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九四章 雙泉鎮 文 / 貝戎
曲蘊婷雙眉一揚:「你總算是問到點子上了,這位仁兄,本來在我們的眼裡,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前不久的一次行動中,大魚死掉了,捉回了一些小魚小蝦,他就是其中的一位。可是誰能想得到,在看守所裡,竟然被人給認了出來,我們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傢伙雖然只是一個小拆家,但是能量卻不小,竟然能和大毒販說得上話。」
「這怎麼可能呢?」程志超吃了一驚:「就算是用腳後跟想,那些毒販干的都是掉腦袋的事情,組織肯定相當嚴密,等級方面,應該比咱們還要森嚴一些。小拆家接觸到的,只能是一些小角色,怎麼可能和大毒販說得上話?」
「這就是此人的神奇之處了。認出他的人,也是一個小拆家,早前從邊境弄了二百克白面兒,塞到了……咳咳,總之就是想要帶回內地去發一筆,結果在火車站讓人給點了。二百克白面兒,論罪應該是死定了,他自己也不報以任何希望。但是看到這位仁兄之後,心裡又燃起了一絲希望,迫不及待的就向看守舉報,想要立個大功,保住自己的小命。」
「螻蟻尚且偷生,到了生死關頭,義氣這兩個字就被拋到腦後了。」程志超長長歎息。
「他們這些人聚到一些,靠的是利益,根本就不是義氣。」許承均道:「接到舉報之後,上級很重視,馬上將那個小拆家轉到了其他地方,以免打草驚蛇。另外派了精幹力量,重點查此人的底,別說,還真就大有收穫。」
曲蘊婷指了指程志超手裡的資料。微笑道:「此人姓孟,叫孟慶龍,早前不是幹這行的,而是開了一個小旅館。有一次,警方圍捕一個緬籍華人大毒販,那個大毒販走投無路。逃到他開的小旅館內,被他藏了起來。後來那個大毒販脫身之後,感恩圖報,就帶著他上了道。只不過這位孟慶龍本身膽子不大,只能小打小鬧的掙點小錢而已,大活不敢幹。」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程志超又是一聲歎息,「這麼好的機會,他竟然如此輕易的放過了,難怪他倒霉。要是我的話。早就干幾票大的之後收手了。幹一票也是干,干十票也是干,十票小的加起來也夠殺頭,還不如橫下一條心,弄一次大的呢。」
「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你這樣想的話,我們可就麻煩了。」曲蘊婷抿唇一笑,「情況基本上就是樣,現在孟慶龍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經洩漏。所以牢飯吃得還挺安穩。你進去之後,和他搞好關係之後。就告訴我們。我們隨後提審他,打草驚蛇,讓他知道,他的底我們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然後再演一場劫獄的好戲,順帶著將他也救出來。他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只能去找他的那個上家大哥。你正好也沒有地方去,唯一的選擇,就是跟著他一起去。」
程志超道:「然後,就順理成章的留在那裡替那大哥賣命。逐漸的接觸到他們的核心?」
「錯,孟慶龍的那個上家雖然也是個大毒販。不過卻不是你的目標。你的目標是利用他做跳板,想辦法跳到另一夥人的陣營之中。」
「你的意思是說,孟慶龍的那個上家,還不是最大的毒販?」
「當然不是,他的上家是個華人,叫王瑞國。雖然咱們中國人向來講不是猛龍不過江,可是在人家的地頭上,無親無故的,又沒有多少門路,就算再狠,也不可能將買賣做到頂點,大頭還得是在人家的手裡把著。不過這個王瑞國也是個人傑,短短七八年的時間,硬是讓他靠拳頭打出了不小的名號。這買賣,竟然讓他支起來了。我估計,這個新的組織成立之後,和王瑞國之間,肯定會有一番交集。」
「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如果王瑞國不想做那隻母老虎的話,肯定就得和對方為了搶地盤而大打出手。舞刀弄槍的時候,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夠適時的表現一下自己的話,王瑞國非把我當成寶貝不可。」
「如果他真的甘心做那隻母老虎的話,手底下沒人,腰桿子也硬不起來。所以不管是王瑞國想和人家打,還是想和人家和,手底下都必須有硬一點人。以你的身手,如果辦事再狠辣一些的話,用不了多久,就能打開局面。就是不知道你……」曲蘊婷說到這裡,看著程志超,兩道濃黑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我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你這樣已經很有禮貌了,要是換了我們隊長的話,就會毫不客氣的命令我,必須要心狠手辣了。」程志超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聳了聳肩,說道:「放心,不就是和那些毒販火拚麼,反正我是兵,他們是匪,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對他們狠一點,也無傷大雅,對不對。」
「問題是,有的時候,你的敵人,很有可能是我們自己人。」
「那我不管,我只服從我的上級給我下達的命令。在我來之前,我們徐大隊和成隊都對我說,去了之後,只有我自己是自己人。在沒有接到任務完畢的命令之前,哪怕就是在戰場上碰到他們,也照打不誤。當然了,為了投桃報李,他們對我也會毫不客氣。」
曲蘊婷倒吸一口涼氣:「你們隊長真的這樣對你說的?」
「我相信他是為了我好。」
「如果,我落到你手了呢?」
「我只能深表遺憾,最多任務完畢之後,我以私人身份到你墳前向你道個歉,但不會去自首,更不會內疚。」
曲蘊婷咳嗽兩聲,對許承均苦笑道:「老許,你說咱們是不是應該向上級打個報告,這一次最好還是用咱們的人?」
許承均嘿嘿一笑:「我也覺得。這傢伙沒有咱們自己人靠譜。」
…………………………………………………………………………………………………………
雙泉山鎮,鎮以山名,鎮後面的山就叫雙泉山。據說在八十年代的時候,山上還有兩汪清泉,各成一條小溪潺潺而下,在山下匯在一起。婉蜒遠去。但是現在,那兩汪泉水只剩下了一汪在夏季的時候還能冒出點水,另一汪則早就變成了一個大坑。不但沒有了水,由於坑底全是砂石,連草都不長。
但雙泉山並不以泉著稱,這座山最著名的是它的楓葉。從清代開始,就有人有意的在山上種栽了大片的楓樹。兩百多年以來,楓樹林的規模越來越大,現在已經是滿山遍野全是楓樹。一到深入。整座山就像是著了火一般。
也正因為如此,雙泉山下小小的雙泉鎮,竟然勉強與繁華搭上了一點邊,起碼普通的山區小鎮沒有的旅館,雙泉鎮竟然有兩家。
只是現在已是初冬,昨天還下過一場小雪,雖然沒有站住,但氣溫卻降下來不少。鎮上的兩家小旅館都沒有客人入住。
冬天本來就不是這種小鎮旅館生意最好的時候。
兩家旅館的規模都不大,只比普通的農家院稍大一些而已。清一色的二層小樓,樓上樓下隔斷成十幾個房間,床單被褥倒還乾淨,只是不提供熱水洗澡,這讓曲蘊婷很不適應。
她是南方人,對北方的寒冷估計不足。以為僅僅是初冬而已,又僅僅是打算住半個來月,因此並沒有準備多少御寒衣物,以至於在省城下了火車,改乘汽車的時候就已經叫苦不迭。下了汽車之後。冷風一吹,這位南國妹子更是一連打了好幾個冷戰,耳朵瞬間凍得通紅。
可是當她進了房間之後,卻又高興起來,撲到暖氣片上連呼還是北方好,雖然外面冷,可是屋裡面燒上暖氣之後,卻著實暖和。
這裡就是劉思辰的故鄉,自從他參軍入伍之後,就一次也沒有回來過。可能還會有人記得這個鎮上曾經有過他這麼一號人物,但是他的親人卻已經全都不在了。程志超要做的,就是在半個月之內,根據當地警方提供的資料,迅速的瞭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同時,還要熟記當地派出所提供的資料。
這些資料都是與劉思辰早年經歷有關的,比如說他上學時候的朋友的近況等等。他們幾個人的行動是高度保密的,就連當地派出所,也只有所長和指導員知道,連副所長都不知道他們幾個的真正身份。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全民皆兵的年代,就算是來了幾個陌生人,只要他們不惹事生非,也沒有人會多此一舉的對他們盤根問底。
雙泉鎮離省城已經很近,如果在夜晚的時候向著省城的方向眺望的話,甚至可以看得到省城的燈火映紅了遠處的天空。程志超來到雙泉鎮的當天晚上,看著天空中映射出來的省城燈火,差點沒有控制不住溜之大吉。但是許承均和曲蘊婷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如果真跑了,恐怕不到一分鐘就得被他們發現。
於是程志超越來越不開心。
曲蘊婷是個女人,心思比較細密一些,兩天之後,就看出程志超為什麼不開心了,但她也沒有辦法,只能對他報以同情的一笑而已,甚至都不能幫程志超給方曉晨和劉欣捎個口信,告訴她們程志超現在的位置,讓她們過來與之一晤。
就在程志超在雙泉鎮體驗生活的時候,省城這邊也沒有閒著,為了確定行動萬無一失,史德平親自帶人來到了省城,直接和省城公安廳取得了聯繫。
省城公安廳現在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方越元等人的身上,人手方面確定有點不足,不過史德平大老遠的來了,總不能這點忙都不幫。反正現在局勢已經這樣了,相信半個月之內,方越元他們也搞不出花樣來。因此儘管精力不足,但是公安廳還是抽出一些人配合他們。
公安部門和運鈔大隊這兩個地方好解決,但是銀行方面不那麼容易了。要知道,銀行是有自己的一套體系的,警方無權要求銀行方面在任何時候都無條件的配合他們的工作。有時候警方在辦案的過程中為了調取監控錄像都要費一番好勁,更何況是要由銀行配合他們做這種事?
可憐史德平這位高級警官在公安廳的工作人員帶領下。一連走了三四家銀行都被拒絕了。眼見再走一天,省城幾大國有銀行都要走一個遍了,事情竟然毫無進展,史德平徹底鬱悶了。
不過仔細想想,換了他是銀行領導的話,他恐怕也不會輕易的同意配合他們。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如果行動的時候,真出了點什麼意外,傷了人或者是錢財方面出現了損失的話,任何一個人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儘管國有銀行不買他的帳,但是史德平高級警官的身份卻是做不得假的,而且省城方面派出的隨行人員,級別也都不低,所以幾天之後,在一個地方銀行那裡。史德平總算是打開了一個突破口。但是方提出了一個條件,那就是由公安廳出面擔保,如果有任何損失的話,公安廳都要負責全額賠償。
一連數日沒有結果,史德平的頭髮都要愁白了,現在終於有人肯配合自己,別說一個條件,就是十個、一百個。他也毫不猶豫的點頭同意。因此公安廳的同志還沒表態,史德平已經越俎代皰。替他們答應了下來。同時很熱情的表示,已經在某某大飯店訂好了席位,要求銀行領導務必在百忙之中賞個臉。
銀行的領導們沒有賞這個臉,不是不想賞,而是不敢賞。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出來,在史德平同意他們的條件之後。公安廳的那幾個人馬上就變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了,鬼才知道這頓飯是不是鴻門宴呢。
他們並不是怕,而是敬而遠之。在這些人的心裡,警察的名聲並不好,能不和他們打交道。就盡量不和他們打交道。
他們沒有賞臉,公安廳的人也沒有去。雖然身在警察系統,但是做事風格卻依舊帶著行伍作風的史德平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心裡面更加的鬱悶了。好在事情總算是辦成了,接下來就是制訂一個完美無暇的計劃,那就簡單得多了。
到了省城,如果不見一見老江似乎有點說不過去,那幫人替自己省的飯錢,史德平鬱悶之餘,決定一分錢也不留,乾脆和老江一起撮一頓。
老戰友約請,老江自然欣然同意,不過高級飯店就不用去了。老馬識途的老江,很快就和史德平訂好了一個物美價廉的好地方。
史德平是老江的手下,當然不能讓領導等自己,早早就去了那裡等著老江了。雖說老江指定的這家飯店也算是比較上檔次,但卻和史德平想安排他的地方相差甚遠。最主要的是,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老江指定了飯店之後,還指定了包房。當史德平到了地方一看,那包房竟然是臨街的,窗戶外面就是馬路,而且還是一樓。
史德平徹底無奈了,剛想叫服務員過來,看看能不能換一個清靜一點的包房,老江就進了門。這樣一來,換包房的事情,自然也就無從說起了。
兩個人都很好酒,再加上十幾年沒有見面了,千言萬語,自然一切都在酒裡。幾杯酒下肚,兩個人的話匣子終於全部打開,也不管這是不是公共場合,談起以往的事情,都是心潮澎湃,大呼小叫,引得飯店內其他吃飯的人紛紛側目,甚至就連外面過路的都會情不自禁的向窗戶裡面瞄幾眼。
對於這一切,老江只當沒有看見,嬉笑怒罵,毫不掩飾。
史德平酒勁上湧,也漸漸的變得和他一個德性了。酒到酣處,史德平趁著自己還清醒開始挑起老江的禮來:「排長,你不夠意思。」
「我怎麼不夠意思了?」
史德平大著舌頭說:「十多年沒見了,兄弟現在混的還可以,五星級大酒店,不敢保證天天請你,但去吃個一頓兩頓的還是不成問題的。結果你倒好,給我挑了這麼一個小地方,怎麼著,瞧不起兄弟啊,怕我沒錢付帳是不是?有錢,我有錢……」說著,伸手掏出自己的錢包拍在了桌子上:「你數數,現金不夠的話,我還有銀行卡呢。」
老江瞇著眼睛拍了拍桌上的錢包:「我知道你有錢,咱們那批人之中,你和老徐都出息了,老徐現在是大校了?」
「嗯,大校了,這小子,恐怕再過幾年,就得熬成金星,比不了他。但是咱哥倆差不多少,嘿嘿。這樣,明天,明天找一個上檔次的地方,兄弟再請好好的喝一頓。」
「明天也還來這裡,還是這個包房,我請你。」
「幹嘛總來這裡?你在這個飯店有股份?」
「屁。和你實說了,來這裡,除了吃飯喝酒之外,我還能順便看看孩子。」
「啊?孩子?你孩子在這裡上班?不對啊,我記得你女兒還在上學啊。」
「看對面,馬路對面,那個招牌。」
史德平使勁眨了眨眼睛,扭頭看向了窗外,大著舌頭喃喃的念道:「晨曦女子會館!女子會館是個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