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集 欠與怨 文 / 吉螃蟹
「哈克，你知道你欠我什麼吧？」
哈克漠然點頭，「我欠你一條命。」
「哼，就一條命嗎？」傑尼冷漠的將視線瞥向大海。
哈克一愣，沒有緊接著接話。半晌後，「嗯，我知道我欠你很多。我欠你一個承諾，我說過要保護你，可我沒有做到，反過來倒是我對你下了手。我欠你一份信任，我沒想到我們會從那場災難中熬過來。對，我還欠你一個解釋，你現在都知道了，當時是祖瑪暗示的我，讓我引發的那場龍捲風暴。當時她意會我說只有這樣才能挽救局面。現在看來，那多半是為了暫時削除你『重生之血』的力量。」
「呵呵，那個對我來說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這些是你欠我的，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哈克，你真不知道你欠我什麼嗎？」
傑尼炙熱的雙眼緊盯著哈克，這讓哈克很難受，當然這也讓他想起了更多。透過傑尼清澈的雙瞳，一段記憶莫名的浮現在哈克的腦海之中……
————————————夜已深沉，大本城的城牆上，兩個半大孩子躲過巡邏的衛兵，坐在了瞭望台的外牆上面。他們望著城外那有些神秘的普利斯特叢林，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許與渴望。
「傑尼，你想過將來自己要做什麼嗎？」
「呃……我想當一個傭兵，自由的傭兵戰士，只為自己而戰，只為自由而戰。」
「喂！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世界那麼大，只為了守住幾個城市才能讓你看多遠。我要走遍蓋塔尼的每一寸土地，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傑尼藍寶石般的雙瞳中映著絢美的光芒。
「那你可千萬被對父親這麼說，他會瘋掉的！」
「嘿嘿，我知道。不過哥，你的理想呢？難道你只想繼承父親的位置，只做個一城之主嗎？那太無聊了吧？」
「我？呃……」哈克看著遠方陷入了沉思，「或許吧，不過我希望我能做的更好。」
「啊？更好？那你是說……哥，你是想成為家族族長嗎？」
「呵呵，比那還大的理想。」
「呀！難道！難道你要做國王嗎？哎呀，你這理想可更不能跟父親說了。他會把你關起來的！這簡直就是造反啊！」
「呵，傑尼，說出來你可別笑話我。我的理想其實比這還要大，我希望，我希望蓋塔尼上的每個人都可以自由的生活。他們有權選擇自己的道路，有權選擇自己的夢想。人與人之間不因貧富、身份而有高低貴賤之分。蓋塔尼上的所有人，都能有尊嚴的活著。」
「有尊嚴的活著？這是什麼意思？」
「嗯……我理解的尊嚴，就是人不會因為與生俱來的地位低下而對別人低頭。人們的思想更獨立，也都敢於活出自己的希望。」
「啊？~~哥，你為什麼會想這些？」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五歲的時候去過藍琴灣嗎？」
「哦，記得。那是本家族的主城，那裡好大好大。哦，我知道了，你是說科尼，你是說科尼欺負你的事情對嗎？」
哈克點了點頭，「對，那一夜我被困在藍琴灣的海灘上，周圍都是科尼表哥埋下的魔導地雷。我不敢動，卻只能大聲叫。我喊救命的過程中，其實也不是沒有人聽見。我遠遠的能看見有人想要靠近我，我甚至能聽到他們的交談——『嗨，那有一個孩子，他怎麼了？』『他好像被困住了，咱們快去救他。』『喂！你們別犯傻了。那是阿提拉的兒子幹的好事兒。你們不要命了才敢救他。』『阿提拉？你是說族長的兒子？』『恩，而且是大兒子，將來很可能就是族長。話說族長的兒子幹的事情，你們敢阻止嗎？』『可這孩子太可憐了。』『他可憐？只能說他惹了不該惹的人。算了，或許我們放任不管，還能救那孩子一條命。真的把那些族內惹急了，那任誰也救不了他的。』「就這樣，那些人漸漸都散開了。我那時才五歲，所以還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後來因為這件事我大病了一場。但是隨著我長大了，我漸漸明白了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我也逐漸認識到，既然我作為父親的兒子都要承受這種不公平，那麼對待普通的老百姓，對他們來說，那這種不公與屈辱也就更平常了吧。傑尼你看，就像我們現在，如果是普通的孩子坐在城牆上，你知道他們被衛兵抓住會有什麼後果嗎？」
「被砍頭嗎？」
「呵呵，那倒不至於，不過懲罰是避免不了的。」
「但是如果我們被抓了呢？」
「一樣啊！父親也不會放過我們的！而且我覺得他會懲罰的更嚴厲！」
「哈哈哈哈，看來你還太小了，不知道我的意思啊。呀！壞了，衛兵來了！快跑！！」
「哥，你等等我~~~」
————————哈克這一刻的失神，讓傑尼再次把頭扭到了一邊。
哈克這時再望向傑尼的側臉，臉上顯然已是更深的愧疚了。
「傑尼，謝謝你。現在這個世界真的很美，我來這裡之前都看到了，所有人都有尊嚴的活著，人與人之間都因為破除了界限而更加親近。謝謝你，真的，這些年你為了我的理想，受苦了。」
傑尼突然把手往空中一立，「別！別說謝謝！我做這些也不都是為了你。對我來說你早就是死人了。其實說真的，我真不想再看見你。過去我對你是恨，現在那些恨早就化成了水。哼，別那麼深情的看著我，你讓我很不自在知道嗎？行了，別的我也不想說了。既然你也承認了精靈族的強大，那麼今天這棵巨籐，我是說什麼也要毀掉的！」
「什麼？」哈克一愣。
「意外嗎？不然你認為我為什麼要帶這麼多人來？」
「不，傑尼，我知道你這是在為蓋塔尼著想。不過你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管理好精靈們的。我絕不會讓蓋塔尼遭受塗炭，你相信我，你就再相信我一次。」
「信你？！哼，拜你所賜，別說是你，我現在誰也不信了。我現在只信我自己！知道嗎？哈克，這個世界最管用的還是力量。哦，對，別說你不知道，你管理精靈們難道不是用你精靈王的力量嗎？你以為當你失去力量的時候，他們會怎麼做？哼！醒醒吧，哈克！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不是你想要的世界嗎？現在它成為了現實，怎麼？你又要用你的錯誤來毀掉它嗎？別再犯傻了，你根本做不到你的承諾。」
「我能，我一定努力做到。攝魂島既然建立已經上萬年了，其他精靈王能做的，我也一定能做到。我能，相信我傑尼。」
「你真的能嗎？問題是你現在做的根本也不是你想做的事情，你就是創世之神的一條狗！他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你現在就像十幾年的我一樣，被關在一個更大的籠子裡！告訴你，那籠子會讓你發瘋的！一樣，那些同被你關在籠子裡的精靈們，他們早晚也要發瘋的！哦，哈克，記得你剛才在說『冥火雨』時的表情吧。難道那也是你願意的嗎？」
「那你讓我怎麼辦！！」
「這話你應該問你自己！一個連自由都沒有的人，還跟我在這兒扯什麼執念？啊？你還有什麼資格跟我說你能做到！！」
哈克被傑尼的咆哮聲弄得目光呆滯。他不知道是什麼讓傑尼這麼憤怒，但是傑尼所說的話卻句句像重錘一樣鑿著他的心臟。
世界彷彿在這一瞬間靜了下來，然而就在兄弟兩人對視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的時候。其身後的鷲卻有些焦急的提醒道，「哈克，祖瑪他們好像頂不住了。你看，船在動！」
哈克愕然看著岸邊的祖瑪，她正在嘶喊著指揮著。而看所有地精靈戰士滿頭大汗的樣子，顯然他們已經不能阻擋魔族戰船的靠近了。
「傑尼！你先停一下，你先聽我說！」
「我停一下？你怎麼不停一下？！」傑尼說著一指天空，此時此刻，姆比指揮的地精領主隊伍已經逐漸地將撕裂開的空間修補上了。估計再有兩、三個小時，姆比應該就能完成哈克交給他的任務了。
「哈克！我最討厭被人利用了！你也看見了，沒有我，這棵巨籐一個月以前就該被砍掉了。現在你竟然用我的人幫你看著它，然後還準備不聲不響的當這一切沒有發生嗎？是不是我今天不來，你都沒想過要回來見我！」
哈克明白，傑尼所說的『我的人』指的是約翰，約翰的本家族隊伍從某種意義上說確實屬於傑尼的力量。傑尼現在作為奧斯陸的攝政王，完全有權利調配這些家族隊伍。與此同時，哈克也在傑尼的話裡聽出了一絲嫉妒。是啊，自己離開蓋塔尼已經十三年了，十三年裡傑尼雖然也沒和約翰見過幾面，但是不管怎麼說，傑尼還是生活在約翰的視野之中。曾經傑尼成為奧斯陸攝政王的時候，約翰也一樣引以為豪。可是現在，當自己回到蓋塔尼的時候，父親卻站到了自己一頭，這也確實足夠讓傑尼感到氣憤的了。
至於傑尼後面的那句話——『是不是我今天不來，你都沒想過要回來見我？』哈克捫心自問，傑尼說的的確沒錯。如果他能順利的把撕裂的空間補上，他確實也沒有必要再見傑尼了。哈克總以為那個過去的自己已經死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攝魂島以及蓋塔尼的守護者。他欠下的債是很多，可是真的，他已經無力去還了……
哈克想明白這些，當即趕快下令道，「鷲！傳音給姆比，讓他先停止對空間的恢復。榮耀，去告訴約翰，讓他把他的隊伍帶到島北岸，一會兒這邊出什麼情況也不要參與。」
「我的隊伍用你指揮嗎？！」傑尼冷冷的道。
哈克一滯，心想傑尼果然是氣自己先找了父親，「是，傑尼，你是奧斯陸攝政王，那隊伍應該由你調配。我，我不管了。」
「那我還跟約翰說嗎？」榮耀問。
哈克搖了搖頭，他接著看向傑尼，「可以了嗎？那，那你是不是，是不是能讓艦隊先停一下？」
傑尼冷哼一聲道，「你以為這種距離我的魔族戰士沒辦法登岸嗎？你以為我炮艦上的魔導炮都是擺設嗎？」
「是，是，我明白，我明白現在局面還能控制都多虧了你。是我不對，我應該早跟商量的」，哈克點頭應道。
「哼！森特，去，告訴埃雷亞和帕特裡克，讓艦船先關掉動力。」
「是」森特應聲剛要走，就聽傑尼右側遠端的一艘炮艦上「轟」的一聲！！
一顆渾圓的魔導炮彈在空中劃出一道火焰，然後直奔祖瑪隊伍所在的方向射去。
「混蛋！誰下命令開炮的！」傑尼怒喝看著炮彈來處。而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名魔族戰士從那方向跳了過來。
「希爾斯？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森特緊張的向來人問道。
「傑尼，森特，不好了！右側三艘艦船底部被鑿，有人看見是精靈族干的！剛才的艦炮就是從那被破壞的艦船上發射的。」
「什麼？！」傑尼惡狠狠的看向哈克。那眼神已讓哈克的心跌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