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八章 糖與山海經 文 / 塵外樓主
雲千秋道:「你們是不是算落了一個人?煙雲山莊可還有一位老太太呢。」
慕容晚裳笑道:「到現在為止,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們的皇甫公子算有遺策?」媚眼閃了一閃,微笑接道:「九月十五日,你們雲家做一場法事吧。」
雲千秋回首,將慕容仔細端詳,但是她所揣摩的,卻應是皇甫公子的心意。
他,到底要做什麼?
又西二百里,曰白邊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青雄黃。
「這個哪買的?」滄海一手舉著本《山海經》,一手從桌上的小小食盒裡揀起了一塊杏脯,盯著杏脯看了看,又嗅了嗅,伸出舌尖舔了舔,然後把一整塊杏脯都塞進嘴裡,腮幫子頓時鼓起來。
小殼坐在一邊,手支著頭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回道:「隔壁街。」
又北十里,曰超山,其陰多蒼玉,其陽有井,冬有水而夏竭。
「唔,再去買一百兩的。」這回拿了一塊桂花酥,嗅了嗅,一口接一口的啃起來。每次只啃下一點點,但是啃得很快,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小殼終於皺眉,斥道:「吃東西不要像老鼠一樣!」等到「咯吱咯吱」的聲音停下來,又道:「吃那麼多甜食會胖成孫煙雲那樣的。」
滄海愣了愣,眨了眨眼睛,說道:「那買五十兩的好了。」
「咯吱」聲又快樂的響起來,小殼冷冷道:「你再這樣連一兩的都沒有。」
滄海頗為沮喪的舔了舔手指,半晌才說道:「錢是我賺的,為什麼買東西還要和你商量?」
「那是為了防止你胖成孫煙雲那樣。」
又東十里,曰屍山,多蒼玉,其獸多麂。
「啊,白糖糕多買兩塊,那個南瓜片就不要了,一點都不甜。」
屍水出焉,南流注於洛水,其中多美玉。
「還有啊,下次果脯和糕點要分開來裝……」
小殼暴怒拍桌而起。終於。
滄海仰頭,眼神像小鹿一樣,聲音像小兔一樣的說:「你喜歡裝在一起就裝在一起吧……」
小殼道:「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坐好了!」
滄海直了直腰。
「把腳從椅子上拿下來!」
也許是為了有糖吃,滄海很聽話。
小殼道:「你除了不賭錢不聽戲不逛妓院以外,跟外邊那些紈褲子弟有什麼區別!」
「那就是有區別啊……」聲音好小好小。
「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什麼也不幹!江湖的興衰你也不管了麼?」
「……不要說得那麼沉重嘛……」
小殼一側腦袋,道:「那好,你說煙雲山莊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我有叫他們去做事啊。」
「那你呢?就什麼都不用管了?」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我的心好累呢……」
「少廢話,那怎麼還看不見動靜?」
「謀定而後動嘛。」
「那你現在應該看《孫子兵法》,而不是《山海經》!」
滄海抓了抓頭髮,苦惱的道:「你能不能不管我?」
「那你能不能不吃糖?」
僵持中。
最後滄海道:「我其實有寫信給璥洲,讓他去幫我查一些事。」
「你早說不就完了麼?」
「……你是不是嫉妒我啊?」
「你有什麼可讓我嫉妒的?」
「嗯,譬如說,我比你帥……」
小殼快要暈倒。「算了。你說說讓璥洲查的什麼事吧。」
「你想知道就好好問我嘛,幹什麼一天到晚的數落我?還威脅我不給我買東西吃。」
「那你自己去買啊。」
「我……我懶得動……」
又一個少年。很酷。上唇很薄,唇峰很尖,長得很「俏」。不是「俏麗」,而只是「俏」,「俏」得很有男人味。他常常不笑,但是笑的時候又滿面春風。還帶著一點壞。
酷酷的少年繃著臉敲開了玄字房的門。
滄海道:「璥洲來了啊。」
少年向小殼點了點頭,嚴肅的對滄海道:「公子,我從『醉風』手裡救下了一個人。」
「誰?」
「不知道。」
滄海已從椅子裡下到地上,順手往嘴裡塞了一把櫻桃肉。「在哪兒?帶我去看看。」剛要走,忽覺後領被扯住,滄海道:「幹什麼?」
小殼冷冷道:「穿鞋。」
「……哦。」
臉色蒼白的中年人雙目緊閉,兩腮凹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佈滿擦傷,衣服勾破了好幾處,隱見血痕,上衣和褲子上還有幾處邊緣整齊的破損,應該是被鋒利的鐵器劃破,皮膚上的傷口因深邃而外翻,有些地方已經開始潰爛。
盧掌櫃看了看受傷的中年人,又望向滄海。
滄海道:「小殼,去廚房弄點米湯來。」
「他……還活著麼?」
滄海輕輕點頭。
小殼出去了一會兒,端了一個小碗回來。璥洲小心的扶起中年人,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小殼用小湯匙一點一點舀米湯送進他嘴裡。開始時,米湯大都從他嘴角流下,喝不進去,後來見他喉部微微一動,嚥了一小口,再餵進去的就都能喝了。
滄海這才問道:「怎麼回事?」
璥洲表情嚴肅,輕聲道:「我在從安慶回來的路上發現了一群黑衣殺手,我懷疑他們是『醉風』的人,就在後面跟著,然後看見他們要殺這個人,」頓了頓,又道:「我看他不會武功,又很老實的樣子,就把他救下來了。當時他已經身受重傷,但還是很努力的在求生。後來他好像有話要說,但沒說出來就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
滄海點了點頭。
小殼想了想,抬眼道:「安慶?天香閣不也在安慶麼?你讓璥洲去查任世傑的事了?」
「對。你有沒有查出八月初三的戌時,天香閣到底發生了什麼?」
喂完了米湯,璥洲輕輕把中年人放躺,蓋好被子。小殼打了水來,給中年人清洗傷口。
璥洲道:「八月初三的戌時,任世傑、佘萬足和『花丐』劉蘇確實都在天香閣。」
盧掌櫃蹙眉,「他們三個怎麼會湊到一起?」
滄海道:「可能是巧合。」
璥洲點頭道:「是巧合。那天他們三個是分別去的天香閣。戌時的時候,任世傑在天香閣後院上完茅廁出來,在院子裡看見了佘萬足,兩個人就動了手,當時院子裡只有他們兩個。後來劉蘇喝醉了出來,撞入打鬥中,被佘萬足一腳踢在肚子上,劉蘇就把剛吃的酒菜吐了佘萬足一身。佘萬足急著去清洗,就放下他們兩個走了。當時他們都以為院子裡只有三個人,卻不知道旁邊的茅廁裡還有第四個人,而這第四個人也看見了所有經過。」
「找到這第四個人也不容易吧?」盧掌櫃的鐵球輕輕的響。
「是的。」
這時,受傷的中年人眼皮動了動,呻吟了一聲。
滄海道:「這下劉蘇的死因清楚了。佘萬足有潔癖,還記仇,這次被劉蘇吐了一身,一定會回來報仇的。但是他不知道他走了以後任世傑有沒有跟劉蘇透露過什麼,所以最後補了劉蘇咽喉一劍,防止他留下遺言,」
「不過,從劉蘇還敢明目張膽逛妓院這點來看,他可能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也沒想到佘萬足會在那麼多人的地方對他下手。而佘萬足卻很著急,沒有選擇時間地點,找到他了就殺了。看來,任世傑所知道的正是『醉風』絕不能被洩露的。」
小殼給中年人清理完了傷口,問道:「那這個人怎麼辦?」
滄海道:「你們看看他的手。靈活而有力,雖然有繭卻不十分粗糙,所以,他很可能是個雕琢金玉的手藝人。卻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醉風』追殺。」
盧掌櫃道:「不用請大夫來麼?」
滄海搖頭,「元氣大傷,普通的大夫短時間內是看不好了,璥洲,送他去鬼醫那裡。」想了想,又道:「告訴那個變態鬼醫,不要用稀奇古怪的方子做實驗。還有,送了他去你就回來。」
璥洲走後,滄海又回到玄字房,窩回椅子裡。小殼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那個人跟任世傑的案子有關?」
「為什麼這麼說?」
「剛才咱們說話時,那個人好像醒了。」
「那又怎麼樣?」
「我總覺得哪裡不妥,」小殼蹙眉,「他明明醒了為什麼還裝作昏迷?又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偷聽咱們說話一樣。」
滄海笑了。
「所以我才把他送到鬼醫那兒去啊。」
「你懷疑他是奸細?」
「那倒也不一定。等他好了問問就知道了。」
「他肯說?」
滄海又笑了,瞇起眼睛像一隻貓。挑了顆蜜糖,丟進嘴裡。很享受的樣子,卻不說話。
小殼料想他不會回答的了,便轉開話題道:「岑先生給孫煙雲算了卦以後,煙雲山莊忽然買了二百桶油漆,昨天已經開始動工刷房子了,而瑾汀也已經完成任務回來,那麼,你告訴我,瑾汀是不是就是那個『無言』?」
「哇,厲害啊。」
「我猜中了?」
「中了。」滄海象徵性的拍了拍巴掌。
小殼繼續道:「油漆是瑾汀送去的?」
「是。」
「不是普通的油漆吧?」
滄海笑得特別特別開心,「又中了。」
小殼想了想,過一會兒又問:「你老實說,你不讓大家互相透露任務內容,完全是為了保密麼?」
「不完全。」
「你該不會白癡的認為這樣很好玩吧?」
「唉,」滄海歎了口氣,微笑,輕輕蹙著眉心,撫掌道:「全中了。」
「小殼,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你想,瑾汀和珩川相見的時候,該多有戲劇性啊,一對難兄難弟,多麼有助於增進感情啊。我的安排是不是很偉大?」
「無聊。」小殼冷著臉走開了。
滄海繼續自我陶醉中。過了一會兒,問道:「小石頭的陷阱捕了幾撥獵物了?」
「三撥。六個。」
「哦?看來唐秋池還挺重要的嘛。」
「你怎麼知道都為唐秋池來的?何況他們都是些三腳貓功夫,沒一個厲害的。」
「那是因為他們還搞不清楚狀況,不敢輕舉妄動。」
「是搞不清楚狀況,連我們都不知道你要幹什麼,他們又怎麼會知道?」
神策依然穿著黑色的袍子,坐在窗邊,隱在黑暗裡。身邊站著一個一身黑色勁裝的少年,看不清容貌。
神策忽然雙肩顫動,帶起一陣輕咳,黑衣少年連忙問道:「主子,吃藥麼?」
神策又咳了一陣才停下來,對少年擺了擺手。
少年道:「主子的病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我們要盡快找到第三顆回天丸才行。」
神策沉默著,半晌沒有說話。
然後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少年道:「進來。」
一個大胖子走進來,躬身行禮。「參見神策,問左侍者好。」
黑暗中沉默了一會兒,少年才緩緩說道:「孫煙雲,你知不知道新來挑水的那個小川是什麼人?」
#####樓主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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