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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636 殊途(下) 文 / 松風寒

    張嘯林指手畫腳地罵道,「媽個x的,那你讓我跟你去香港幹什麼去跳海呀!」

    「咱們可以靠朋友,重新打拼呀!一樣可以辦事業,辦工廠呀!」

    「你省省吧,月笙!」張嘯林把手裡的煙簽,「啪」地一聲,丟在煙盤裡,然後骨嘟嘟連喝幾口茶,抹抹嘴,吼叫道,「自從前些年,為了一八一賭場,你我兄弟鬧過些不愉快,本來我打定主意,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月笙你愛開銀行辦工廠,當那首席紳士,當議長、會長、十七八個董事長,那你儘管去當。我呢,我愛洋鈿,我要發財,我還是做我的土,做我的賭,等到國民政府當家,新生活運動一來,土跟賭都做不成了,我就在租界上小來來,賺到了錢,小樂意,賺不到錢,我回家啃老本。月笙,你說這樣不是很好……」他見杜月笙不說話,又說,「雖說我有心橋歸橋來路歸路,各走各的,但是月笙……」他的聲音一低,語重心長勸杜月笙,「現在形勢不同從前了,我眼看你就要一腳豁往大海裡去了,見得到想得到的,我若怕你懊惱而不說,那就是我對不起朋友。」

    「嘯林哥,你請說。」杜月笙一臉的誠意。

    「我剛才說過,你杜月笙所愛的調調兒,聲望呀,名氣呀,地位呀,現在你都有了,這個……你有你的本事,做阿哥的不能不說一聲佩服你。但是,你可曾想到?這些年你除了一個名,究竟得了些個什麼實惠?社會公職擔任了幾十處,一隻角子不拿,還要倒貼不少開銷,銀行開了好幾家,都是各有各的後台真老闆,你在裡面又算個啥?董事長、理事長掛了十七八個,說句不好聽的,月笙你數給我看看。有那一家真正是你杜月笙的財產。民國十六年你非要跟著老蔣打共黨,又貼了多少錢?哼!只那一年上,你便欠了三百萬大洋的賬。要不是龍邵文幫你搞土,替你還清債務,你現在怕是早就上吊自殺。現在到了民國二十六年,十年以來。你哪一年不是挖東牆補西牆,打腫臉充胖子,逢年過節的就四處掉頭寸,我替你算算你身上背的債,至低限度也有個三五百萬。你人在上海。還可以通融商量,你踏出上海一步,聲望地位扳了個莊,就不曉得有多少只手向你伸過來?到那時候,你拿什麼錢去還?」

    提起這個惱人的大問題,張嘯林以為杜月笙必將廢然無語,垂頭喪氣,誰想杜月笙竟「哈哈」大笑說。「嘯林哥。你說的都對,不過呢,對於錢財,我有我的看法,我不說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錢財是身外之物』一類的話。我只是抱定一個主張,錢財用得完。交情吃不光,所以別人存錢。我存交情,存錢再多不過金山銀海,交情用起來好比天地難量!」

    張嘯林聽後,不禁為之語塞,怔了半天,方始緩和語氣,又說,「月笙,你倒給我說說看,東洋人有那點不好?」

    杜月笙深沉的笑笑,「你要我說東洋人的好處,那我還真不知道,要說壞處,那就容易的多,不說別的,那就是自古以來,我們中國人從不曾跑到東洋去殺人放火,到處開槍!」

    「月笙,東洋人對於我們,是有好處的,不然那些東洋人巴巴地留你在上海幹什麼?你盡可以開出價碼,提出條件呀!」

    「我不會要他們的好處,他們的好處外面都包裹著毒藥。」

    「媽個x的,老蔣就是連包裹毒藥的好處可都不給咱們……」張嘯林提高又說,「月笙,你說香港好不好?」

    「暫時來說比上海好吧!至少東洋人不敢打香港。」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為什麼寧肯傍著洋人的大腿發展事業,就對東洋人這麼反對,你給我講大道理,說東洋人跑到咱們中國開槍放火,那英美法這些洋人不也是一樣嗎!他們又有什麼不同了?就算東洋人來了,最多也就是把上海或是全中國都變成另外一個租界,到了那個時候,你,我,麻皮金榮,還有無其數的老弟兄,也許可以再開一個比三鑫公司大十倍、百倍、千倍的公司,那也不是沒可能呀!」

    杜月笙皺著眉,「那是不一樣的!」

    「媽個x的,有什麼不一樣了?麻皮金榮當了那麼多年租界的督察長,不也是投靠了洋人?抱了洋人的粗腿發展?現在東洋人找上門來,求著要給咱們個官當當,你說這又有什麼地方不好了?」

    「嘯林哥!真是不一樣,洋人來中國的時候,那還是比較客氣的,哪像東洋人……」

    「客氣?怎麼客氣?洋人就沒在中國殺人放火!動槍動炮?」張嘯林手在空中使勁兒一擺,大聲又說,「行了!既然你說不一樣,那就不一樣,我們也不必再往下談了,人各有志,無法相強。媽個x的,歸根結底,我只問你一句:你認為我跟你說的是不是心裡話?」

    「是!嘯林哥!」

    張嘯林苦笑了一聲,「最後再送你幾句俗語。你別『兩眼不觀井中水,一心只想跳龍門』,謹防『物離鄉貴,人離鄉賤』,我只巴望你不要有朝一日懊悔起來,熱面孔貼了蔣介石的冷屁股!」

    「嘯林哥,不會的。」

    「我也希望你不會。」張嘯林歎口氣,拿起煙槍,臉上又起笑容,「月笙你啥時走?我為你餞個行!」

    「還早呢!」杜月笙笑笑。

    「那行,你我的話都說盡了,有的話我張嘯林不惜再重複一遍:從今以後,不論你我的遭遇如何,我們都算是問心無愧,彼此都很對得起了。你去忙吧,月笙,沒別的事,我還想香兩口。」

    杜月笙怔怔地又坐了一會兒,見張嘯林只是自顧自地撮著煙槍,一點也沒有再理會自己的意思,不禁有些黯然。與張嘯林道了別,自回家中,一個人關在房中良久,悶悶不樂,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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