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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044 搶土(上) 文 / 松風寒

    法租界同孚裡那兩層樓高的大宅子前,車水馬龍地跑著無數的黃包車和腳踏車。還有一些車進不了弄堂,就在弄堂的外面停著,把路都堵了。這種場景只把龍邵文看得血脈賁張,「媽的,流氓只有混到黃金榮這般模樣,才算是有點頭臉!」他熱血沸騰地他發著誓,「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像黃金榮這樣風光。」

    黃宅的客堂敞亮而奢華,處處透著一股豪富之氣,龍邵文屁股蹭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大氣也不敢出地等著黃金榮出來召見,一想快要見到自己的崇拜對象,他的手心因激動而發粘,腿肚子也因激動而稍微有點抽筋。

    黃金榮架子大!龍邵文等了將近一頓飯的功夫,黃金榮才珊珊出來。他個子不高,身材魁梧,方頭大耳,頭戴一頂瓜皮帽,渾身透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甚至連那一臉的麻坑,都透著一股難以抑制豪氣。龍邵文不禁暗中讚歎,「好一個英雄氣概,有點像……像是說書人口中的西楚霸王……」

    黃金榮微笑著對龍邵文頷首點頭,臉上的每一粒麻坑似乎都隨著他的笑而顫抖的快要掉了下來,龍邵文更激動了,他想:真是有如春風吹臉般的舒服,黃老闆的笑容就像是三伏天大中午的太陽,熱情的要命……黃金榮說,「小老弟,久仰大名啊!」

    龍邵文受寵若驚地說:不敢,不敢。黃老闆才是大名鼎鼎的,黃浦灘邊呱呱叫的大人物。

    黃金榮大喇喇地靠在太師椅上,兩腿略分,兩手交叉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大拇指相互纏繞旋轉著,「小老弟這次有驚無險,恭喜!十六鋪的地界你是不能再住了,以後是怎麼打算的?」

    「黃老闆這是要栽培我……」龍邵文欣喜了,他恭敬著說:還請黃老闆賞口飯吃。

    黃金榮露出一口微黃的牙齒,笑著問:你從前是吃的是什麼飯?

    「吃碼頭飯吧!就是在碼頭上小來來的討點生活,混個溫飽。」

    黃金榮點點頭,「那就繼續幹你的老本行,還吃碼頭這碗飯怎樣?」

    「謝謝黃老闆,謝謝黃老闆……」龍邵文喜出望外,心中竊喜,「看來黃金榮這棵大樹是靠上了,奶奶的,今後有黃老闆給安排生意,離出人頭地可就不遠了。」

    此後幾日,龍邵文天天一早就到黃宅報道,直到落日才戀戀不捨的離開,等著黃金榮給他派一些生意。可幾天過去,黃金榮卻再沒見過他。龍邵文罵著,「奶奶的黃麻皮,你消遣老子!」

    這天黃昏,他頗為鬱悶的離開黃宅,臨出門時,一頭撞到馬祥生的身上,馬祥生見他走神,問他原因,龍邵文也不敢抱怨黃金榮,只說,「想不通啊!黃老闆不派生意給我。」

    馬祥生笑了,「黃老闆吃的是洋人的官飯,哪有生意給你,他不是答應你了麼,讓你繼續吃碼頭這碗飯啊!」他見龍邵文不解,又說,「黃老闆已經給了你最大的生意了,你以為誰都可以在黃老闆的地界混飯吃?」

    龍邵文恍然大悟了,「是啊!黃老闆是答應老子繼續吃碼頭飯,奶奶的,他這是默許老子可以搶租界的碼頭啊……」他自嘲地笑笑,「老子的腦子可不怎麼靈光,黃老闆總不能再把搶誰家的碼頭也指點給老子吧!」他說,「我想搞土……」他之所以青睞煙土,是因為搶煙土比起其他的行當來,風險雖大,獲利卻高,且一不用資金;二不需跟人明槍持火的硬碰硬。只要瞅準運送煙土的空子,趁人不備搶上幾宗貨物就跑,來去沒有痕跡,事後煙土商也不好查找。此時上海的真實狀況是:對煙土的需求量極大,銷贓方便。只要手中有土,就等同於現洋。

    馬祥生眉頭微蹙,「搞土可以,但搞來的土必須要到黃老闆指定的土商那裡銷售,這一點你要切記!不然這飯碗你剛端上,就得砸了!」

    龍邵文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祥生阿哥轉告黃老闆,請他老人家放心。」

    終於可以大展宏圖了,龍邵文興奮了,他來到江邊,凝視著殘陽慢慢浸入到東去的江中,他讚歎著,「真是富有朝氣的一天……」天邊那最後的一抹血紅映在他眼中,像是燃燒著兩簇火焰,散發著渴望地熱烈。他召集兄弟門說:咱們終於可以開工了!

    開工前,馬祥生又特意給他講了一些規矩,比如誰的貨能動,誰的貨不能動,哪家碼頭防衛嚴,哪家碼頭好下手等等……此時吃碼頭飯的流氓眾多,十六鋪的流氓,著名的搶煙土販子張春寶,單阿榮、郭德榮、「翹腳阿雲」榮嘯雲,虹口的浦宰元,江灣的粢飯和尚,文元坊的應桂馨,及天**橋的鬧天宮徐福生,鐵臂膀陳長福等,基本都在吃這碗飯,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以范高頭為首的「水老蟲」幫,所謂「水老蟲」,就是靠在水中偷盜為生之意,每當碼頭鴉片船進港時,因黃浦江水淺,輪船無法靠近碼頭,必須用小劃子從輪船上將貨物駁回,這些小劃子在運貨過程,時而會發生翻船事故,這就是「水老蟲」在作怪了。他們把小劃子弄翻,然後撈起沉在水底的鴉片再行販賣……龍邵文聽的連連點頭,組織兄弟們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

    在租界碼頭髮土財的除了外國駐軍外,其餘土商七成都是從廣東轉來的「潮州幫」……自道光十九年,林則徐在廣東虎門銷煙後,清廷訂定新律,無論華洋客商,挾帶鴉片入境,人殺頭,船充公,從此經營鴉片變成冒險玩命的勾當,蠅群般的毒販自此翻新花樣地進行鴉片走私,以逃避新律打擊。上海開埠後,英法兩租界成為外國人的轄區,非中國法律所能企及。潮州土商便大舉北上,以上海替代廣東,成為大宗煙土的轉運站……由於黃金榮是法租界華人探目,有責任保護外國公民的財產,因此這外國的土船是不能搶的,至少現在不能搶,否則就是塌黃金榮的台。而「潮州幫」都是廣東大老闆,他們雖也在租界紮了根,明面上是代洋行出賣鴉片,但私下裡卻在大肆走私自己的煙土。上海幫派勢力眾多,其中不乏龍邵文這樣為了生存而不擇任何手段的幫會中人,他們雖知販賣鴉片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但迫於財力,勢力,根本捱不著鴉片生意,但看著別人發財,卻又眼紅的要命,便只能仗著人多勢眾,敢於玩命,乾脆放手硬搶。於是黃浦灘的碼頭上天天都有搶土流氓活動的蹤跡。這些流氓不但搶土商,有時候著了急連自己人的都搶。碼頭上天天都上演著搶土、火拚、黑吃黑、窩裡鬥這樣的事情。

    龍邵文決定也搶「潮州幫」,他的理由有三條:一,潮州幫沒武裝,比較好下手;二,潮州幫是在走私煙土,即便搶了他們,他們也不敢報案;三,他對「潮州幫」大發土財早就妒忌的眼紅,上海的土商雖難以計數,但潮州幫卻是那出頭的椽子,不搶他們又搶誰……

    這是龍邵文第一次在租界區搶劫煙土,他暗暗發誓,「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他清楚,一旦失敗了,塌台丟人事小,一旦讓黃金榮失望,怕是碼頭這碗飯就再不容易端了。此種情況下,可靠的消息就顯得至關重要,龍邵文讓俞文征詳細地去做了摸排,然後召集弟兄們分析,研究……俞文征一直負責消息的打探,他經過多日的摸排,提供了三種搶劫方案。

    第一種是卸貨的時候動手搶。由於清廷自雍正以來就實施了戒煙令,華界並不許煙土過境。煙土通常都是由南洋或是印度出發的遠洋輪運送至吳淞口。土商直接在吳淞口卸貨。這樣就可以躲避吳淞口到租界碼頭這一段路的關卡。煙土在吳淞口被裝進麻袋,等到晚上黃浦江漲潮時,便將這些麻袋推進水裡。這些裝著煙土的麻袋都浮在水面上,被漲潮的江水一隻隻推到岸邊。此時接貨的人早已等候在岸邊,用栓著鐵鉤子的竹竿將這些麻袋一隻隻撈起來……

    龍邵文琢磨了一下這個過程,他說:這個時候咱們就可以先他們一步架著小舢板直接在水裡搶貨,搶完就跑。

    俞文征說:這種搶貨的方法雖然簡單,但是最危險,吳淞口卸貨的遠洋輪都配有火槍,如果發現有人在半途截貨,他們就會開槍。另外煙商也會在江裡佈置好護送貨物的小舢板,直到岸上接貨人把貨接走,這些小舢板才會撤離。

    第二種辦法是搶煙商,煙商接到貨物後,會迅速將這些貨物裝車,然後拉到十六鋪附近的新開河沿線公棧,這一帶是法、英、華三界接壤地,屬於三不管地帶,便於動手。

    龍邵文琢磨著新開河伏擊的位置,他問:這裡動手怎麼樣?

    俞文征說:煙商覺得在這裡運貨比較方便,麻煩少,他們覺得方便的同時,咱們也同樣覺得方便,可以在半路進行搶。麻煩的是夜深人靜,響動太大。而且沒槍也不行。

    第三種就是直接搶煙商躉貨的公棧。煙商們為了遮人耳目,通常會將鴉片裝入鑌鐵煤油箱裡,爾後才運進貨棧。俞文征說,「我們這個時候可以衝進去下手,用一種叫「套箱」的搶煙把戲,套了煙就走。」

    「哦!這個把戲怎麼玩兒?」龍邵文來了興趣。

    「就是等煙商把裝著鴉片的煤油箱子入棧的時候,咱們直接駕著自己的馬車也跟了進去,咱們事先在車裡藏個大箱子,趁沒人注意時,快速地把咱們的箱子套在那些煤油箱子上,大搖大擺的出來就行。貨棧人多也亂,沒人注意。」

    龍邵文考慮了一會兒說:兄弟們都琢磨琢磨,看看究竟怎樣動手。

    感謝你們的推薦與收藏,原三章變兩章更新,更新量大於平日。再次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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