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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四五章 省城第一刀(下) 文 / 貝戎

    魏煥東是老江湖,自然知道有這種眼神的人,絕非易與之輩,心中不由一凜,又一次好好看了方曉晨一眼,哈哈一笑,說道:「既然要多親多近,那就得知道妞兒你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

    方曉晨點了點頭:「老爺子說的有道理,我們知道老爺子,老爺子對我們卻一無所知,有點不公平。」臉上的笑容更甜,語氣也輕柔了少許,脆聲說道:「我叫方曉晨,我父親叫方越元。日後到了濱海,老爺子可千萬別外道了。」

    「方越元!」魏煥東臉色一變,但只是一閃而過,兩隻小眼睛精光更盛,盯著方曉晨足足看了兩三分鐘。

    他盯著方曉晨,程志超和鄭懷柱則盯著他,在這兩三分鐘之內,雙方誰也沒有說話,方曉晨手機掏出來,號已撥了一半,也停下手,目不轉睛的和他對視,整個大廳裡的空氣在那一刻就彷彿凝滯了一般,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良久,魏煥東才緩緩問道:「濱海一共幾個方越元?」

    他問的妙,方曉晨答的也妙:「魏老爺子覺得濱海應該有幾個方越元呢?」

    魏煥東吧嗒了兩下嘴,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不住的踱來踱去。就在方曉晨看得不耐煩,拿起電話要給方越元打過去的時候,卻見魏煥東一探臂,將她的手按住:「算了,不用打了,你們走吧。」

    這下子就不但方曉晨感到意外,就連鄭懷柱都感覺到驚異萬狀。以他對魏煥東的瞭解,此人應該和方越元沒有什麼交集。既然沒有打過交道,自然就沒有什麼交情可言,再加上此人一向好勇鬥狠,從來不肯吃虧,對方越強,他心裡的戰意越強,絕對不可能是怕了方越元,剛才還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樣,聽到方越元這三個字,態度竟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還是魏煥東麼?

    方曉晨這一次本來已經將號碼輸入完畢,就差按一下通話鍵了,卻被他伸手攔住,而且還要放自己走,雖感意外,但也沒有客氣,含著笑收起了電話:「魏老爺子可得想好了,我們這一走,您再想找我們要錢,那可不太好找了。」

    魏煥東苦苦一笑:「從你的眼神中我就能看得出來,你這小妞身上的確有方越元的影子。當年老子犯了事,跑路到濱海,道上的朋友迫於壓力,沒有一個人敢接待我,唯獨方越元夠義氣,不但收留了我,在我走的時候,還送給我一筆路費,也算是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二十幾年過去了,沒想到方越元的女兒都長這麼大了。嘿嘿,你們滾吧,老子也算還了他的人情了。」

    眾人都沒想到魏煥東竟然和方越元還有這麼一段故事,這種情況在般情況下只能出現在電視或者小說中,哪想到現實中也有這種奇事發生,心裡都是暗暗稱奇。但看魏煥東的神態,又不像在說假話,只能說這個世界太小了,這世上的事又太巧了。

    方曉晨自幼就接觸這些出來混的,知道這種老混子最看重的就是一個名聲,剛才說他一言九鼎,雖然是諷刺的成份居多,但也未嘗沒有擠兌他的意思。既然他說放自己走,要是再絮絮叨叨的,就有些不太合適了。當下對魏煥東笑道:「既然魏老爺子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今天的事,是我們不對在先,難得老爺子寬洪大量,不和我們小輩一般見識,在這裡先謝謝老爺子了。日後有機會,我再備一份厚禮,登門向老爺子賠罪。」

    魏煥東哈哈一笑:「你這小妞倒真是能說會道,方越元有這麼一個女兒,想不發跡都難。」

    方曉晨臉上笑容不變:「老爺子誤會了,我說的可全是真心話,與我父親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是他,我是我,他的生意,我是從來不沾邊的。」

    魏煥東愣了一下:「你沒有幫你父親的忙?」

    「沒有,我天生就對他那行不感興趣,不單是我,就連我身邊這位英俊挺拔的小伙子,對他的生意也不感興趣,現在我老爸整天犯愁,將來百年終老之後,沒有人接他的班呢。」

    魏煥東又是一連吧嗒了好幾下嘴,連道可惜。轉過身對依然堵在門口的保安使了一個眼色,那些保安也不廢話,又潮水般的向兩旁閃開,留出了一個過道。

    方曉晨向魏煥東微笑著點了點頭,挽起了程志超的胳膊,領著劉欣和鄭懷柱大踏步走出了人牆,飄然而去。魏煥東看著她的背影,連連搖頭,歎了一口氣:「媽的,看到方越元這個女兒,老子也想找個女人,生個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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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出了大富豪的大門,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回頭再看依然燈火輝煌的洗浴中心,心裡竟然都泛起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覺。尤其是鄭懷柱,本以為今天肯定不能善罷干休,沒想到虛驚一場,只覺得一顆心砰砰亂跳,靠在一輛不知道是誰人的車上,掏出了一支煙,點了好幾次才點著。

    程志超掙脫了方曉晨的胳膊,走到他面前,低聲道:「柱子哥,今天可要多謝你了,要是沒有你的話,我們還真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鄭懷柱重重的抽了一口煙,苦笑道:「超兒,就當哥哥求你了,下次再辦事之前,千萬千萬要想清楚了,可不能再辦這種懸事了,你知不知道這個魏煥東是什麼人?」

    程志超搖搖頭:「他是什麼人?」

    鄭懷柱歎了一口氣,瞳孔情不自禁的收縮了一下,依舊靠在車上,幽幽的說道:「你在道上混的時間不長,可能對此人不瞭解。但是在整個省城,只要是出來混的,誰不知道『省城第一刀』的大名?」

    魏煥東和方越元頗有淵源,但是方越元一直沒有向方曉晨提起過此人,方曉晨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看到鄭懷柱如此懼怕此人,不禁撇了摘嘴:「省城第一刀?你們還真把他當成古代的俠客了?」

    這小丫頭當真不知天高地厚,鄭懷柱苦笑兩聲,說道:「要說起這個人的手段,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敢幹,誰要是得罪他,拼了命他也要把對方放倒。剛才我就擔心你們一語不合,和他鬧僵了,那可就後患無窮了。你們在明,他在暗,總會有機會在你們身上把場子找回來的。」

    方曉晨又撇了撇了嘴,挽起了程志超的胳膊。鄭懷柱只知道魏煥東敢幹,卻不知道她方大小姐也不含糊。剛才鄭懷柱沒有看到她的眼神,要是看到她的眼神,恐怕也得嚇一跳。

    鄭懷柱見她滿臉的不相信,冷笑兩聲,說道:「我給你舉個二十年前的例子吧,那時候魏煥東還沒有發跡,只不過是一個混的比較好的小混混而已,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個小飯館。有一次,別的區有幾個小子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跑到他的店裡吃霸王餐,還把服務員給打了,結果這位老兄單槍匹馬,拎著一把片刀,硬是一個人追了過去,雙方就在城東碧水塘的湖面上大打出手。」

    鄭懷柱也是聽別人提起過這件事,對很多細節都不怎麼太清楚。事實上那件事在老一輩混子之中流傳極廣,比較接近事實的一個版本是其時正值三九天,那一年又是嚴冬,天冷得在外面撒泡尿時間長了都得用棍敲,魏煥東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個火鍋店。數九嚴天,再沒有比火鍋店更實惠的東西了,因此這個小飯店生意極好。

    偏生有一天,幾個外區的小混混逛街冷了,臨時起意,到他的店裡吃火鍋,幾個人大吃二喝完事之後,才發現身上沒錢付帳,雙方一語不合,發生了衝突。魏煥東店裡的服務員畢竟不及那些混混訓練有素,吃了大虧。魏煥東從市場上買完料回到店裡的時候,看到整個小店被弄得七零八落,頓時兩眼冒火,問清楚那幾人的相貌之後,知道是外區的混混,二話不說,掏出刀就追了出去。

    那一天天色陰沉,魏煥東本來就是找架打去的,身上穿太多的衣服反而礙事,出門之前,就將棉襖脫了下來,只剩下一件貼身襯衣,外面罩了一件軍大衣,也沒有套上袖子,像披一個大斗蓬一樣就出了門。一連追出數里地,終於在碧水塘公園外面找到了那幾個小子。見面之後,也沒廢話,衝上去照著為首那位頭上就是一刀。

    碧水塘公園已經到了那幫人的地頭上,一見魏煥東來勢洶洶,就有乖覺的撒腿就跑,隨即從附近檯球廳裡搬來了救兵。魏煥東本打算速戰速決,打完就跑,沒想到他們的救兵來得如此快,想跑是來不及了,只好咬著牙將外面軍大衣斗蓬甩掉,紅著眼睛就衝了上去。

    雙方在公園門口一直打到公園內,又打到公園的湖面上。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故意配合這場罕見的廝殺,就在雙方正式交火的時候,鵝毛般的大雪飄然而落。飄落的雪花,飛濺的鮮血,更將這這場廝殺塗上了一層詭異之極的美感。事後有人統計了一下,雙方實力對比是十三比一。五短身材的魏煥東以一敵十三,竟是越戰越勇,最後招架不住的竟然是那十幾個混混,直到對方又來了一批幫手之後,魏煥東才不支倒地。

    那些小混混自然是一擁而上,魏煥東也當真是條漢子,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只能任由他們宰割,自始至終卻一直緊咬牙關,吭都沒吭一聲。

    那個時代的人下手都還是挺講分寸的,只要沒有太大的仇,一般不會往死裡打,魏煥東雖然最後被幾十人圍毆,最終卻沒有被打死,送到醫院之後,身上的傷口就連醫生都嚇得目瞪口呆,三十幾道傷口,究竟縫了多少針,連醫生自己都數不清了,而魏煥東也一戰成名,憑藉著那股狠勁,搏得了「省城第一刀」的大名。

    此後又發生了一連串的流血衝突,這大名被鮮血染得更紅,最妙的是此人不拉幫結伙,和誰都沒有多少交情,得罪他就像牛皮糖一樣,粘住對方不放,就算是想找人說情都沒有路子。下了幾次狠手都沒有將他制服之後,最終省城大小勢力不約而同的和他達成了一個默契,只要他不主動招惹人,那就由得他折騰。

    這個默契看起來是省城的大小勢力給他面子,其實追根到底,還是被他殺破了膽,實在不想再和他為敵了。魏煥東也算光棍,沒有人找他的麻煩,他也真就不主動惹事生非。但是一般的小摩擦總是在所難免,正因為他不拉幫結伙,所以才人單勢孤,出了事,幾乎沒有人幫他平事,細數起來,省城最具威名的「第一刀」,進局子的次數在省城**上,也是最高的。

    直到最近一次出來之後,也不知道是年紀大了,拼不動了,還是在裡面受到黨的熏陶,真的洗心革面了,出來之後,一直沒有什麼太大的動作,安安生生的與人合夥開了這家洗浴中心,算是吃了幾年安穩飯。

    這家洗浴中心,魏煥東投的錢並不多,和他合夥的人也知道他掏不出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借他的名聲鎮鎮場子,起到一個門神的作用,年底的時候,兩成干股分文不少的打到他的戶頭上,而道上的朋友知道這家洗浴中心有他的股份,也不想惹麻煩,幾年以來,程志超鬧的這一場,算是最大的動靜了。

    鄭懷柱說這些的時候,只不過是揀重要的向程志超他們做了一個介紹而已,卻已經讓方曉晨聽得兩眼迷離,神往不已,幽幽的說道:「看不出來,這老頭昔年竟然如此風光。」回頭瞪了程志超一眼,佯嗔道:「便宜你了,要是我早生了幾十年,就沒有你什麼事了。」

    程志超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要是你早生幾十年,現在早就滿臉皺紋了,我見到你至少也得叫聲阿姨,當然沒有我什麼事了。」

    方曉晨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思前想後,覺得還是程志超要比魏煥東強了許多,起碼從現在來看,程大少爺絕對是一個潛力股,只要遇不上千年熊市,絕對穩賺不賠。

    鄭懷柱看著他們兩個,也是滿臉笑容:「超兒,以前沒注意,今天才發現,你們兩個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他沒話找話的說了這麼一句,無非就是為了轉移程志超和方曉晨的注意力,不讓他們把話題引到袁八爺身上。程志超和方曉晨對視一眼,也非常識相的和他打起了哈哈,閒聊幾句之後,鄭懷柱便迫不及待的告辭離去。一來是害怕程志超和方曉晨不知道哪一句就把話題引到袁八爺身上,二來也著實緊張袁八爺的傷勢。剛才葉虎扶著他走的時候,這廝已經喪失了知覺,生怕八爺素質不夠,讓程志超一頓老拳下去,就像魯提轄拳打鎮關西一般丟了悠悠老命。反正現在看起來,程志超和方曉晨和他相處的還算是融洽,戰略目的已經基本達到,也就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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