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135第一百三十三章 信任危機1 文 / 五竹先生

    海面上風聲呼嘯,瓢潑大雨清洗著天地，橫掃整個航路，鋪天蓋地豆大的雨點席捲而來，蔚藍號在浪尖上跳著危險的舞蹈。

    海賊船已駛離澤國,風雨夠大,沒有追擊的船隻。避免翻船,船帆也放了下來。

    「也許我們該慶幸……風雨又開始大了。新一輪暴風雨即將來臨。雖然大海上誰都不願看到暴風雨,但起碼杜絕了我們被海軍艦隊追擊的可能性。」

    藍山的話也是所有人心中的共識。

    甲板上仍舊有人在忙碌,傷員們與幾個空了下的海賊在飯廳中聚作一團。

    氣氛很沉悶。

    沒有人能在三個夥伴死亡一個夥伴生死不明的時候還能開懷大笑的。對於海賊來說生死已是家常便飯,不能淡定對待身邊生生死死的海賊在這片大海上是混不下去的。

    但這次卻是他們第一次面臨夥伴死亡的局面，這群水手們並不是每個都是航海老手，他們不能輕易接受這忽如其來的死亡。

    終於有人說話，卻是提起了一個名字：「伊斯特呢？」

    有人硬邦邦的回應：「不知道。回船艙了吧。」

    所有人都在沉痛，只有這個有一線機會救助夥伴的傢伙不在。雖然沒人說什麼，但是心裡肯定會有不自在。

    「這是一場信任危機……」九酒看在眼裡，歎在心裡。

    海軍在一次在最快時間內找上了他們這個海賊團。如果說沒什麼特殊的門路他可不相信。紅髮海賊團不比羅傑海賊團，並不值得海軍拿最高情報網與戰力來對待，這其中的問題可得與夥伴們好好溝通一番，但眼下的氣氛顯然不適合討論這個。

    他們明顯是對伊斯特產生了隔閡，他不想看到這個，他知道香克斯比他更不希望看到這些。

    在現在這個關頭，沒有什麼比夥伴間互相不信任，互相猜疑更加可怕的了。但他卻做不了什麼。

    海賊們與伊斯特之間的隔閡早就存在了。

    也許是從他從不與夥伴們一起開宴會一起喝酒聊天一起開心大笑開始的；也許是從他從早到晚散發生人勿進冰冷氣息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因為他的實力太高但卻不同於船長大副幾人那麼令人放心——畢竟是一個冷血刺客，他的實力帶來的只有死神之舞；也許是除了戰鬥以外其他事情例如修船、遭遇暴風雨等等，他都很少貢獻自己的力量……

    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個導火索罷了。

    畢竟沒有人無法全身心信任這樣的傢伙，這樣一個對人漠不關心，即使對夥伴們也漠不關心的傢伙……

    伊斯特在船長室，從圓形的舷窗看出去，天是灰濛濛的，混混沌沌，看不出是白天還是黑夜。風雨漫天飄搖，雷聲隆隆作響，大海怒吼著翻滾著，咆哮奔騰肆虐著。

    空中猛的電光一閃，整片大海剎那亮如白晝，刺眼的白甚至透過舷窗照亮了半個船長室。伊斯特瞇起了眼，抬手遮在眼前——他不喜歡這麼亮，太過刺眼——然後天地又恢復了灰暗，風雨不甘示弱的咆哮著。

    好幾個海賊已經有意無意的避開了伊斯特。尤其是西海跟隨拉基·路上船的那幾個，包括拉基·路在見到伊斯特的時候也會下意識的移開目光。也許不止是拉基·路那群與死者關係最好的人，就連摩卡、地龍見到他也不像以前那樣自然，他們的目光有些閃躲，卻與以前單純是因為他的神出鬼沒而被驚嚇完全不一樣。

    伊斯特不在意這些，即使這些人全都當他不存在他也會毫不在意。他當然不在意，也無須在意，情感的外露只會使他產生致命弱點，這對一個刺客來說是大忌。

    那些人類都只是隨處可見的路人，除了實力心境作為都堪稱強者，足夠得到他認同的香克斯以外，其他人如何與他無關。

    是這樣沒錯，他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但伊斯特卻很煩躁，說不出原因的煩躁。

    吱嘎。

    虛掩著的門被推開，不需要回頭，靈敏的聽覺在第一時間便辨認出那是屬於誰的腳步聲。

    來人盯著黑暗精靈的背影看了很久，猶豫了很久才開口：「你……真的沒救他？」

    伊斯特猛的轉頭盯著香克斯，灰色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寒芒畢現，如刀鋒般銳利可怖。他沒有回話，只是用那冰冷的幾乎沒有溫度，足以讓人的心臟都為之凍結的眼神盯著香克斯。

    這句問話太成問題了……並不是救沒救的問題，而是有沒有救的機會的問題。

    但伊斯特卻不想解釋，他懶得解釋，也不屑解釋。香克斯會產生這樣的問題，表明他的確產生了那樣的疑問。

    那意味著不信任。

    信任的建立是一件長期的事情，猶如建造一所完美熟識的屋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的。對一個黑暗精靈來說尤其如此，也許對於大多數黑暗精靈來說，終身也難以產生「信任」這種奢侈的玩意兒。

    但信任的摧毀卻簡單多了，也許只需要一個流言一點點懷疑，短短的一瞬間便能改變很多東西。

    伊斯特死死的盯著香克斯，那眼神鋒利如匕，詭異如匕，卻也清澈如匕，深邃如匕。他沉默了半晌，眼中的寒芒黯淡了下去，最終沉入眼底，續而轉回頭繼續望著窗外。

    香克斯慌了，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一股令他不安的氣息。伊斯特那瞬間的眼神他看不懂，伊斯特的表情仍舊是沒有絲毫變化的，但就是這樣才令他感到害怕。

    他從沒懷疑過伊斯特什麼，他懷疑誰也不可能懷疑伊斯特。他信任伊斯特就如同以前信任羅傑船長、雷利大叔，是一種毫無理由毫無保留的相信……這種情感的付出甚至能讓他感到滿足與快樂。

    伊斯特是特別的，香克斯一向這麼認為。同輩中他第一個認同的未來海賊團夥伴，第一個與其他人有著迥然不同的行為作態卻仍能讓他願意將之當成托付後背的戰友之人……雖然伊斯特平時的行為相較其他人來說顯得怪異而不合群，陰冷的性情也令大多數人難以忍受，但這並不包括他香克斯。

    因為如果伊斯特辯解、反駁，或者是如同尋常一樣一匕首迎上來他都可以泰然處之，有反應就能有對策，但眼下這種沉默卻讓他毫無辦法。他的問話不是譴責不是懷疑，只是單純想要聽到對方的親口否認——這樣他才能理直氣壯的面對外面那群似乎對伊斯特產生了一些誤會的夥伴。

    但現在的伊斯特太不尋常，甚至讓香克斯覺得有些六神無主，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或者做錯了什麼。

    腳下隨著大浪劇烈起伏波動著，房間中不多的物品隨著起伏滑動相撞產生聲音，但房間中卻寂靜的可怕。香克斯嘴唇開了合合了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伊斯特更是自始至終沒有出聲，整個船長室陷入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寂靜，靜的可怕。

    「我……我並沒有其他意思……」香克斯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居然變得有些乾澀，「我只是覺得這樣不好……你和拉基·路他們……」他卡住了，大概是在斟酌用詞。

    伊斯特沒有動。

    如何不好？「不救」夥伴？還是那句話？——他們，太弱了。

    不提他在上船的第一時間根本沒有想到守船那三人的安危問題，當他發現傑夫的時候對方已經是無法救治唯有死路一條了，但如果傑夫有活下去的機會，那麼他會選擇首先救治他還是先保全蔚藍號？

    答案完全不需要猶豫。

    但這答案……恐怕不會是除他之外紅髮海賊團任何一人想要的吧。

    黑暗精靈的眼神陰沉了些，他抿了抿唇，甚至沒注意到自己捏緊了一雙拳頭。

    卓爾一族從小殘酷的訓練與教育，灌輸給下一代的基本生存法則就是弱肉強食。

    而卓爾一族自古以來普遍的種族觀念便使得他們對於除了自己以外的幾乎所以人都充滿了戒備與警惕之心。

    對伊斯特來說，其他人的生命安全並不重要，弱小的傢伙死了就死了，並不值得同情——雖然他們名義上是他的夥伴，但能讓他認同的只有香克斯、九酒這兩人，香克斯的實力與氣魄使得伊斯特看待他的眼光與看待他人時並不相同，換句話可以說，他博得了伊斯特信任他的資格。強者為尊，強者也可以獲得強者的尊敬。九酒卻是用他的智慧與能力獲得了伊斯特的認同——同樣有這個待遇的還有貝克曼。

    也許還有不少人也用實力勉強讓他默認他們是自己的「名義上的夥伴」……但從西海而來的拉基·路的那群小弟那些對他來說不堪一擊的實力，並不足夠贏得他的認同。

    即使所有人都死光，他認定的船長——香克斯沒有死就沒有關係。

    香克斯一口氣終於順了：「我知道你和夥伴們不是很合得來，但是我們總歸是夥伴不是嗎。他們也不想懷疑你什麼，只是你不說話不反駁完全無視的態度讓他們感到你不重視他們……」香克斯頓了頓，神色真誠，「我不希望你和大家產生隔閡。」

    香克斯還有話沒說。他的確是不希望伊斯特和眾人產生隔閡，但他更不希望這是一夥人對伊斯特一人的隔閡……雖然或許伊斯特不在意孤單，但他在意。

    他知道伊斯特並不是對每個紅髮海賊團的成員都很在意，他也不知道怎麼改變這點——他似乎沒有什麼理由可以去那麼做。

    「你……真的無心嗎？黑暗精靈都是這樣的嗎？」

    伊斯特沒有回頭。香克斯看不見的位置，深沉的灰眸轉的更暗，伊斯特面色冰冷，一語不發。

    「無心」這個評價，從小到大他收到過好多次了，但不知為什麼，這次聽來尤其不舒服。

    又是一陣時間的沉寂。

    良久，香客斯歎了一聲鬱悶的抓亂了一頭紅毛，語氣說不出是感歎還是明瞭，也許只是說不清道不盡的無奈與懊惱：「你可以當我剛才那句是放屁，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啊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如果是貝克曼或者九酒處在我的位置上一定能清楚的表達我的意思！」

    雖然有他有九酒能一直站在伊斯特這邊，但香克斯卻更希望伊斯特能能夠融入這個海賊團……就像他以前說過的——

    「把紅髮海賊團當成是你的家，把我們當成你的家人，這樣不好嗎？」這句話極其自然的脫口而出，黑暗精靈猛地回頭，盯著臉色再誠摯不過的紅髮船長。兩人目光相接，黑暗精靈一雙灰眸靜如死水沒有任何感情，香克斯眼中有著期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期待這個冷漠的傢伙點頭或者是回復肯定的話語明顯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在期待，也許是期待不可能成為可能，期待一個奇跡。

    但他注定只能失望。

    最終還是伊斯特先移開了眼神，仍舊保持著沉默。

    腳下猛的一個起伏，一個顛簸，緊隨而來的便是船長室外的吼聲：「船長！浪又大了！來掌舵啊！」

    「來了！」香克斯應了一聲，正想跑出去，卻又折到伊斯特身後，一巴掌拍上對方肩頭，「雖然我不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但我還是想告訴你：無論何時何地，我永遠在你身邊！」——夥伴們的誤會或隔閡，他會幫他分擔，他一如既往的相信他。而黑暗精靈本身的冷血冷情，他不在意。香克斯有理由如此相信，只要他一直在伊斯特身邊，總有一天能改變什麼。

    不待黑暗精靈產生什麼反應，香克斯就一溜煙拋開了，留下伊斯特一人立於船長室中沉默的看著關閉的艙門。

    作者有話要說：也許伊斯特一些海賊隔閡的爆發看起來有些忽然，不過仔細分析下來其實不算是沒有預兆。

    平時伊斯特從沒有刻意去融入集體生活，尋常的生活相處中也許這份不融洽大家可以付之一笑忽略過去，但一旦有什麼難以忽略的激烈問題爆發，一點點的小縫隙也會瞬間變得巨大。

    香克斯認識伊斯特很久，一定程度上也理解伊斯特的想法與行為作風，但他同時是個負責任的好船長，他不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站到伊斯特這一邊——畢竟他是希望團隊和諧的。

    一個海賊團肯定是需要相互之間信任，那樣才是一個集體，但是用這個條例來要求一個黑暗精靈就有些難了。何況伊斯特實際上與西海來的那群海賊相處時間連半年都不到。對海上男兒來說共同浴血戰鬥過就可以是值得托付生命的戰友，但是先不說西海那群人從小到大已經相處十多年了，而且戰鬥時候伊斯特除了香克斯以外從不配合其他人，現在出現了有人死了而伊斯特似乎「眼睜睜看著夥伴身死卻不幫忙」的事情，沒隔閡就怪了。

    這事上很難說誰對誰錯，只能說每個人的觀念和堅持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