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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七九章 剝絲抽繭 文 / 貝戎

    宣世錚發現的是幾根頭髮,細長的髮絲散落在馬夫人的臥室中的地板上,如果不細看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現。他蹲下身子,撿起一根頭髮,目測了一下那根頭髮的長度,又仔細看了一會,突然將負責監視馬夫人的那幾名警察中離自己最近的那位仁兄又叫過來痛罵了一頓。

    罵人的理由很簡單,那名警察一聽就知道宣局已經知道了問題所在——馬家的網絡出現故障,根本就是一個幌子,那些過來維修的人員,也全都是冒牌貨。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假扮成物業的維修人員,在前一天晚上通過這種手段和馬夫人取得了聯繫,然後讓她剪斷了長髮,再穿上工作服,扮成一個男人,竟然大模大樣的在警察的監視之下來了個金蟬脫殼。

    現在已經過去了不知道人去哪裡,就算是知道一個大致的方向,再追趕也已經來不及。宣世錚將那名警察痛罵一頓之後,還嫌不夠,當場決定,將那名警察下放到濱海市最偏遠的一個派出所。可憐那警察只不過是一時疏忽,只因為站得離宣世錚近了一些,就遭此厄運。

    罵完人的宣世錚氣呼呼的坐在沙發上,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馬夫人已經走掉,追也追不上,索性不再考慮他。最主要的是要盡快查到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在這個關口頂風作案,將馬夫人弄走。而且所使用的手法。聽起來近乎於兒戲。但是每一個步驟都做得天衣無縫,直擊負責監視馬夫人那幾位的心理盲點。

    那幾位警察畢竟還年輕,經驗不夠,也曾設想過馬夫人會喬裝改扮,但是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馬夫人為了逃脫,竟然下了血本,將一頭長髮剪掉,然後在其他人的配合下,裝扮成維修工人。可恨的是。整件事情,物業的人竟然好像全然不知情。

    他在派人監視的時候,已經提前和物業打好了招呼,讓他們注意配合。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要第一時間向警方報告。那物業經理答應得倒是好好的,但偏偏問題就出在他這裡,真是豈有此理。

    「查,一定要徹查這個小區的物業,我就不信,他們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留下。」

    正當宣世錚想要派出人手將物業公司的人從頭到腳都查一遍的時候,先前出去找物業中負責網絡那名工作人員的人也回來了,而且帶回一個壞消息——那人不是本市的,半年前從外省來省城打工。應聘的時候,看他技術還可以,再加上物業公司也沒有規定外省人不可以加入公司,所以就錄用了。

    住的地方是租的,離這個小區不遠,等警察趕到他住的地方的時候,發現已經人去樓空。而今天過來給馬夫人維修網絡的人,在進入小區的時候,身上穿的都是電信的工作服,物業的服裝基本可以肯定是在進入小區之後後換上的。也就是說。在這件事上,物業公司的確是毫不知情。就算要承擔責任,也只能承擔一個登記不詳細,致使不明人員進入小區的責任。不過人家在登記的時候,也是走得正規渠道。只是用的是假身份證而已。

    宣世錚歎了一口氣:「好計謀啊,知道有人監視。所以兵行險招,用了一個看起來最不可能成功的方法來偷人,竟然真的成功的將警方麻痺。」

    不用說,那個外省打工仔一定是收了人家大量的好處,大到足以讓他膽敢配合對方將馬夫人接走的程度。事成之後,馬上逃之夭夭。但此人是一個極其關鍵的人物,只要能找到此人,就能知道何人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和警方做對。儘管希望渺茫,宣世錚還是在第一時間內佈署了下一階段的工作安排,馬上抽調出精幹力量到那打工仔的老家,和當地警方一起去看看在那裡會有什麼收穫。一般來講,在外省做了案之後,回到老家躲避的可能性相當大。

    同時也命令這個小區所在的派出所展開大規模的排查,看看有沒有人發現這兩天有什麼可疑人物出入小區。重點排查該棟樓網絡交換機所在的那個單元。既然對方用了這個方法,肯定就是在交換機上做了手腳,有可能在對交換機動手腳的時候被人發現。

    最後,是請示局裡,加派人手,盯住馬峰的手下,看看他們有什麼異動。

    現在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罵完人,佈署完之後,宣副局長最鬧心的事情是如何向上級解釋。局座將抓捕馬峰這個任務交給了自己,但沒想到卻被自己搞砸了,黑鍋肯定是背定了。但是宣世錚最感興趣的,依然是究竟是誰將馬夫人接走的。

    離開了馬家之後,宣世錚沒有回局裡,也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去了另一個地方。

    每個領導都有自己的心腹,宣世錚也不例外。他的心腹是一個在警局干了三十多年的老警察,姓景,從宣世錚當基層派出所當副所長的時候,,老景就跟著他出生入死,兩個人聯手破過多個大案子。老景這個人辦事能力還是有的,不過就是文化不太高,所以宣世錚現在已經是副局長,老景還是一個普通的偵察員。但是在市局刑偵部門,大伙對老景相當尊重,此人在警隊受到的禮遇,絲毫不亞於中隊長級別的領導。

    老景是個退伍兵,二十多歲才進入警隊,三十多年過去了,已經臨近退休的年齡,再加上早年槍林彈雨的,身上也受了不少的傷,近兩年身體條件每況愈下,一年之中,倒有七八個月的時間在家休養,基本上已經退居二線,只等著退休年齡一到,就可以安心的在家裡養老。如果不是這件事情太鬧心。宣世錚急需找個人傾訴一下。也不會找他。

    在老景的家裡,宣世錚將整件事的情來龍去脈向他詳細的介紹了一遍,最後問道:「老景,你覺得這件事最有可能是誰幹的?」

    老景取過一個紫砂壺,給宣世錚面前的茶杯裡注滿了茶水,說道:「馬峰在濱海的人脈很廣,能做出這事的人卻沒有幾個,最大的嫌疑就是他手下的那幾個死忠,比如說這兩年受到他重要的蔣彬等人。」

    宣世錚點頭苦笑了一下,這一點他當然也能想得出來。馬峰是蔣彬的老大。身為馬峰的死忠,在他出事之後,蔣彬站出來替老大做點事情很正常。

    「不過,這些天。一直有人盯著蔣彬和其他幾個馬峰的死忠,他們並沒有異常的舉動。在馬峰消失之後,這些人行事低調了許多。以前和方越元鬧得最凶的時候,不管是在什麼地方,只要雙方的人馬碰了頭,肯定至少就是一起治安案件,偶爾還能出一兩起刑事案件。但現在馬峰的人見到方越元的人之後,雙方都相當克制,不但說動手的情況大大減少,就連口頭上的衝突都少了許多。我估計。肯定是馬峰傳過話來了,否則他們不可能這麼老實。」

    「這樣的話,就不排除幹這活的人是馬峰從外地找的人。如果他從外地找的人,那這事可就麻煩了,咱們對他們不瞭解,就算是想要找他們也無從下手。」老景端起茶杯,向宣世錚做了一個請茶的手勢。

    宣世錚喝了一口茶水,讚了一句之後,說道:「這個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不過可能性不太大。從他們辦事的手法上來看。簡直是漏洞百出,只不過那幾個廢物沒有引起注意而已。如果換了你這種經驗豐富的老偵察員的話,一眼就能可能看出其中的問題。如果馬峰從外地找人救自己老婆脫困的話,肯定不會找這種人,風險太大。」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幹活的還是濱海人。而且不是馬峰的那幾個死忠。」

    「這是我最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馬峰出事。他那些死忠都在按兵不動,究竟是哪個小弟受到馬峰的恩惠,甘冒奇險救他老婆出去?」

    「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馬峰那夥人的勢力在濱海雖然不小,不過資源卻都握在馬峰的幾個死忠手裡,其他的人基本就是吃湯的份。將馬峰老老婆救走之後,又靠什麼辦法將她送走和馬峰相會?」老景眨了眨眼睛,微笑道。

    宣世錚一拍大腿,茅塞頓開:「不錯,馬峰的那幾個死忠沒有異常,說明這件事不是他們策劃的。而其他人就算是能利用咱們麻痺大意的心理,將馬峰的老婆救走,但肯定沒有能力將她送去和馬峰見面。而且,馬峰現在的藏身地點,恐怕就連那幾個死忠都未必清楚,其他人就更加不可能知道。馬峰如果想讓人將自己老婆接出來的話,沒有理由不找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人,而去找幾個根本就要資源沒資源,要勢力沒勢力的馬仔。」

    「如此一來,咱們需要鎖定的範圍就小得多了。」老景笑道:「第一,手法稚嫩,不像是老手干的,那就不是馬峰找的外來戶,肯定是濱海人。第二,馬峰的手下基本可以排除。這樣一來,剩下的也就是那麼幾個人啦。」

    宣世錚點頭道:「你說的不錯。走,咱哥倆到外面找個地方喝兩盅,邊喝邊嘮,一定要把對方的底摸出來。」

    老景搖搖頭:「宣局,要把對方的底摸出來可以,但是喝酒就免了。」說著鬼鬼祟祟的向老婆所在的房間方向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戒了很久了,不戒不行啊,真不給我做飯。」

    「……」宣世錚被這個六十來歲的妻管嚴雷得外焦裡嫩,只好舉起茶杯掩飾了一下,「老實說,這件事真他媽的窩囊,還從來沒有丟過這麼大的人。要是不盡快把這事搞個水落石出,我連覺都睡不好。」

    「宣局,你也別著急,明天回到局裡之後,開個會討論一下。」

    「咱們兩個討論完事之後,基本就能討論個差不多少。」宣世錚放下茶杯。將頭靠在沙發上。自言自語的說道:「濱海現在最大的勢力,就是馬峰和方越元這兩伙。其他的再怎麼折騰,也注定了只能是陪襯。這一次,是將馬峰打掉的最好機會。就算是弄不死他,也能弄得他元氣大傷,幾年之內興不起太大的風浪。剩下一個方越元,就好對付得多了。」

    「而且,方越元現在的側重點也不在濱海,現在濱海主事的是孫定琛,方越元已經很久沒有在濱海露面了。」別看老景常年在家裡休息。但是消息卻靈通得很,對於方越元和馬峰的動向掌握得一清二楚。

    「先別管方越元的事,咱們還得把主要的注意力先放在馬峰身上。濱海這幾股勢力錯綜複雜,與馬峰和方越元之間的關係也是今天敵。明天友。在兩者之間遊走,只看利益說話。想要從這些人之中,找到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明知道咱們已經盯上馬峰卻還敢頂風作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倒覺得這件事也不像是那些人幹的。」老景像只千年老狐狸一樣笑著對宣世錚說:「剛才你也說了,他們遊走在馬峰和方越元之間,今天敵明天友,看的只是利益這兩個字。像這種關係,如果馬峰沒出事的話,還能好一些。如果馬峰出了事,又能有幾個人肯真正站出來幫忙的?」

    「那可就剩下一個方越元了。」宣世錚目光閃動,又陷入了沉思,「你覺得方越元能幫馬峰?」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

    宣世錚沉默不語。剛才和老景一番談話,他腦海中已經鎖定了好幾個最有可能幫助馬峰幹這個活的人,可唯獨將方越元排除在外。二十多年來,他對方越元和馬峰之間的恩恩怨怨知道得太清楚了,當他們兩個剛剛形成規模,還處於由混混向生意人轉型的時候,就已經水火不容。那幾年。濱海幾乎亂成了一鍋粥,三天兩頭就會接到出警命令去處理雙方人馬因為爭地盤而發生的衝突事件,有幾次,甚至將方越元和馬峰這兩位老大都請到了局子裡。雖然最後因為證據不足不得不放人,但兩個人在局子裡面還用眼神相互交鋒。恨不得射殺對方的情景直到現在想來還記憶猶新。

    這種情況,直到幾年之後。雙方經過幾場大規模的慘烈搏殺,損兵折將無數之後,終於確定了馬峰和方越元的江湖地位之後才有所好轉。不過也是大毛病不犯,小毛病不斷,最近的一次,就是去年程志超、趙濟勇和馬峰的打的那兩場大架以及方曉晨後來帶著人以雷霆萬鈞之勢連掃了馬峰十幾個場子。當然這事來的快,處理得也快。警方只是來得及將程志超和趙濟勇等人抓起來,還沒等深挖,人就被撈出去了。而方曉晨的活幹的更是漂亮,連一點狐狸尾巴都沒有讓宣世錚捉住。

    所以說,如果老景說別人能幫著馬峰將他老婆救出來和他團聚,只要能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宣世錚肯定會無條件接受。但是他卻說有可能方越元也會幫助馬峰,這讓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只不過老景長年處於一線,論起刑偵經驗來,完全可以當自己的師傅,儘管宣世錚心裡對他的說法很不以為然,卻不好反駁,只是讓他說出自己的理由。

    這一次,老景卻沒有給出任何理由,只是意簡言駭的說了兩個字:「直覺。」

    「直覺?」宣世錚喝到嘴裡的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呻吟了一聲:「老夥計,真有你的啊,這麼重要的一件事,你竟然用一個『直覺』就要打發我。」

    老景道:「這個直覺當然也是建立在對他們雙方瞭解的基礎上。別看他們兩個這二十年來鬥得你死我活,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那是因為沒有受到外來力量的干擾。舉個最近的例子,去年方越元的準女婿被打,馬峰的場子被掃,事情很快就平息下來,這其中可大有門道。以我對他們的瞭解,單憑這件事,就足可以讓他們斗上個一年半載的。可是你也知道,事情發生不久,雙方就偃旗息鼓,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宣世錚心中一動,這件事情他知道得很清楚,而且他比老景知道得更詳細的就是對方越元那位準女婿也有相當程度的瞭解。不由得點了一下頭:「你認為這裡面有什麼門道?」

    「如果我估計的不錯的話,本來方越元是不打算善罷干休的,他有這個實力。可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完全是因為馬峰吃不勁的時候,從省城找了兩個說客。這件事情,你知道得比我詳細,我就不多說了。」

    宣世錚道:「有道理,當初方曉晨去掃馬峰的場子,方越元並沒有阻止,說明方越元的心裡,也是很希望將這件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然後就可以借這個機會,狠狠咬馬峰一口。但是沒想到馬峰竟然會從省城找了說客。」

    「省城的說客一到,方越元馬上就改變了態度,這就說明,在方越元的心裡,他和馬峰鬥得再狠,也是自己家裡的事情。如果有外人介入的話,他就馬上停止了和馬峰爭鬥,就坡下驢,為的就是不想讓外來勢力破壞了濱海的平衡。」老景意味深長的說道,「方越元這個人,地域觀念很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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