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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六章 白雲兮千載 文 / 塵外樓主

    午夜時分。

    秋月明,秋星稀,秋蟲諧鳴秋草低。欲把金樽邀明月,正是花寒露重時。

    財緣一樓畫亭,公子衣白,閒坐烹茶。面前石桌上,陳列著青瓷茶具,插一瓶菊花,擺幾樣時新果點,燃著一爐好香。無燈無燭,影影朦朦,卻好借月光,在手裡把玩著一顆光華溶溶的夜明珠。珠光閃爍,時而大亮,時而從指縫中透出光絲,映得握珠的手瑩白透明。畫亭裡也一閃一閃,彷彿天上星斗。

    公子身畔另有一少年,舉目望著銀勾,眸黑如夜。

    風中傳來一陣酒香,又一人閃身進了畫亭,右手裡舉著個酒壺,左手捏著個酒杯,在那公子對面坐下,斟了杯酒,拿在手裡,不滿道:「喂,幹什麼不點燈?怕人看見你頭上的包麼?」

    滄海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將手心裡的夜明珠放回琉璃托架上,夜明珠光發散出來,如一支小燭,將畫亭照亮。對面那人朗眉星目,笑嘻嘻的望了望滄海的額角,頗為驚訝的道:「咦?好得這麼快?」然後又頗為失望的再說了一次:「唉,好得這麼快。」說罷仰首飲盡杯中酒。

    小殼笑歎道:「給你個忠告,你最好不要惹他。」

    石朔喜也笑笑,說道:「看出來了,他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好惹。」睨一眼桌旁小火爐上的白金掐絲小銅壺,向滄海舉起了酒杯,「如此良宵,幹什麼喝茶呢?來,雙喜哥哥請你喝酒!」

    小殼笑了出來。

    滄海無奈搖了搖頭,眼裡也有了笑意。「我從來不喝酒的,而且,你喝的酒也是我的。」

    石朔喜看了看酒壺,也笑道:「你說的對。但是,你為什麼從來不喝酒?」

    「因為喝酒會亂性。」廣袖流瑩,提起白金掐絲小銅壺。滾水緩緩注入青瓷蓋碗內,銅壺置於桌上。

    「哈哈,怎麼?你醉過?做了什麼違禮的事?跟雙喜哥哥說說。」

    青瓷蓋碗傾水,漫過茶杯,再去塵凡。

    「沒醉過。我這種人是不能醉的。」頓了頓又道:「小石頭,我應該比你大才對。你信不信我已經三十歲了?」撥茶入碗,意態沉靜如水。

    石朔喜瞠目,還沒答言,小殼先搶道:「他明年才二十一歲。」

    石朔喜還是很吃驚的樣子,仔細端詳了滄海臉容,愣愣問道:「你都成年啦?」

    白金掐絲銅壺的行路明顯僵了僵,才緩緩移到青瓷之上。左手攬袖,鳳凰三點頭。

    小殼掩唇,酒窩隱現。

    靜置之後,分入青瓷品茗杯。行雲流水,毫無惺惺,最是難得。

    雙手捧奉玉品,輕道:「我請你喝茶。」

    石朔喜放下酒壺,拿起茶杯,湊近鼻端聞了一聞,香馥如蘭。「綠茶?」一副相當享受的樣子啜了一口。

    「獅峰龍井。」

    「嘖,」石朔喜滿面陶醉,卻道:「不好。」

    「不好?」

    就連小殼都不滿的蹙起了眉。

    石朔喜喝著茶,還晃了晃手指,說道:「太清了。跟你的人一樣。」

    「你是在罵我?」

    「哈哈。我是說就算你發起脾氣來也是無害的緊。」

    「是麼,」滄海淡淡的將手按在燒著的銅壺柄上,淡淡問道:「那我身邊有開水的時候呢?」

    石朔喜道:「嗯,甘醇鮮爽,好茶,好茶。」

    滄海不禁露齒一笑,伸手將那夜明珠握住,畫亭立時暗下來,「有賊來了。」

    「在哪裡?」石朔喜回頭,果然見兩個黑影從牆頭竄了進來,一席粗布黑衣,落地無聲。

    石朔喜輕聲笑道:「還真讓你說准了!」

    這邊又喝了兩盞茶,方聽後院「哎呀!」「啊!」兩聲,石朔喜道:「我去看看!」

    滄海囑咐道:「盡量別用武功,抓起來關到柴房。」

    不一會兒,傳來鈍物擊打的聲音,兩個人開始求饒:「大哥大哥別打了!我們只不過是個小賊,還沒偷著什麼東西……哎呀不行這根棍子比剛才那根還粗!別打了別打了下次不敢了……」

    只聽石朔喜道:「哼哼,掌櫃的說的果然不錯!太露財了就被賊惦記!還好我們早有準備!」

    小殼笑了笑,道:「沒想到他還挺聰明,這話說得很周全。」

    滄海不以為然,說道:「那當然,你哥選的人嘛。」

    「哼,你終於遇上一個比你小的了。」

    「那是。我就是你哥。」秋風吹得他的話飄飄蕩蕩的。

    小殼道:「起風了,你回屋裡去。」

    「不要。我有個小火爐在這裡呢。」

    「不行,凍病了怎麼辦?」

    「不會的!」

    小殼眼一瞪:「你回不回去?」

    「……回去。」

    慕容提著燈籠,緩步而行。夾道兩旁屋宇櫛比,秋花滿庭。轉一個彎,景致忽變,本是一處江南園林,清新婉約,幽靜淡雅,而此院內造一間書齋,卻有北方之質樸凝重。院內遍栽銀杏,卵石為徑,一草一木皆自然生長,並無斧鑿之痕;銀杏葉形似扇,黃黃綠綠,生,則如頂如蓋;落,則青黃交織,綿綿遍地;主人也不灑掃,便聽之任之,萎落滿地;踏之,則如雲如棉,柔軟可愛。其間偶露幾塊鵝卵,如窺美人之面,欲語還休。

    書齋稜窗微開,中有燭光跳脫。齋門半掩,露百寶閣一角。慕容提燈,推開窗子向內笑道:「雲二姑娘,這麼晚了還在用功?莫不是真要考個女狀元不成?」

    齋內一女子手持書卷,背窗而立,頭後束著及腰的綢帶,聞聲回頭,如明月之皎皎。「慕容?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慕容笑道:「這便是你雲二姑娘的待客之道麼?」

    雲千秋也笑道:「門就在那邊,你卻要隔著窗子與我論待客之道,唉,子曰,難養也。」

    慕容笑嘻嘻的縮回了頭,一會兒從玄關外走進來,吹了燈籠,說道:「幸好夫子說的是『汝子』而不是『女子』,否則你不是連自己也罵了?」

    雲千秋明眸一睞,撫心說道:「幸好。」二人相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書齋之內,一應擺設用度盡皆從簡,卻無一不是精挑細選,古風盎然。齋中十架紫檀書櫃,存書已滿,百寶閣上放著不少檀木匣子,該是存世古籍孤本,靠牆有架雕冰梅檀木梯,通往小二樓。

    雲千秋穿著一身羅紗的白衫,褒衣闊帶,大袖廣襟,一派儒者之象;青絲及腰,從鬢以上將一根畫蘭綢帶縛住,垂於肩後。朱唇丹面,柳眉鳳目;凝神似月華照江,江天一色;巧笑如月映荷塘,清揚婉約;通體書卷之香,氣質自華;絕無扭捏之態,品貌天成。縱月有千種風情,終也如是。在這書齋斗室之中,翰墨軒香之內,慕容在側如垂露牡丹,而千秋如月,高灑清輝。

    慕容笑道:「我剛進來,見書齋的名匾換了『杏林』二字,對你齋前的銀杏倒也貼切,只不過,雲二姑娘也變成了個『杏林中人』,可以妙手回春了。」

    雲千秋笑答道:「妙手回春的不是我,而是他,」指了指架上,又道:「書可醫蒙昧,可醫愚頑,可醫無骨,可醫一切下流之症,卻不正是『杏林春暖』,橘井泉香麼?」

    二人一面說笑,一面在矮榻之上對面跪坐,雲千秋煮茶相待,隨口問道:「這麼晚來,還沒見過我哥哥吧?」

    「嗯,」慕容點頭,「千載他還好嗎?」

    「好,好忙。」

    慕容奇道:「忙什麼?關外的貨品還沒進來嗎?」

    雲千秋一笑,道:「很久沒見你,當然是忙著採擷紅豆了。」

    慕容笑啐一聲,忙改變話題道:「人家姑娘一起,都在繡樓裡見面談心,每次我來,卻總要到這硬邦邦的書齋,一點情調都沒有。」

    雲千秋更笑,回道:「超脫一點,做對品書論道的道友不好麼?」

    「你說的道友卻不是我,」慕容飲茶,目光迷離,接道:「該是那風度翩翩的皇甫公子。」

    「不妥,不妥。」雲千秋頻頻搖頭。

    「有何不妥?」

    雲千秋微笑,賣了個關子,才道:「這話太酸。」

    慕容瞇眼指點她道:「你須瞞不過我。」啟唇一笑,又道:「這次你那道友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麼話?」雲千秋也笑。

    「問你認不認識孫芷蘭和孫芷蕙?」

    「是煙雲山莊那兩位千金?」

    「不錯。」

    九月初九。重陽。

    插茱萸,戴菊花。登高望遠。

    小川卻依然要很早很早爬起來,打滿這十缸水。孫煙雲一家,一早上梳洗做飯就用掉了六缸半水,小川甚是鬱悶。不過,幸好今天中午和晚上他們不在家用飯,那還可以少提幾百桶水,歇息一下。

    小川正在提今天的第三百零一捅水時,聽到水房外面的長甬道那頭傳來家僕的聲音,道:「哦,是送油漆來的啊,狄管家吩咐了放在水房那裡,從這裡走過去,拐個彎就看見了!」

    小川並不在意,低頭繼續打他的水。不一會兒,一個拎著兩桶油漆的清秀少年轉了進來,小川提著水桶一回頭,兩個人同時一愣。四目相對,就那麼愣愣的看著,不說也不動。得有十秒鐘的時間,小川手一鬆,水桶又吊著繩子沉到井裡去,「撲通」一聲,水花迸濺。

    小川衝上去握住那清秀少年的肩膀,激動的但又試探性的輕聲叫道:「瑾汀?」

    少年微微彎身放下油漆,也激動的托住小川的臂肘。珩川!

    二人互相打量了一下,都露出疑惑的神情。瑾汀眼帶詢問,伸手指了指水井,同時珩川也問道:「這油漆?」

    兩人同時歎了口氣,又相對苦笑。珩川道:「我們先把事情做完,再慢慢說。」

    一個半時辰之後。珩川和瑾汀坐在水房茅草簷下,爭先恐後的灌著井水。珩川赤著上身,渾身見汗,瑾汀衣服都濕透了。

    珩川看著成垛的油漆桶,擠眼撇嘴道:「這得有多少桶啊?」

    瑾汀的表情也差不多,從向後撐地支撐身體的兩隻手裡騰出一隻,伸了兩個指頭出來。

    「二百桶?都你一個人的活兒啊?哎喲,你一回提兩桶,那就是一百回啊,嘖。」

    瑾汀苦著臉點頭,然後又對珩川揚了揚下巴。

    珩川道:「看見那十個缸了麼?我每天得挑滿三回。這是全煙雲山莊的用水,都歸我一個人挑。每天最少也六百桶啊。」

    這對難兄難弟交換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瑾汀打手勢道:安全麼?

    珩川點頭。「今天他們一家子都出外踏秋了,剩幾個看門的不到這邊來。」

    瑾汀又打手勢:你怎麼會在這裡?

    珩川極度痛悔的把臉埋在手心裡,半晌才道:「我真是太白癡了!我怎麼能去惹他呢?唉,明知道他最討厭別人品評他的容貌,又最最在乎那張臉,我居然一次觸了兩個禁區!又說他漂亮又說他差點毀容!唉,哎喲——六百桶水啊一天……到底還要多久……」痛哭中。抬頭見瑾汀在笑,便問道:「那你呢?怎麼也這麼遭恨?」

    瑾汀微微歎了口氣,笑著指了指右額角,然後兩手手指圍了個圈,放在右額角上。

    珩川訝道:「啊!他頭上的包跟你有關?」然後又皺眉道:「不是那你今天這麼高興幹嘛?一直在笑。」

    瑾汀幸災樂禍的打手勢道:我所有的活兒今天都做完了。

    #####樓主閒話#####

    慕容打扮得花枝招展,夜訪塵外樓主。

    慕容:「塵外大大,求你給我加戲吧~」說完媚眼頻拋。

    塵外搖頭,很大牌的回道:「不行。」

    慕容驚詫:「為什麼?那葦葦怎麼就能有單章描寫?內心獨白?我就不行?!」

    塵外得意道:「葦葦應經被潛規則了!」

    慕容震驚!半晌才道:「十萬張推薦票?!我沒有那麼多啊……」

    塵外不屑的甩下一句話,道:「可以分期付款嘛~」

    於是,後來就有了這章「慕容夜訪雲千秋」。

    #####下回預告#####

    「雲姑娘決定幫她們?」

    請看第二十七章、寒潭映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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