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五章 你欠我一鍋(中) 文 / 塵外樓主
石宣將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隔著桌子伸到滄海眼前,滄海忽然間大驚失色。
紅著眼睛的兔子在空中戰慄蹬腿兒,嚇得渾身亂顫,難過掙扎得劃著不成圓的圈兒,兩隻耳朵大力吊攥在石宣手裡,攥得眉骨眼眶都向上吊起,顯得眼神更是柔弱欲泣。彷彿還發出心傷的嗚咽。
「啊!二白!」滄海立刻紅著眼眶撲上去托住兔子垂墜的身體,哭道:「石宣你好狠的心!」
石宣一愣,雙唇緊抿,卻鬆了手。「一杯茶就想打發我,沒戲!你問問它都做了些什麼!」
「那你也不能這麼對它啊!」二白淒慘的窩在滄海懷裡,直往他臂彎裡扎。滄海撫摸著二白的頸背,托起來貼在面頰,泫然欲泣,感同身受,「它只是隻兔子!它能懂什麼!」
石宣暴吼:「它能懂什麼?昨天尿我一褲子今天尿我一床!你說它能懂什麼!」
小殼雙眉一軒,頗為遺憾的撇了撇嘴,趁他們吵得如火如荼,先端過滄海剩下的那半盞茶一仰脖子干了,咂了咂滋味喃喃道:「唔,果然是清淡回甘啊……」抬起頭來繼續欣賞。
滄海眨了眨眼睛,抱著兔子不說話了。二白在他懷裡團成一個球。
「說話呀!你不是護短兒嗎!」石宣一手撐桌,半彎下身子指著滄海,「你說它什麼都不懂,好,那我問你,誰把它扔我床上的?!」
滄海眼珠轉了一轉,嚷道:「又不是我!」
「不是你才怪!一屋子的薄荷紫檀味兒,除了你誰身上還會有那種味道!在清明臨雪我還問你為什麼換了衣服,你說那件不能穿了,那根本就是你怕留下證據!不是你?!哼,難不成還是小表弟麼!」
小殼的嘴巴撅成一個小圓圈。
滄海拍桌而起。「就不是我!我早上出去吃飯的時候不是也沒穿昨天那件麼!那是因為那件衣服破了不能穿了!」
「少來這套!早上吃飯你穿便服,你的習慣不是吃完早飯換衣服麼!那件衣服破了也是你去我那兒搗亂弄破的!你怕我起疑才換的!」
小殼黑眼珠向左上方飄去。
「才不是!那你說我什麼時候去的!從時間上根本沒有可能!」二白竟然也回頭對石宣呲了呲牙。
「怎麼沒可能?!你說你不會輕功,回來的也比我晚,怎麼能比我先到這麼久水都開了茶都沏了!為了拖延時間故意選那麼遠的地方就是為了造成不是你幹的假象!你回來這麼快是因為你走了密道!」
滄海頓了頓,「你知道密道的事情?」
「方外樓有密道誰不知道有什麼難猜?!」
「……我走密道是因為我懶、我懶、我懶嘛——」
「喊什麼喊!顯你嗓門大啊?!你分明就是吃完了飯讓小表弟替你送信你好帶著二白悄悄潛入我的房間安排一切,卻不小心撕破了衣服只好回去換了一件再到清明臨雪等我製造不在場證明——你別抵賴!我有更重要的證據!」石宣從懷裡拿出便箋和地圖拍在桌上,「落款是『皇甫熙』是因為這不是今天寫的而是以前留下來的!還有中間『清明臨雪』四個字是小表弟代筆的,地圖是小表弟畫的,這一切都證明你的目的是節省時間!你還想讓小表弟給你背黑鍋!唐穎你好狠的心!」說完還大義凜然的看了看小殼。
小殼挑眉道:「是這樣麼?」
「是這樣的!」石宣叉腰點頭。
「不是這樣的!」滄海抱著二白控訴無門,氣得臉紅氣喘駁不回一個字。「……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就不是我!」據理力爭得兩腳亂跳。
「都被揭穿了還嘴硬!好,再給你看一樣東西!最可氣的就是這個!」拿出一個小漆盒,扔桌上打開蓋子,裡面所剩不多的糖果還在輕晃。滄海一看見這盒子眼就直了,石宣道:「這回傻了吧?!還把糖撒我一床讓二白不往別處去是不是?!你、你可……我真是沒法說你了!你太可恨了!」
這一變不啻五雷轟頂。那人兩目犯直,兩腿發軟,膝蓋一彎仰跌椅中,兩手一鬆,二白掉落腿上。兩眼只知道盯著漆盒裡沒剩兩塊的糖果發呆,一眨不眨。當所有糖果都不再搖曳時,終於眨了下眼,瞬間嘴巴扁了,眼睛紅了。心痛欲絕了。
但是他由始而終,都沒有向小殼望上一眼。
石宣愣了,語氣軟了可嘴下沒停,「沒話說了就哭麼?一個男孩子哪那麼多眼淚。」
那人身子一轉,向後趴在椅背上不動了。兩腿縮到椅子上跟二白一樣團成一個球。
「……喂,哭什麼嘛,難道我說錯了你嗎?是你不對嘛,喂,」石宣走上兩步捅了捅他的背,他蠕動著仿似越縮越小。「喂,唐穎,你有膽玩沒膽認啊,剛才隔著桌子不是吵得挺歡的?一旦證據確鑿了說不出話了就裝可憐麼?不要以為我會心軟不追究!」
他在椅子裡縮得更小了。肩膀時不時還抽動兩下。
石宣沒轍了。小殼輕聲道:「石大哥,我看是一場誤會,你也許錯怪他了呢,你罵也罵夠了,氣也消了,我看就別計較了吧。」
椅子上那團東西發出抽噎的聲音。
石宣道:「什麼誤會?什麼錯怪他了?你看看那些證據哪個不是指向他的!把我當傻瓜麼?」
滄海突然扭過半個臉大嚷道:「你就是傻瓜!」嚷完了繼續埋頭哭他的。二白被擠在腹腿中間艱難的呼吸。
「喂你做錯了事還理直氣壯的?倒真像我冤枉了你似的。唉,」石宣蹙眉道:「幼稚到用兔子整人,除了你你說還會有誰?」
小殼低聲道:「石大哥……」
「小表弟你不用給他求情了!我這回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石宣氣哼哼的坐在滄海身邊,卻對小殼道:「小表弟,你和小花姑娘什麼時候成親?」
「哈?!」小殼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怎……誰、誰告訴你的?」
「珩川啊。」
「唉,」小殼痛苦垂下頭,「沒有的事。」抬眼又道:「石大哥,你說你也不能一輩子不理他吧,出了氣也就算了,你看他哭得那麼可憐,就不要追究了,不然我的心裡也會非常非常難過的。」
石宣沉默了半晌,看了看椅子上灰藍色偶爾蠕動的一團,低聲道:「問題是,晚上我睡哪啊?」
「啊,這個好辦!」小殼馬上喜動顏色,「你睡我那兒!就當我給你賠禮道歉了!」
「那不行,這壞事又不是你幹的……」想了想,「要讓也是他讓啊。」兩手抱胸側目看著那個一聳一聳的背影。在石宣來說,他口口聲聲「不會心軟」,卻是從那傢伙紅著眼睛撲上來抱兔子開始就已經心軟得一塌糊塗了,現在又消了氣,只要那傢伙隨便服個軟,石宣也就就坡下驢了,誰承想那傢伙就是比死鴨子還嘴硬。
「嗚嗚嗚嗚……」
「喂,我不追究了還不行麼!怎麼還越哭越大聲了?!喂。」石宣哭笑不得的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胳膊拖離椅背。二白鑽出腦袋終於得以喘息。
那傢伙可憐巴巴轉過頭來,鼻涕眼淚亮晶晶流一臉,眼也紅著臉也紅著,額頭被椅背硌的也紅著,嘴角使勁向下撇去。石宣忍笑忍得面目扭曲。那人對著石宣抽嗒兩下,又掛下兩條淚痕,稍離椅背,右手掀起了左手的袖子。石宣傻了。
左手白皙清瘦的手腕直伸入太師椅背捲曲盤旋的花紋裡,左手探出花紋椅背以外。
滄海痛哭道:「嗚嗚小石頭,我手拿不出來了……」
石宣又想罵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