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309章 歷人世無常 文 / 十斗八車
「爹爹，娘親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小念蝶似乎一下子長大了許多，聲音之中充滿了成熟。
龍八哥聽得心頭欲裂，艱難的點了點頭。
「老爺爺為什麼要殺我們？」從未經歷過人生險惡的小念蝶，至今都搞不懂那位老者為什麼突然發瘋，為什麼會將她和娘親扔進了海裡。
龍八哥的沉重的心頭一下子燃起了怒火，但在小念蝶稚嫩的問話之中，只能強忍著怒火，搖了搖頭。
「爹爹，我們會死麼？」再隔了很久之後，小念蝶突然又問了這麼一句。
這一句再度讓龍八哥無限傷感，他不怕死，對於他而言，有可能死便是生，了結了這裡的一切，或許便會回到另一個世界。就算是不能回到另一個世界，剛遭受了如此巨大打擊的龍八哥也想苟活於世，去遭受喪妻的痛苦，去繼續經歷無盡的磨難。但他此刻卻無法捨棄小念蝶，即使這只是一個幻境，即使這一生在他真正的生命之中如同一場夢境，但他不忍心割捨這份父女之愛。
「念蝶乖，爹爹絕不會讓你死的。」極度疲勞的龍八哥，在這一句話說完之後，再度沖滿了力量，尋找一個方向向前行去。
可這無盡的海水，當真不知道哪一處才是終點，而刺骨的海水，在無情的消耗這龍八哥的體能和身體中的熱量。他的雙腳踩水的頻率越來慢，身體越來越感覺僵硬，大腦的意思也越來越不清晰。
「爹爹，我冷。」小念蝶顫巍巍的說道。
龍八哥將衣服脫了下來，稍微擰乾了一些，包裹在小念蝶的身上。
父女繼續在無盡的海浪中前行。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三個時辰……
在過了十個時辰之後。
噗通……
小念蝶的身體栽進了海中。
已經快要昏厥的龍八哥被濺起的浪花一下子給淋醒，慌忙之中，將小念蝶抱了起來。
「念蝶。念蝶……」龍八哥焦躁的呼喊著，但卻感覺到念蝶手腳冰冷，全身都有些僵硬。
龍八哥舉起已經麻木的手指。放在念蝶的鼻孔處，試探著她的鼻息，可是僵硬的手指，根本就感覺不到任何的呼吸。龍八哥不死心的將手指塞在了嘴中。用力的咬了一口，使得手指流出了鮮血，疼痛的感覺，讓他的手指稍微靈活了一些，再一次放在小念蝶的鼻子上。
還是沒有任何的氣息。
「念蝶……」龍八哥發瘋一般的喊叫。不住的搖晃著念蝶的身體，然而這一切都無濟於事，小念蝶似乎已經沉睡了過去，再也不會醒來。
「念蝶走了？」就當這個念頭在龍八哥的腦海中閃現的時候，龍八哥發出了一聲慘叫，聲音直穿雲霄，讓黑壓壓的天空在這一聲慘叫之中，變得更加黑暗。烏雲幾乎被震得落下了蒼穹。幾乎就蓋在了頭頂。海浪也開始強烈的奔湧翻滾，整個世界就如同到了末日。
龍八哥在這無盡苦海之中，將近數年之久，從未看到過天氣有如此巨大的變化，而就在這一刻，天空一道閃電滑下。豆大雨點密如珠簾的落在了海面，好像要代替龍八哥掉下的那滿眼淚花。
天空的雨下了不知道有多久。幾乎將所有的雨水都下干了，可是龍八哥的眼中還繼續浸滿了淚滴。他抱著小念蝶的身體。雙手盡力的把她舉高過水面，生怕海水凍著她的身體。看著小念蝶的面容，就像是在熟睡之中，龍八哥不敢想像轉眼之間父女已經人鬼殊途。
「念蝶，你怎麼也走了？娘親走了，你也走了，誰來陪爹爹。你們怎麼這麼狠心，拋下爹爹就不管了麼？」龍八哥貼著女兒的臉，柔聲的說著，每一句，每一字，都讓人心如刀割。
「念蝶，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爹爹啊！爹爹答應你，帶你走出這個世界，去看一眼真正的天地。那裡有花，有草，有山川，還有好多的鳥兒，你一定會喜歡的。你只要睜開眼睛，爹爹就會帶你去看。」龍八哥想要騙醒女兒，可是小念蝶再也無法醒來。
「賊老天，死老天。」龍八哥突然抬起頭來，對著天空就是一聲怒吼，吼聲之中，竟然就像那位發瘋老者一般的咒罵。
「你還我老婆，你還我女兒。」龍八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詛咒蒼天，明明是那老者害了他的妻女，但這一刻他卻仇恨起了老天。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天考，讓他面對如此困苦之人，應該便是那位天之使者口中所說的那位天帝。
「你若不還我妻女，終有一天我會殺上天庭與你一併清算舊賬。」龍八哥帶有幾分威脅的吼道。
海上的風在狂吼著，像是在給龍八哥助威，又像是在嘲笑龍八哥的不知天高地厚，但無論是什麼都好，在經過了大半天之後，龍八哥再也沒有力氣怒罵了。
他的眼皮不斷的下沉，身體已經因為麻木而無法保持在水中站立的姿勢，變成了仰臥在海面上，而小念蝶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重，根本無法再拖在手上，早就壓在了他胸前。
「不要睡著，不要睡著。」龍八哥心裡頭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誡自己。
「婉兒，我來找你了。念蝶，你很快就能見到爹爹了。」另一個聲音，則不斷的在讓龍八哥耳邊縈繞。
海風忽然靜下來了，海浪也不再翻滾，烏雲也漸漸有所散去，天地似乎變得異常寧靜。而龍八哥耳邊的聲音，終於在這寧靜之中，也完全靜止了下來。
「我這是在哪裡？」龍八哥的大腦突然之間有了一絲意識。迷迷糊糊之中，感覺身體已經離開了海面，躺在一個沒有海水的地方，並且耳邊傳來了喃喃的梵唄之聲。
「念蝶。」
龍八哥猛地想到了女兒，眼睛都沒有睜開，便隨手抓了一把，卻發現一把撈在了空處。這一下頓時讓他整顆心跌落了低谷，重重的眼皮也因為緊張的心情，驟然的完全張開。
眼前的環境，讓龍八哥有幾分熟悉，那一桅風帆，還有在海浪之中上下顛簸的小船，正是自己踏上無盡苦海的那艘快艇。而在快艇之上，那個將龍八哥妻女扔下海中的老者，正坐在龍八哥不遠處對面，而在他身旁，則跌坐著一位光頭白髮的僧人。
在看到那老者第一眼之中，龍八哥的大腦已經是一片空白，這一刻他只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要將對方生生的給掐死，來為公孫婉和小念蝶報仇。
本來他剛剛舒醒過來，身體還極度的疲乏，沒有恢復，但這時候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勁道，整個身體一下子就竄起了老高，跟著蹦到了那老者的身前，狠狠地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活活的掐死。
那老者看上去年齡不小，但力道卻非常的大，只是輕輕一推，就將龍八哥直接扔回到了原地，龍八哥根本，沒有因此而退縮，又大喊了一聲，繼續撲了過去，如此一連撲上去五六次，一連被摔回來五六次，等到他第再一次撲上去的時候，那為僧者突然喧了一聲法號道：「阿彌陀佛，施主還是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吧。」說完，在龍八哥的肩頭輕輕一按，龍八哥頓時手腳無力，被他牢牢地壓在了船板之上，再也不能動彈。
「死和尚，你抓住幹什麼？我要殺了這王八蛋。」龍八哥手腳用不上力，但嘴上卻沒閒著，叫嚷著要殺掉那老者。
「善哉善哉，世間無常，四大苦空，五陰無我生滅變異，虛偽無主，心是惡源，形為罪藪。施主有何苦不可以言明？有何怨不可以化解？非要以生死來對決，以因果來相向？」那僧人口宣佛法，對著龍八哥便是一番勸說。
「我不懂你說什麼，我只知道這個殺了我的老婆孩子，我要他以命來償還。」龍八哥哪裡會被對方這番勸說就能勸解？指著那老者惡狠狠的說道。
「世間事無非是幻，世上人何必認真？你說他傷你妻女，令你痛苦；我卻道他度你破滅，忘卻疾苦。施主，難道你不覺得這無名之苦，都來自虛妄，早日解脫，便能早日脫離苦海嗎？」
「去你媽的脫離苦海，去你媽的回頭是岸，老子才不管你這一套，我龍八哥若不手刃此賊，天地不容；若不拿他祭祀我死去的妻兒，此生難安。老禿驢，你要是識相的，就給老子滾開，不然我連一起做了。」龍八哥根本不管對方在說些什麼，哪怕對方已經點明了天考的核心說在，說到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他這一刻也要為死去的公孫婉和小念蝶報仇雪恨。
苦海無邊又如何？找不到岸又如何？龍八哥寧願在天考之中終老一生，寧願再承受無盡的痛苦，也不肯放過眼前的仇人，只聽著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喝了一聲，一掌拍向了那位僧者，今天無論如何，他要讓對方血灑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