勃勃地問。
幼微的眉便不易察覺地蹙了蹙,她想到李侃先前說的話,她笑著搖頭:「不知呢。但這婚事應該是由聖上裁定的吧?」
她一普通百姓,哪裡有資格對婚期指手畫腳。
「對哦。」同昌想到這一茬,拍拍自己的額頭:「把這個忘了。」她望著幼微笑:「你別急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會多在父皇面前說你的好話,讓他盡快把你們的婚期給定下來。」
緊接著她便感到有一絲奇怪,不是應該在頒發聖旨的時候就要將婚期定下來嗎?不過又想到以前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她便沒有多想。
幼微為她的心意而感動,笑瞇瞇的點點頭。
在念慈觀二門處下了車。幼微跟著同昌朝裡走去。一個看著非常威嚴但又非常有涵養的尼姑接待了她們,幼微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念慈觀的主持。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眉眼很漂亮,一身素藍色道袍。寬大的袖子邊與袍底有著黑白兩種花紋,輕移蓮步間,便能看出那與眾不同的但又蠱惑人心的嫵媚。
這樣的道袍,幼微很熟悉,前世她幾乎穿了十年。
「惠娘?」大概看到了她的愣神,同昌悄喊了她一聲,她抬頭,才發現原來同昌早就同這主持談好了,她們能去看望杜五娘了。
幼微很激動,慌忙跟在同昌身後往裡走著,在走到一間樸素的方方正正的木屋旁,那美麗的主持停下腳步,向兩位伸手:「施主請。」
幼微看到這木屋後面便是一大叢竹林,還是新竹,想必是杜家拖了關係特意新移栽的。
杜五娘喜歡竹子,即使在她出家之後,那麼,想必她現在的心結已經打開了吧?
幼微的心便怦怦地跳個不停,其實很奇怪,她在下邽五六年,與杜五娘的關係頂多只能說是合作的關係,但不知為什麼,回到長安後,兩人之間卻一下子親密起來,比閨中密友還要親密的那種。
她似乎能感受到杜五娘的所作所為,後者也能感受到她的想法,她們就好像是遲了半拍的知己。
同昌能看出她壓抑的興奮之色,撇撇嘴,不甚情願地說;「你先進去吧。」
幼微愣了一下:「什麼?」她反應過來,忙笑道:「咱們一起進去。」
同昌這樣子的表現算是吃醋了嗎?
同昌卻不耐煩地揮揮手:「我才不願看到那個驕傲得如孔雀的杜五娘呢。」她與杜五娘的關係,很複雜,也很奇怪。
幼微笑看她一眼,同昌便往前推了她兩下:「去吧去吧,這麼長時間沒見,你一定也有很多話要跟她說,沒關係,我在外面等等,到時再進去就是了。」
她說出的話倒是出乎意料的誠懇。
幼微便沒再耽擱,向她點點頭,走到木屋門前,抬手輕敲了敲門:「五娘,你在嗎?」
裡面沒有應聲。
幼微又再次敲了兩聲,但裡面好像是沉寂千年的墓穴一般,除了四周淡淡的風聲沒有其他聲音。
同昌轉轉眼珠看看四周,一揮手便帶著自己的侍衛婢女們離開了,而那主持也同其她兩個道姑轉身離去。
四周空無一人。
幼微又再次試探性地敲了敲門,這次,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穿著素藍色道袍的人站在幼微面前,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龐,熟悉的眉眼,一切都那樣熟悉,但一切又都那樣陌生。
杜五娘瘦了,她比之前發現梁君背叛她後的那段日子還要瘦,寬大的道姑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是掛在木樁子上一樣,她臉色慘白,是比瓷器還要雪白的那種,而與之相反的,卻是她的神情,很淡然,渀佛是高山流水的隱士,又渀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無悲無喜。
她的變化出乎幼微的意料,再次見到她,她幾乎都看不到當初在下邽初次看到的那個風流嫵媚、張揚恣意的杜五娘了。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同樣的,愛情也可以。
幼微的唇無聲蠕動著,最終說出來的卻是含著隱隱的哭腔:「五娘,你怎的……」
不過是半年不見,你怎的就變成這幅樣子。
這樣的杜五娘好像失去了靈魂,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施主,貧尼已經出家,法號為無慾,前塵往事已與貧尼無關,還請施主慎言。」
冷漠的語氣,冷漠的神情,幼微怔怔地看著她,沒有辦法把她同之前的那個杜五娘聯繫起來。
雖然她知道她會度過一段艱難的時期,知道她可能會性情大變,但她確實沒有想到杜五娘竟然是安心當一名道姑的,不問世間萬事。
幼微傻乎乎地呆站在那裡半晌,杜五娘神情未動,淡淡問:「不知女施主找貧尼可有事?時辰不早了,貧尼該去唸經了,如若無事,還請施主速速離開。」
幼微不可思議地望著她,又上下細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身體,冷笑:「杜五娘,你既然口口聲聲稱你已然出家,世間萬事都與你毫無關係,那你能告訴我,你這形銷骨立的模樣是為何造成的嗎?你在撒謊,倘若你當真已經放下萬事,你就不會憔悴如此,就不會故意把我當做陌生人……」豆大的淚珠在她眼眶中打轉:「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的嗎,我一次又一次地來到念慈觀,乞求著能見你一面,可是你都狠心地決絕了,今天若不是我帶了同昌公主,你也照樣不肯見我,是不是?你這樣封閉自己,懲罰自己,有什麼用?能讓你的痛苦減少一些嗎?能將你曾經所承受的一切都消除掉嗎?你報仇了,你將梁君徹底毀了,那麼接下來的是你要更加勇敢努力地活著,為自己爭取幸福,而不是躲在這裡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去躲避所有的一切,你這是懦夫,我看不起你!」
她很激動,或許說是失去了理智,她的聲音很大,隨著大聲嘶叫,眼眶中的淚終於流了下來。
杜五娘望著她臉上的那兩行淚,無喜無怒的眼波終於動了動,但她還是面無表情地說:「施主你失態了,還請離開吧。」
不等幼微回答,她就轉身回了屋子,將門緊緊插上。
「杜五娘!」幼微喊了一聲,又使勁敲著門,但裡面渀佛又變成了剛那個墓穴一般,死一般的寂靜。
幼微咬著唇,看著那矮小狹窄的木屋,靜待了好半晌,才啟唇道:「我每天都會來,不管你
會不會見我,我都會來看你。我要讓你知道,一個梁君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失去了他,你還有我,還有你的家人,你不該就這樣放棄。」
她幽幽歎口氣,轉身離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