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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465 川江航線 文 / 松風寒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龍邵文就去「三北輪埠公司」拜訪虞洽卿,還沒等進入虞洽卿的辦公間,龍邵文為眼前的景象吃了一驚,三北輪埠公司的會客廳裡坐滿了人,每個人手中都拿了一摞單子等候虞洽卿的「召見」,龍邵文一打聽,原來這些人都是來朝虞洽卿討賬的……

    見龍邵文進來,虞洽卿彷彿見了救星一般,對坐在他辦公室裡不走,等他付款的幾名債主說:你們的情況我都瞭解了,最近幾天我就安排下去,逐步把你們的困難解決了,現在龍先生來找我談事情,你們先散了吧!

    幾名討債的見了龍邵文,都站起來同龍邵文打了個招呼,然後各自散去。

    「阿德哥!你這裡可是門庭若市啊!」龍邵文開著玩笑。

    虞洽卿愁眉苦地臉說:我這兒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情開我的玩笑?這裡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都快要被債主給吃了!

    「呵呵!誰都知道你是滬上商界鼎鼎有名的領袖人物,再加上你『三北『與』寧興』幾乎壟斷了黃浦灘的運輸業,船是買了一艘又一艘,照理說不應該缺錢啊!怎麼會搞得這樣狼狽?」

    「唉!你只看到我風光了,卻不知道我的苦處,我買船不假,可都是被逼無奈,前些年太古、怡和、東方等外國輪船公司在上海捲土重來,仗著資金雄厚,數次找我商量要高價購入我的「三北」、「寧興」等輪船公司。被我斷然拒絕了。他們見購買不成。就大打價格戰,極力擴張搶佔我的市場份額,我若是稍有懈怠,隨時都有可能被那些洋鬼子開的輪船公司給吞了,在他們的步步緊逼之下,我只好不停地籌集資金,購買輪船擴大規模,結果造成固定資產投入太多,資金周轉不靈,出現越窮越買船的怪現象。當年籌集來的那些資金。直到現在仍有好多筆拖欠著,若是再還不上,我可就面臨著信譽缺失、破產關門的險境了。」

    龍邵文瞭解虞洽卿說的這些情況,當年怡和、東方等輪船公司為了擠垮虞洽卿的輪船公司。拚命降低票價,居然還曾一度使出過免費拉客乘船的招數,想通過價格戰打垮虞洽卿,讓他無生意可做,自動關門大吉,不過虞洽卿最終還是咬著牙挺了過來……

    「可我看你的碼頭很忙啊!整天客流、貨物往來不停,不是挺賺錢的嘛!」龍邵文故意說。

    「哼哼!」虞洽卿冷笑了一聲,又「唉!」地歎口氣,「自打蔣先生北伐以來,內戰不斷。軍運繁忙,軍隊扣船拉差,趁機敲詐勒索,我的船整日地為這些軍爺服務,早已虧損纍纍,陷入困境……」

    龍邵文一臉詫異,「國府徵用船隻所發生的費用,應該算作是國府正常的軍費開支,你怎麼不去討要?」

    「怎麼就沒去過!我曾數次趕赴南京,向蔣先生催討歷年軍隊所欠的輪船租用費。蔣先生嘴上雖也答應付款給我,卻說錢在宋子文手中掌管,讓我去找宋子文討要,可宋子文卻屢屢找出各種借口搪塞,他手中的錢不是拿去賑災了。就是做軍餉支出了,總之是不付款給我。這要換做幾年前。我好歹也要把他奚落一頓,可如今他大權在握,我又怎敢向他硬要,只好吃這啞巴虧了,只是這樣一來,就更把我苦心經營了若干年,付出了無數心血的輪船公司逼到了即將破產的境地。觸那!當年我沒被洋鬼子擠垮,現在卻要被國民政府拖累跨了。」

    龍邵文明白了,「哦!原來宋子文要送我這樣一樁人情,看來他是想讓我出面替虞洽卿討要輪船租用費,讓我賣他這個人情,其實他早已準備給虞洽卿付款了。嗯!宋子文老謀深算,知道我不是做正經生意的那塊料,他讓我賣虞洽卿這麼大一個面子,自然是想讓我與虞洽卿合作經營內河航線的生意……」他當下也「唉!」地歎口氣,「民不與官鬥,咱們的生意能不能做的下去,說到根子上,還是蔣主席的一句話,他讓咱們活,咱們才能活,他若是不讓咱們活,咱們是怎麼掙扎,最終也逃不過他的掌心。阿德哥!你下一步是怎麼考慮的?還有沒有什麼打算?」

    「打算?」虞洽卿苦笑著,「一面是南京政府方面拖欠著我的錢不給,一面是我都快被這些上門討債的逼瘋了,還能有什麼打算。」

    「阿德哥!你看內河航運這樁生意怎樣?」龍邵文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當然好啊!早以前我也曾想開闢這條航線,不過想想又作罷了,這只因四川軍閥割據,輪船入川都要委託洋行出面保護,船上懸掛外國國旗,否則就有被扣或拉差的危險,再加上川地盜匪極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鑽出一股土匪前來劫船越貨,風險實在是不小。正因為這些原因,內河生意一向都把持在洋鬼子開的洋行手中,咱們眼瞧著他們坐享厚利,卻是沒有絲毫辦法從中分得一杯羹。」

    龍邵文聽到這裡,心中就有數了,當下把話題一轉,又繞回到剛才的話題,「偌大個南京政府,怎會連個輪船租用費也付不起,南京政府欠你的錢包在我身上,我與宋子文的交情不薄,我去找他給你把錢要回來。」

    虞洽卿聽了一喜,「我知道你在國府是極有面子的,果真如此,那你可就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

    龍邵文笑了笑,「阿德哥!咱們是什麼關係,彼此不用這麼客氣吧!從民國初年始,你沒少幫我的忙,現在你有難了,我伸手拉你一把難道不應該?」說到這裡,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兒。皺了皺眉。又說:錢我倒是可以給你去要,不過……不過這其中卻有一個難處……」

    虞洽卿的心又懸了起來,忙問:什麼難處?

    龍邵文頗顯為難地說:只是師出無名啊!萬一宋子文說,我又不欠你的錢,這不干你的事兒。那我該怎樣答他?」。

    虞洽卿也皺了皺眉,隨即說:你可以說我的三北公司現在經營狀況不佳,馬上就要頻臨破產,你已經投資入股進來了,這樣一來不就師出有名,名正言順了嘛!

    「嗯!」龍邵文點著頭。「這倒是個借口。不過宋子文為人向來小心謹慎,官僚作風嚴重,就連蔣主席花點錢,他都要刨根問底兒的問他幹什麼用。搞得蔣主席數次大發雷震,想花公款辦點私事都不太方便,有時候還得向我伸手討要,我怕這個虛假托辭被宋子文戳穿了,到時候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虞洽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宋子文的這一做派我也有所耳聞,他是美國聖約翰大學畢業生、哈佛大學與哥倫比亞大學財政經濟系高材生,又曾在紐約銀行見習過一段時間,頭上可謂是光環十足,現在任了南京政府的財政部長後。就更是眼高於頂,很多時候連蔣先生都不放在眼裡。這傢伙兒很有些洋鬼子的作風,辦事向來講究個手續,你就這樣空口去跟他說在我的三北公司有股份,的確是很難取信與他。」

    龍邵文苦笑了一下,「是啊!萬一被宋子文發現我並沒有在你的三北公司佔有股份,那……唉!阿德哥!行了,不多說了,我盡力而為吧!」

    「不!阿文,我不會讓你空口無憑的去找宋子文張這個口的。從現在起,三北公司就有你的股份了,我馬上就讓人準備相關文件,我們抓緊辦理一下手續!」

    龍邵文大驚:阿德哥!這只是幫你去找宋子文要錢的一個托辭而已,怎能當的了真。你要是這樣幹!那我豈不是成了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小人?」

    「阿文!」虞洽卿誠意十足地說:我三北公司現在的狀況你也看到了,你就是真的佔有我的股份又有何妨?一旦錢要不回來。我三北公司就要破產關門,到時就算三北公司是我個人獨資的,那又有什麼用?你可千萬不要推辭了,就算是幫老哥哥一把好了!

    「阿德哥!這個萬萬不可,當年怡和、東方等洋公司出那麼高的價格要收購你的公司,你都不幹,我這入股進來,又算作什麼?不行不行,這樣你太吃虧了,你的這個便宜我說什麼也不能佔,這要是傳了出去,我可沒臉見人了。」

    「阿文!此一時彼一時了,你要是不幹,我只能把輪船公司的股份賣給洋鬼子來擺脫眼前的困境了。」虞洽卿略顯淒涼地說。

    「那可不行,你與洋鬼子斗了那麼多年,現在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能夠與他們抗衡,怎能輕易地就這樣認輸,你要是把輪船公司賣給洋鬼子,丟的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臉,到時候丟的可是我們全上海、全中國人的臉啊!再說你現在賣股份,洋鬼子非得乘人之危大肆殺價不可,豈不是便宜了他們……」他頓了頓,又極不情願地說:阿德哥!既然你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再要推辭,可就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不過說實話,我是真的不想從事什麼運輸行業,這行業比起我販運煙土的利潤,可真是天差地別了,看你為這個輪船公司操碎了心,我實在是有點畏懼進入這個行業,但為了幫你把錢要回來,為了不讓你辛辛苦苦闖辦的輪船公司落入洋鬼子手中,咱們先暫時履行一下手續應付應付宋子文,等到事情一了,這手續就讓他作廢了吧!到時候輪船公司還是你一個人的。」

    「哎!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虞洽卿在黃浦灘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素來最重信譽,什麼時候過河拆橋了?這樣的話,你以後再也休提。」

    「好!阿德哥!既然這樣,那我就用輪船入你的股,我龍升公司現有大型貨船七艘,小火輪十六艘,今後就併入你的三北公司吧!」

    「那就這麼定了,你也不用再注入什麼現金。就按你輪船價值灘成股份。確定你的入股比例怎麼樣?」

    龍邵文大度地說:阿德哥!你就看著定吧!咱們是好朋友,無論你給我的股份多與少,我都不是很在意的。

    虞洽卿搖頭,「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你既然參股進來,自然照你的輪船現價估算股本,這點公平我還是能做到的。」

    「對了阿德哥!我入股以後,咱們就把川江內河航線開闢出來吧!多少也能為公司增加點收入,至於你說什麼四川軍閥及盜匪問題。我來負責解決,你看可行不可行?」

    「阿文,我知道你在長江沿線手段通神,但除了軍閥、盜匪之外。還有一個環節是必須要打通的!否則就算是開了航線,也不一定有錢可賺。」

    龍邵文點點頭,尋思:宋子文也說有一個環節需要打通,但願不是什麼棘手的環節才好,***,老子想開辦輪船公司夾帶販運煙土兩頭賺錢怎就這麼難呢……他問:是什麼環節?

    「還是最讓我犯愁的問題,現在蔣先生大肆的排除異己,在裁軍的問題上與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他們的關係搞得很緊張,戰事隨時都可能爆發,咱們一旦插足了內河航運。真要是打起仗來,咱們的船免不得又要被徵用,所以在開闢內河航運之前,國府裡面的環節需要提前打通才好,否則咱們的船,或許會被徵用,或許被沉到江中成了水下障礙,或許就成為了李宗仁、白崇禧的炮灰。」

    龍邵文聽後想:那是以後的事情了,真要打起仗來,走的好好的。炮彈都有可能落到頭上,先把航線開了,光明正大的運上他幾船煙土再說……他笑笑說:這個好辦!咱們隨時留意著時局變化,看著要打仗了,就趕緊停運。到時候咱們的輪船隻要不在長江上跑,看誰又能徵用了。」

    虞洽卿「唉!」地歎口氣。想:但願你面子大,蔣介石能放過你。

    龍邵文走後,虞洽卿又想:他平素極少登我的門,今天怎地突然來了,難道是專門為我排憂解難來了?不太像啊……想到此,虞洽卿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真是個水晶狐狸。

    幾天後,龍升公司船隻評估已定,總噸位是兩萬三千噸,佔了三北公司總運量的三分之一還要強,得到相應的股份後,龍邵文即刻趕赴南京,找宋子文去為虞洽卿討還南京政府歷年來徵用船隻的欠債,宋子文果如當初承諾的那樣,大筆一揮,開出一張支票給了龍邵文:「以後你也算是有了一樁正當生意了……」宋子文笑著說:我送了你這麼大的一樁人情,你想想吧!該怎麼感激我。」

    龍邵文也笑了笑,「我送給你兩句話作為感激,你看怎樣?」

    「說出來聽聽,要是真的有用,我就收下,放你過關。」

    「這第一句話是:多向你大妹夫學習,學學他待人接事和尊重領導的態度;第二句話是:多向你小妹夫學習,學學他忍辱負重和深沉果斷的謀略。」

    宋子文聽後笑了一聲,隨即收斂了笑容,陷入了沉思。龍邵文看的出來,剛才宋子文笑的那一聲極為苦澀,心中似是有許多難言之隱……宋子文與孔祥熙雖都是蔣介石的財神爺,但他二人之間,蔣介石更信任孔祥熙,因為孔祥熙不論什麼時候,在蔣介石面前都擺出一副誠惶誠恐,十分聽話的樣子,而宋子文則不然,他對蔣介石總是愛答不理,什麼時候都表現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就個人能力方面,孔祥熙則扮豬吃虎,總是唯唯諾諾的,給人感覺沒什麼本事,而宋子文則處處體現出精明強幹,比較有能力,他不但在買辦資本家眼中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就是在英美人中口碑也極佳,這點是蔣介石深為妒忌的。

    ……又過了一段日子,「三北」公司的內河航運開通,由於龍邵文早已委託任江峰走通了四川各派軍閥的關係,宣稱「三北」輪船入川,是為了大張中國人的志氣,決計不「扯虎皮拉大旗」打著洋人的旗號掙中國人的錢,同時宣佈三北的運費低廉,有利於川地與沿海城市之間的貨物互補與溝通。

    與此同時,龍邵文為了打消貨主對國內輪船公司不信任的顧慮,他在報紙上大登廣告:如因輪船被扣或遭劫,公司負責賠償貨主的全部損失,這樣一來,「三北」公司內河航運的局面立刻打開,營業額節節高攀,漸入佳境,龍邵文及虞洽卿自然賺的是盆滿缽滿。當然龍邵文並沒有忘記干他的老本行,時而手癢,也在貨物中夾帶一些煙土運抵上海銷售,但這也只是作為一種愛好,興致所致,才偶爾為之,因為他內心知道,如果把「三北」公司也變成一家煙土販運公司,那從此後,怕就再也洗不脫他那臭名昭著的大煙販子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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