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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九章 谷底 文 / 貝戎

    程志超茫然的搖了搖頭,又看了看趙濟勇。趙濟勇也是一頭霧水,奇道:「江叔,你說程志超的想法很危險,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有什麼可危險的?」

    老江歎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踱著步:「正因為你們沒感覺到有特別的想法,所以才危險。」

    「不明白。」

    「要是明白的話,也就不危險了。」老江微微一笑,又坐回了椅子上,不緊不慢的說:「以這件事為例,程志超的出發點是好的,就是將來畢業之後,不想捲進方越元的集團,所以提前幫方越元做點事,給他一些實惠,說不定畢業之後,方越元就不會太勉強讓你加入他的集團,是不是這個想法?」

    「嗯,我就是這個意思,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咱們大院長大的,一天到晚,聽的、見的都是忠於祖國,忠於黨那一套。方越元讓我加入他的集團,和我從小受到的教育相牴觸。」

    「這就是你們這些在軍隊裡長大的孩子們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平日裡可以囂張拔扈,可以無法無天,不過一旦國家有難,你們在忠誠方面是一點也不會含糊。這是你們成長的環境決定的,這種念頭已經深深的植入你們的骨子裡了,將會陪伴你們一輩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是你們一筆寶貝的人生財富,但是也是你們背在身上一個永遠也甩不掉的包袱。」

    程志超和趙濟勇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究竟要說什麼,只能坐在那裡,靜靜的聽他的長篇大論。

    老江沉吟了一會,又接著說道:「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你們心裡的某些另類的想法冒出來的話,就如洪水猛獸,一發不可收拾。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完人,每個人的心裡都有陰暗面,你們只不過是被環境影響,強行的把心裡的陰暗面壓制下去,但是,這也是一棵毒草,光靠壓制,是壓制不下去的。」

    「江叔,你就把話挑明了吧,越說我們越迷糊了。」

    老江一愣,嘿嘿笑道:「想要一時半會的把話說明白了,還真就有點不容易。還是以這件事為例,程志超只相著將來自己不捲入方越元的集團裡,但是忽略了一點,現在他的想法,就是在幫方越元做事,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捲進去了。由於你在這件事裡的特殊作用,方越元真要是借題發揮的話,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你都脫不了干係。」

    程志超大吃一驚,額頭隱約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他最初的想法很單純,就是趁沒畢業的時候,幫方越元幾個小忙,讓方越元能得到一些實惠,卻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老江接下來的話,有如一記重錘一樣,重重的敲打著他的心:「說得好聽一點,就是你現在的想法有點歪,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只顧自己,沒看全局。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利,是非不分。要是上綱上線的話,就是把程參謀長多年對你的培養和期望都拋到了腦後,而這一切,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程志超目瞪口呆的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語,不知道如何反駁老江的話,也不知道如何替自己開脫。

    老江又是一聲長歎,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幸好這件事還不算太嚴重,你在這裡面的作用雖然特殊,卻不是最關鍵的因素,所以你也別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江叔,那依你之見,我應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架也打了,人也回來了,這事就此放下,你依舊上你的學,至於濱海那邊,方越元願意怎麼整就怎麼整,和你不發生關係,以後注意,不要再和方越元發生任何關係就是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程志超心如電轉,隱隱覺得有些不妙,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問:「江叔,你的意思是,讓我和方曉晨斷了?」

    「我可沒這麼說。」老江像隻狐狸一樣笑了起來,「還是那句話,一切由你來處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這麼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那你可就真讓我失望了。」

    程志超苦苦一笑:「我雖然不是小孩子了,但是今天才發現,我的想法還是太過於單純,很多事情,根本就看不透本質,還得您幫我拿個主意。」

    老江吧嗒了兩下嘴:「其實這個主意,也不怎麼太難拿,已經有人替你出主意了。」

    程志超又愣了一下:「有人替我出主意了?誰?」

    「你剛才不是說有一個叫劉欣的姑娘麼?如果你說的全是實情的話,那麼這個叫劉欣的姑娘真是不錯,說她出污泥而不染,一點也不誇張。她看得比你透,想的也比你長遠,和他相比,你還差了點火候。」

    老江這麼一說,程志超腦海中總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劉欣說過的話,不由自主的在耳邊迴響起來:「哪怕你們兩個就是在街上賣菜,也比現在要強得多,起碼能吃上一碗安樂飯。」

    劉欣白玉般的面孔又一次在眼前浮起,不知為什麼,程志超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種莫明的感動。他和劉欣的關係有時候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比普通朋友要近,比方曉晨要遠,算來算去,連紅顏知己都算不上,只能說是藍顏知己。但就是這個藍顏知己,總是默默的在一旁幫助他,提點他。或許真是為了方曉晨做打算,再或許,這個冰雪聰明的女孩,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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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志超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老江的辦公室的,只知道迷迷糊糊之際,被刺眼的陽光射得回過了神,但卻還是失魂落魄的機械的向前走著,連警衛連門口站崗的哨兵和他打招呼都沒有看見。

    趙濟勇怕他出什麼事,緊緊的跟在他後面,不住的低聲勸慰著。程志超一邊此時心情極度失落,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聲,說些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完全是憑著下意識回到了自己家中。

    門口的那兩個戰士已經被單葦清請回了警衛連,推開門之後,只見單葦清雙眼通紅,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住的抹著眼淚,梁玉英坐在她身邊,不住的低聲說著什麼。

    他們兩個進屋之後,單葦清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就把頭扭到一邊,繼續抹著眼淚。梁玉英則瞪起了眼睛,指著程志超說道:「超超,你過來一下,我和你談談。」

    程志超苦笑道:「梁阿姨,您不用和我談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心裡最清楚,誰也幫不了我。」

    「我不是要和你談這個,我是要和你談談今天早上你對你媽媽的態度問題。」

    程志超雙眼含淚,輕輕走到單葦清面前,半跪在地上,抓起了單葦清的手,低聲叫了一聲:「媽!」下面的話就再也說不下去,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僅僅說了幾句,就和自己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單葦清本來傷心之極,可是一看到程志超這個樣子,又慌了手腳,急忙將眼角的眼淚擦乾將,將程志超拉到身邊坐下,急道:「超超,你怎麼了?怎麼出去一趟變成這個樣子了?有什麼事和媽媽說,媽媽給你做主。」

    程志超淚流不停,委委屈屈的問道:「媽,我就不明白一件事,我和方曉晨處對象,真的處錯了?」

    「傻孩子,你都二十歲了,處個對象有什麼錯?再說了,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長著呢,那個方曉晨,也未必就能和你走到最近,有什麼錯不錯的。」本來兩個老太太在家裡面決定等程志超兩人回來之後,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這兩個目無尊長的臭小子的,可是程志超回來之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母愛和憤怒相比,還是佔了上風,現在反過來輪到單葦清勸解程志超了。

    程志超搖了搖頭:「方曉晨是個好女孩,我和她之間有太多的事,你們根本就不清楚,也根本不是你們所想像的那樣,讓我放手,我真的捨不得。可是,如果不放手的話,我又該怎麼辦?」

    梁玉英在一旁聽得如墮五里霧中,向趙濟勇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那女孩的父親,真是黑勢力?」

    趙濟勇尷尬的一笑:「不是黑勢力,而是徹頭徹尾的黑社會,濱海市一共有六股比較大的勢力,方曉晨的父親方越元就是其中比較有實力的一股。」

    「那他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趙濟勇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昨天晚上程志超才告訴我他女朋友是方曉晨,具體怎麼回事,我連皮毛都不知道。」

    梁玉英搓了搓手:「這叫什麼事吧?兩個孩子,一個是軍方的,一個是黑道的,超超,你和我們說說,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程志超伏在單葦清的肩頭,頭也沒抬的說:「認識的過程很簡單,但是相處的過程卻很複雜,我真的說不好。媽,您說我應該怎麼辦?」

    單葦清也沒有了主意,和梁玉英一起搓起了手,過了好一會,才歎了一口氣,說:「這事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晚上等你爸爸回來之後,再好好的商量商量吧。」

    「要是我爸不同意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晚上的時候,你把你和那個方曉晨之間的事一五一十的向你爸爸坦白了,看看他有什麼想法。如果真如你所說,你捨不得離開她,她也捨不得離開你的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這孩子,越來越不讓人省心,好端端的,怎麼就交了那麼一個女朋友?」

    頓了一頓,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將程志超的腦袋扶起,問道:「你剛才不是說要去你江叔叔那裡麼?和他說了些什麼?」

    「就是把我和方曉晨的事告訴他了,想聽聽他的意見。可是他也沒有什麼太好的意見,只是告訴我,如果真不能放手的話,就把方曉晨帶離她父親的那個圈子。」

    單葦清道:「哪有那麼簡單,人家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的親父女,怎麼把她帶離她父親的那個圈子?難道你們兩個以後結婚之後,方曉晨真就和她父親斷絕關係?真要是那樣的話,方越元那邊又能不能接受?」

    越想腦袋越大,轉過頭苦笑著對梁玉英說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醫院裡大大小小幾百號人,大事小事加在一起,忙得不可開交,我管起來都游刃有餘,怎麼自己兒子處了一個女朋友,就把我弄得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梁玉英沒有說話,程趙兩家交好不是一年兩年了,她對程志超的瞭解不亞於對自己兒子的瞭解。只是瞭解歸瞭解,並不代表什麼事都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如果這件事換在趙濟勇身上發生,恐怕她的反應和單葦清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屋裡面四個人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了好一會,僵局才被趙濟勇打開:「這事我看未必太難辦,說不定程叔叔知道整件事之後,開通得很呢?不管咋說,程叔叔沒回來,咱們幾個在這裡瞎核計也沒有什麼用。對了,媽,剛才我和程志超出門的時候,看到鄭懷柱大哥了,好傢伙,一年沒見,連車都買了,他現在在做什麼?」

    梁玉英知道他是要岔開話題,「嗯」了一聲,說道:「咱們院裡的孩子,現在最有出息的可能就是他了,別看他父親十幾年都沒有陞遷了,但是兒子是真爭氣。最不爭氣的就是你們兩個了,一邊上著學,一邊還給大人找亂子。」數落了兒子幾句,提也沒提鄭懷柱現在在做什麼。

    趙濟勇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有不甘,還要再問,卻被單葦清和梁玉英同時用眼神制止了。

    這小子也算是機靈,總算是還知道閉上嘴巴不再問,可是心裡卻感到奇怪,看來單葦清和梁玉英都不想談及鄭懷柱是做什麼的,原因不外乎一點,就是鄭懷柱的工作有某些犯忌的地方。可是究竟是什麼忌諱,能讓這兩個老太太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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