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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26章 文 / 一粟紅塵

    雪蘭的臉色越發的發白,聲音越發的驚慌:「夫人……夫人……動了胎氣……」

    錦好猛的掀開涼背,下地,因為太過慌張,腳下一個趔趄,還好雲燕眼明手快的扶著她,才免得摔倒下來,雪蘭拿著衣裙,追了出來:「小姐,還是穿好衣裳,金公子送來的穩婆已經進去了,想來不會有事。」

    錦好聽得金翰林送來的穩婆已經進去照顧姚麗娟,心中微定,低頭一瞧,自個兒的衣衫不整,只好停下步子,讓雲燕和雪蘭簡單收拾了一下,嘴裡卻不曾停下,問:「到底怎麼回事?」

    雪蘭口齒伶俐,三言兩語就說清楚了:「莫二老爺今兒個一早就過來,夫人才剛剛洗漱,莫二老爺就衝了進來,二人見面說了一番話,不知道怎麼的,就吵了起來,然後……然後奴婢就聽見夫人一聲慘叫……奴婢不放心,也顧不得什麼,衝了進去,就發現夫人倒在地上……莫二老爺正站在一旁說著什麼不是故意的……」

    說到這裡,雪蘭憤憤不平:「什麼不是故意的,要奴婢說,莫二老爺就是故意的,看夫人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他這心裡不舒服,巴不得夫人出事才好……要奴婢看,他就沒安好心……」

    「雪蘭!」雲燕阻止了雪蘭再說下去,雪蘭瞧了錦好那冷漠如冰的臉,後面的一大堆話給嚥了下去。

    錦好在一旁聽著莫二老爺的所作所為,雖然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但是心中對他的怨恨卻又加了幾分,前世那種失去母親的疼痛,再次湧上了心頭,刻骨銘心的清晰猶如昨日,誰也不能傷害她的母親……誰也不能……

    在去姚麗娟房間的路上,錦好的心情,雖然還不能完全的平復,不過到底沉靜了一些,一張白皙如玉的臉上隱含著冷霜般的悲怒,到了姚麗娟的房裡,就見莫二老爺正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端著一杯茶,細細的飲著。

    一直壓抑著的悲憤,頓時不受控制的湧了上來:該死的,她的母親被他推倒,現在不知道情況如何,可是他卻還一副穩坐釣魚台,半點擔憂,愧疚之情都沒有。

    莫二老爺見到錦好如冷冰般的目光,囁嚅著,想要開口,卻見錦好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汪刺目的鮮紅上。

    那刺眼的血色,讓錦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根本不理會他的囁嚅,腳下有些虛軟,自個兒撩起簾子,就打算進內室,腳下剛剛抬起,又回過頭來,目光清寒,冰冷的視線落在莫二老爺的身上,聲音是莫二老爺從未聽過的冷冽:「你最好祈禱我母親能平安無事,否則我會窮盡一生來恨你。」

    如此刻骨之恨,如此毫不遮掩的恨意,讓莫二老爺震驚的看著莫錦好:這是他的女兒,可是她卻恨他,恨的如此明顯,連遮掩都不曾。

    他的女兒恨他……

    他這時候才知道,心裡又是失落,又是震驚,又是憤怒,又是錯愕,張大嘴巴,想要狠狠地教訓錦好一頓,可是錦好那刻骨銘心仇恨的目光,卻讓他無法開口,眼睜睜的看著錦好走進內室。

    莫二老爺無力的癱在木椅上,自個兒頹廢異常:他也不想這樣的啊,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說起莫二老爺,最近的日子實在不好過,莫家最近一團亂,莫老夫人已經被病的在床上下不了床了。

    王天鵬到底一命嗚呼,而王家卻還是不肯罷休,非要迎娶莫錦冉進門,也不管莫錦冉瘋了沒有,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爺不樂意,王老夫人卻再次打上門來,又哭又鬧,還威脅著要將莫家這些年官商勾結證據送到官府去。

    失去了獨苗的王家,此時已經是瓦器,而莫府就是那瓷器,豁出去了,誰怕誰,自然不用說了,莫老夫人,莫二老爺再不樂意,還是綁著莫錦冉上了花轎,和王天鵬的牌位拜了堂,成了王家的寡婦。

    錦好前世所品嚐的苦,這一世由莫錦冉嘗到了,可惜她沒有錦好的勇氣,至今還是活著,只是白眼委屈,沒少受。

    因為在王家人的心中,王天鵬的死,都是莫錦冉和王氏,還有莫錦好做的孽,莫錦好現在天高皇帝遠,夠不著,也夠不上,王氏葉氏在莫家家廟,所以滿腔的怨恨都發洩在莫錦冉的身上,若不是當初她和王氏勾了王天鵬去莫府,見不到莫錦好那個妖女,他們王家的獨苗只怕至今還活的好好的。

    所以缺衣少食,實在是尋常事,拳打腳踢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憐莫錦好一個嬌嬌女,落得個比下人還不如的下場。

    雖然莫錦冉一再向莫家求援,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再說了,比起一個女兒來,莫家的前程更重要,所以莫老夫人氣的喘不過氣來,也只是當作不知道。

    而莫二老爺整日裡想著自個兒的差事,也無心理會莫錦冉的死活,終於得了貴人的眼緣,調了他來京城,雖說只是個閒散的文職,也比之前好多了。

    而且,他得了高人指點,那貴人會出手幫他,是看上他的女兒了,只要能將錦好送到貴人的府裡,這前程似錦。

    就是為了這個,他才一早過來,找了姚麗娟商量,誰知道,這個死女人和離之後,這脾氣就跟個炮仗一般,他這才開個頭,就跳腳,活生生的將他罵個狗血噴頭。

    這個死女人罵他還不算,居然趕他離開,該死的,就是和離了,他曾經還是她的夫,是她的天,她怎麼能如此待他,再說了錦好是她的女兒,是莫家的女兒,他怎麼就做不得主了?

    當時,氣不過的莫二老爺就拽住姚麗娟的胳膊,說了幾句狠話:「錦好是我的女兒,是我莫家的子嗣,我是她的父親,這婚姻大事,自然做的了主,你一個和離的婦道人家,還能怎麼樣不成?」

    說完,就甩開姚麗娟的胳膊,要往外走。

    姚麗娟雖然懦弱,但是為了自個兒的女兒,怎麼也不肯妥協,死死的拉著莫二老爺的手,不肯放手,氣的顫抖:「你要是敢將我女兒送去給人做個沒名沒分的妾室,我就跟你拼了。」

    莫二老爺冷哼一聲,更加用力的甩開姚麗娟,誰知道,力氣用得太大了,姚麗娟就被推在了地上。

    只見姚麗娟嬌吟了一聲,臉色蒼白,捂著自己的腹部,大叫:「你……你……虎毒不食子,你連個畜生都不如……」

    莫二老爺聽著姚麗娟的痛呼,腳步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姚麗娟蒼白如雪的臉色。

    「痛,痛……」姚麗娟蜷縮在地上,冷汗一滴一滴從額頭冒出來。

    「你……你……沒事吧……」莫二老爺蹲下身子,愕然的問道。

    「滾……」姚麗娟雙眸赤紅:「你給我滾出去,休想打我女兒的主意,若是你再算計我女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才有了上面的這一幕。

    莫二老爺想著姚麗娟那瘋癲一般的模樣,心裡歎息了一聲,實在是不明白,姚麗娟那麼一個聰慧的女子,怎麼就不明白呢?

    錦好再怎麼著都是他的女兒,他還能害了她不成,他這麼做,可都是為了錦好的前程,寧做貴人妾,不做窮人妻,那貴人可是頂天的富貴,若是錦好能攀上那貴人,日後的造化不知道有多大呢?

    原本,他是指望錦好能攀上葉大公子和八皇子的,可是這兩人手裡的權勢滔天,卻絲毫不肯拉扯他一把,而那貴人,卻是不聲不響的調他進京,就衝著這份心意,怕是日後也不會虧待了莫家,也不會虧待了錦好。

    可是姚麗娟這麼個榆木疙瘩的腦袋,怎麼就看不明白呢?

    錦好入了姚麗娟的內室,金翰林送來的兩個穩婆都守在姚麗娟的身旁,姚麗娟臉色慘白如紙,見錦好到來,立刻掙扎著要坐起身子,卻被錦好按住了。

    「母親,別急,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你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姚麗娟搖頭:「你父親……他要將你送到……二皇子府去做妾……你快回山谷鎮找……找你……大舅母……」

    當初,為了防止莫家將錦好賣了,她和金氏事先做了預防,沒想到還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這一刻,姚麗娟對莫二老爺除了鄙視,再沒有其他,連恨都沒有了一絲一毫。

    原來,真的冷了心,絕了情之後,連恨都變得異常奢侈。

    「母親你靜心,不用擔心我,他以為想讓我做妾,就能做妾啊!」錦好冷笑,今時不同往日,莫家休想再擺佈她的人生。

    緊緊的握著姚麗娟的手:「母親,不用為我操心,我沒事。」

    不過,二皇子此舉,倒是令她匪思,錦好不認為二皇子就這麼喜歡她,因為她並不是真正十歲的少女,她有眼睛,在二皇子的眼睛裡,有欣賞,有讚揚,可是卻沒有情。

    錦好這一刻深深的懷疑起來,她的身上到底有什麼是二皇子所看重的,願意花費如此大的心思,在她一個小小的弱女子身上。

    母女二人想來想去的都是為對方著想,誰也沒有想到自個兒如何。

    其中的一個穩婆看著姚麗娟身下的血,流得越來越多,有些遲疑開口道:「莫小姐,您還是想法子,請太醫院的太醫過來一趟,夫人這是動了胎氣,傷了腹部,尋常的大夫,只怕……」

    如此凶險?

    錦好的身子有些不穩,幸好有雲燕在一旁扶著。

    太醫院的太醫?她哪裡識得?

    怎麼辦?

    錦好力持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此凶險時刻,若是她再亂了。

    找金錶哥。

    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金翰林。

    不行,金錶哥即使身份是大公主的兒子,但是身份還未公佈,若是求到他,還要再去找大公主,這般一來一回,要耽擱太多的時間。

    這一刻,錦好聰明的小腦袋居然成了一缸漿糊,忘了金翰林本身就是醫術高明的大夫。

    關心則亂,再聰慧的人,面對自個兒在乎的人,也會翻上最愚笨的錯誤。

    葉大公子也不行,昨兒個文華詩社門口,已經讓朱二小姐誤會,若是再去找葉大公子,怕是這誤會真的解不開了。

    想來想去,也只有找八皇子了。

    錦好一咬牙,對著那兩個穩婆道:「你們先想法子穩住,我這就去找人。」

    錦好坐著馬車,一路不停的催著車發加快速度,車伕也知道夫人的情況,那馬鞭兒揚起來揚,總算氣喘吁吁的趕到了八皇子的別院。

    錦好原本還擔心自個兒如何進這皇子的府邸,可是想著姚麗娟的危急情況,也顧不得什麼,對著門口的守衛,報了自個兒的名號,原本還擔心,這皇子府邸不給她這小女子進,卻沒有想到,那守衛聽了她的名號,立刻客氣的將她引了進去,又回報給了府邸的二管家。

    謝明覃的書房的氣溫彷彿到了冬日,下人們都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旁。

    謝明覃臉上的壞笑不見了,顯得有些冷峻,穿著一身亮色的流雲暗花的衣裳,雙腿微微的分著,上身挺直著,坐在木椅上。

    謝明覃昨兒個眼睜睜地看著心儀的小美人被人帶走,還說什麼定親,不定親的。

    這回府後,這心情煩躁的很,誰來稟告事情,都被罵的狗血噴頭。

    府邸的人瞧著自家主子面色陰鬱得能滴出水來,都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小太監小喜子進來稟告的時候,都是墊著腳尖,到了謝明覃的書房,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個腦袋,眨了眨眼睛看向謝明覃。

    「滾進來!」謝明覃渾身散發著陰冷的煞氣,屋裡的氣溫彷彿已經結了冰。

    「殿下,莫五小姐在偏廳……」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陣風吹過,再抬頭時,木椅子上的人就沒有了。

    小喜子錯愕的張大嘴巴,這莫五小姐到底是什麼人,怎麼自家主子這般在乎,想到昨兒個自家主子回來之後,這練功房裡的花草帷幔都砍得沒有一處完整的,今兒個早上,誰見誰挨罵,就是他這個挺有面子的小太監,今兒個也被罵得狗血噴頭,怎麼一聽到莫五小姐來了,就跟兔子似的,兩腿跑得撒歡。

    自家主子對女人一向嚴苛,這回好像有些不對勁兒。

    錦好沒想到自如此輕易的就進了謝明覃的別院,也不願意深思其中的緣由,腳下步伐匆匆,隨著親自出迎的管家進去,侯在偏廳裡靜侯謝明覃。

    等到謝明覃進來的時,也不顧男女授受不親,上前連禮也不行,微微福了下身子,聲音焦急,道:「謝公子,快去太醫院。」

    「五小姐,是不是有什麼大事?」注意到錦好的稱呼,心情驟然好上不少。

    「我母親……」

    謝明覃一聽涉及到姚麗娟,知道姚麗娟在錦好心中的份量,立刻二話不說,讓小喜子拿著他的名帖,請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去姚宅,自個兒也陪著錦好回姚宅。

    錦好一心記掛姚麗娟的情況,也不推辭,上了謝明覃的馬車,一路上,只是垂著腦袋,擔心著姚麗娟,連害羞二字,想都想不起來。

    謝明覃眼睛裡湧現出迷茫,看著錦好那微垂的腦袋,在馬車華麗的背景下,那晶瑩精緻的肌膚,比那最上等的綢緞還來的細膩,謝明覃的視線落在錦好微微垂著的臉上,濃長的睫毛,不時的顫抖,她眼睛裡的擔憂,忐忑,不安,讓他的心也跟著不安,擔憂起來。

    她眼睛裡的韻味,比起他收藏的最美的鑽石來,都來的華麗誘人,而這眼睛後面隱藏著的,一定是這世間最深邃的幽潭,也一定是這世間最神秘,最誘人的去處,能入這雙眼睛的人,一定是世間最幸福的人。

    他從小生長在深宮,見過太多的醜陋,可是這雙眸子,卻讓他看見世間最純粹的美麗,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有的是掏心掏肺的關愛,守護。

    若是能在這雙澄清的眸子裡,染上自己的身影,那該是世間最快樂的事情吧。

    可……可他來的太遲。

    謝明覃有些癡癡的看著錦好的那雙眼睛,心神微微有些蕩漾起來,想起昨兒個金翰林的話,一絲警惕驟然從心底升起,他忙急急的轉過頭,不時的提醒自己:不能再看,再看下去,也許會溺死在裡面,也許會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他還有許多大事要做,他不能,不能沉溺下去,想到昨天,他從文華詩社回皇宮後,他的母后所說的話,心裡又是一陣刺痛。

    這麼一想,只覺得胸口彷彿有無數冰凌塞著,冷的難受,堵的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想咽,又嚥不下去,只得閉上雙眸,將所有的苦澀遮蓋著。

    等二人到了姚宅,衝到姚麗娟的房間,卻見莫二老爺所坐的位置,此時已經換了一位,眉眼秀麗,如同墨畫,渾身洋溢著飄逸的氣息。

    那修長的身板,那清俊的臉蛋,還有那看似溫和,卻藏著寒冰的雙眸,錦好臉色一怔,有一種莫名的心虛浮上心頭,這個人不自覺的縮了縮:這人怎麼會在這裡?

    金翰林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描金牡丹花細紋的茶盞,瞥了一眼,那身體幾乎縮在謝明覃身後,只見小半個毛茸茸小腦袋的少女,眼神冷了又冷,緊抿了一下唇線,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隨即平和的放下手中的茶盞,冷聲道:「過來,我有話問你?」

    錦好看到金翰林坐鎮,想著他出神入化的醫術,心裡就沉靜了下來,她怎麼就急糊塗了,找什麼太醫,錦好一時間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了,她居然犯了這般低級到不能再低級的錯誤。

    雖然金翰林的話,沒頭沒尾,還很莫名其妙,但是錦好若不知道這人是在叫她,這腦子就有毛病了。

    可是,瞧著神情平靜的金翰林,她卻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就好像做了什麼壞事,被當場抓獲的錯覺,所以那腳下的重量猶如千斤,那跨出去的步子,怎麼著都抬不起來。

    「金公子,這是姚宅。」謝明覃冷笑,將手搭在錦好的肩頭,用了用力,落在金翰林的眼中,卻是最刺眼不過。

    「我還沒有糊塗到,不知道這是娟姨的姚宅。」金翰林的聲音,如同在冰水裡泡過了一般,眼底明顯的醞釀了一股怒氣:「還要我再叫一遍嗎?莫錦好,你給我過來。」

    指名道姓了,想裝聽不懂也不行了。

    錦好偷偷的抬眼,瞄了金翰林一眼,將那迷人眼睛中的警告之意看的清清楚楚,本來就因為慌亂之中,忘了金翰林是大夫,第一個找的人不是他,這心裡心虛的很,再瞧瞧他這神色,左右掂量一番,權衡一下,就將眼前的形勢看的清清楚楚。

    「表……表哥……」錦好輕輕的掙脫了謝明覃的手臂,嘟著嘴巴,朝著金翰林走去,還沒到他面前,距離他還有兩步遠的時候,就見眼前突然冒出一隻長臂來,一個用力,腳下一個踉蹌之後,整個人就被捲了過去,安排在身邊,淡淡的芝蘭香氣,瞬間充斥了她的鼻尖。

    「我真想揍你的屁股!」

    莫怪這個金翰林惱了,他以為經過昨兒個事情,錦好應該有了認識和自覺,誰知道,他實在是高估眼前這個少女了。

    這一刻,一向穩重的金翰林,真有種狠狠抽上錦好一頓屁股的衝動,娟姨出了事情,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居然不是他,不是他啊……

    這讓他情何以堪?

    想他昨天回去,將練武房裡所有的兵器都用了一個遍,還將所有的武學招數,一招不差的全都演練了一遍,總之,很有些興奮過度的樣子,一直到半夜三更,才打著哈欠,上了床,總算是繞過那些可憐的下人。

    誰知道躺上床,沒一刻鐘,又起身,穿好衣裳,居然又開始跑步,整個人一直折騰到曙光初露,朝霞破雲而出,才自個兒跳進池水裡,很是高調了泡了幾個時辰。

    等下人拿出睡衣出來,他又不高興了,搖頭:「不睡了,先去姚宅看看。」

    伺候金翰林的下人,手下動作一頓,驚訝的道:「公子,你昨兒個回來,就一直練武到現在,覺沒睡好不說,連飯還沒有來得及用上一口,還是等婢子們伺候好公子,您再出門可好?」

    當時的金翰林搖頭,回答:「不了,今兒個去姚宅用膳。」

    「可是……」想說金翰林的身子吃不消,可是看自家公子,笑得一副傻瓜模樣,自個兒一個人笑得跟朵花開的一樣,也不知道想到什麼樣的美事了。

    從外面回來之後,自家這位英明神武的公子,就非常的不對勁了,不停的練功不說,而只要停下來,就是停下來休息片刻,也只是一個勁的傻笑。

    誰知道,他興沖沖的過來,不但遇到姚麗娟動了胎氣的大事,而且,讓他特別不舒服的是:出事了,錦好第一個想要依靠的人,不是他。

    當即,他臉上那大大的笑花,就凋零的下去。

    可是,金翰林卻還是當即就親自給姚麗娟診脈了一番,然後開了方子,穩住姚麗娟病情之後,就一心一意等著錦好回話,打算好好兒讓錦好明白些事情。

    誰知道,等來等去,卻等到錦好和謝明覃聯袂而來,如同一對璧人,狠狠的打擊了他一番,這火氣自然就上來。

    金翰林低低的一句話,讓錦好的臉色「唰」的一下紅的如同天邊的紅霞,這人……這人……怎麼什麼話夠敢說。

    屁股?

    這是該能對女子說的話嗎?

    看來,她真的將這位天人般的表哥給氣糊塗了,這般粗俗的話,也能脫口而出。

    錦好唯一比較慶幸的是,金翰林是壓低嗓子說得,否則這話傳出去,她這臉還要不要?

    她以為金翰林的話,未曾有人聽見,卻不知道練武之人,最是耳聰目,這話一字不漏的傳到謝明覃的耳朵裡。

    頓時,只覺得耳邊靜寂無比,真想抽你的屁股,抽你的屁股……

    五小姐那般的性子,什麼時候會聽從別人的安排,可是他一句話,卻能讓她乖乖的走向他,還能容忍他說出如此親暱的話。

    金翰林在五小姐的心中,是不一樣的,只是她自個兒還沒有發現罷了。

    謝明覃的臉色青紅不定,漸漸的泛起了灰色,眼睛半瞇了起來,看向錦好,眼神絕望而灰敗起來,漸漸失去了光彩,

    原來他真的來遲了,耳邊的靜寂裡突然刺進股尖利的嘯鳴來,頭腦中一片紛亂陳雜,彷彿有根繩子,遲鈍的、慢慢的拉著什麼東西,劃破心肺,劃破皮肉,血淋淋的往喉嚨裡提上來,有什麼東西湧上來。

    不能再待在這裡了,他不想待在這裡了,只要離開,不看,不想,他就還是那個瀟灑自如的八皇子。

    「夫人的身子……」謝明覃啞聲詢問。

    錦好被他突然變得沙啞的聲音,一驚,就聽謝明覃道:「無事了。」

    「那我告辭。」他留戀的看了錦好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後決絕的轉身,步伐沖沖,似是要斬斷什麼,隔斷什麼。

    「他這是……」錦好有些不解。

    「他沒事。」金翰林淺笑:看來皇后娘娘已經將話帶到了,這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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