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集 心亂 文 / 無齋
無銘回到居處,張益壽正等著他,說又一批磚石運到了,是否開始城池的進一步修繕,無銘說可以先把東西兩個城門修繕好。
「慕軒,這裡的事情就交給呼延忘屈跟那個蒙古小子吧,反正遲早得有他們挑大樑,你早點回高山衛,也免得薛家那個丫頭擔心你!」張益壽一付很知心的模樣。
無銘奇道:「斯敏為什麼要擔心我?」
張益壽一臉心照不宣的樣子,擠擠眼睛,說:「你知道的,反正你兩位師父等著年底喝你的喜酒了。」
無銘又好氣又好笑,說:「張老,您就不要張冠李戴了。」
張益壽故意一臉怒意,說:「我張益壽的帽子哪個姓李的敢戴?」
無銘看著他臉上瞬息浮現的促狹笑容,心中居然想起了那個山崖上的俏麗身影,思量著到年底是不是能見上一面。
吃午飯前,阿爾斯楞和旭日干突然來找無銘,神情都非常興奮,兩人異口同聲,一個勁的說:「大喜事,大喜事——」
無銘看著他倆不說話,等他們稍微平靜一些,才問:「什麼大喜事?」
兩人卻不回答,阿爾斯楞反倒問他:「你跟洛桑大師說了些什麼?」
無銘狐疑道:「難道我說錯話了?」
阿爾斯楞跟旭日干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阿爾斯楞笑完,說:「你有沒有說錯話我不知道,反正洛桑大師決定留在這裡不走了,他說要在這裡募資建寺,保佑樂土平安。」
「真的?」無銘大喜,對於許多視神佛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信徒而言,洛桑大師這個決定對樂土意味著什麼是不言而喻的。
「無命將軍,」阿爾斯楞大手拍在無銘的肩頭,「你就是一員福將,一定有佛祖庇佑你,才讓你戰無不勝,無往不利——這兩個詞是這麼用的吧?哈哈哈哈——」旭日干也是放聲大笑,他自然知道洛桑大師留在這裡的意義有多大。
無銘也笑了,笑得莫名其妙,他真的不太明白洛桑大師的留下跟自己究竟有多大關係。
很久以後,他瞭解了一些薩迦派的教義之後,才找到了答案——薩迦派的道果法認為,修習佛法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捨去「非福」,即捨棄「惡業」、不做壞事,專心於行善,來生就可以投生到三善趣之中;第二層次是斷滅「我執」,即斷滅對一切有形或無形的事物的執著,「我執」斷滅之後,煩惱苦痛就無從生起,人才可從流轉輪迴的痛苦中得以解脫;第三層次便是除去「一切見」,即除去對「宇宙萬物皆非實有」的片面解釋和一般見解。無銘的那番話,似乎正合了薩迦派的教義。
當然,無銘所不知道的是,洛桑大師曾經對自己的親信弟子說過一句話:「方施主來到這個世界,是佛祖的旨意!」
六月的天真是熱,才只是出去走了一趟,就渾身冒汗,裡面的衣服都貼在身上了,真想跳進水裡洗個冷水澡,就像小時候一樣,小晴看看院中那個小小的荷花池,知道這是不現實的,歎口氣,拿著小包裹快步上了小姐的閨樓。
「買到了?」莊小姐從湘妃榻上坐了起來,放下左手的書卷,望著小晴手裡的包裹,一臉驚喜,右手的團扇卻還是輕輕地搖著。
「買到了,」小晴把包裹打開,拿出了裡面那本書冊,遞給小姐,嘴裡卻不停,「這書好奇怪啊,畫的人像比字還多,買的人非常的多,還好,那位諸掌櫃一早就留了一些,那個夥計聽說我是莊家的丫鬟,直接帶我去找掌櫃了,諸掌櫃還說下次一有新的出來,就讓夥計送來。」她一臉驚怪之色,「那個諸掌櫃好像早就知道咱們莊家。」
莊小姐無暇去注意小丫鬟說的話,她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被那書冊吸引過去了,這書冊跟常見的書冊一般大小,封面上就是一幅繡像,一片桃林中,三個人跪在地上,右邊有五個龍飛鳳舞的字:桃園三結義。
翻開書冊——其實該叫「畫冊」或「畫本」了吧,裡面畫像占的書頁有十之七八,餘下的那點地方才是文字,講的是坊間通行的《三國誌通俗演義》中的劉關張結義的故事,畫中的人物非常細緻,簡直是栩栩如生,文字簡明扼要,這樣的書冊,稍微認些字的小孩子也大致能看懂了,難怪定價比一般書貴了一倍,也還是那麼受歡迎。
莊小姐翻看著畫本,越看越是喜歡,手中的團扇掉到地上都沒發覺。等到看完最後一頁,心中爽然若失,恨不得趕緊看下一冊——雖然她其實早就知道整個故事,看來風行館都不用準備出別的書了,只要把這演義出完足本就能賺上不知多少銀子了。
之前風行館為布政使衙門印製的《太原府志》,特意向府志上的太原名流後人搜羅了祖上的畫像,添加在了府志中,使得不少人爭相購買,這事轟動了周邊地區,風行館聲名鵲起。聽爹說,連晉王世子都幫著風行館出謀劃策,月初還在春風樓舉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晚宴,募集了數十萬兩銀子,專設了一個賑災組織,準備常年行善救人,聽說夏布政使向朝廷奏請予以表彰呢。
月初爹接到了吳先生來的書信,信中希望爹娘能同乾娘商議一下,讓乾娘擇地避世;乾娘最終答應了,前晚,娘已經接到了消息,乾娘安全到達了。吳先生上次的信中,好像無意中還提到那個人帶著一些軍士不知所蹤快兩個月了,張監軍正向朝廷奏請懲處,余總督很擔心。那個人也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打仗還那麼任性,戰場之上你死我活,官場之上一樣是腥風血雨,怎麼能讓人抓到把柄呢?你要是出了事,大同城怎麼辦?真是煩人!
想到這個,莊小姐看了畫本的好心情頓時變成了興味索然,她躺回湘妃榻上,閉上眼,顯得非常慵懶。
小晴坐在旁邊輕輕搖著扇,嘟嘟囔囔說著:「那個厲害的將軍應該有消息了吧?聽說那長長的牆外邊不光有草原,還有一望無邊的沙漠,那個沙漠很嚇人的,有時候還會把人一口吞掉——」
她的表情明顯是在說一種非常恐怖的野獸,如果是以前,莊小姐肯定要笑了,但現在沒心情,按照爹瞭解的情況,別說那個人,連余總督的處境都非常凶險,一著不慎,丟官罷職可能還算輕的。那個人真的不怕死嗎?真要這樣遭人陷害,值得嗎?
她一時間心亂如麻,明明是在三伏夏日,卻覺得心裡一陣陣發冷,很難受,是為了那個人?她自己也不敢確定——或者說,不想確定。那個人跟我有什麼關係,幹嘛要為他難受!
「沙漠裡是不是真的很嚇人?」晚飯後,莊家一家三口閒坐聊天,一旁侍立的小丫鬟好奇地問,神情居然有些憂鬱。
「應該是吧,」莊夫人看一眼小丫頭,「我也沒去過,不過以前聽人說,沙漠就像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妖怪,別的不說,一天之中冷熱變化都是極大的,用沙漠裡的人的話說是『早穿皮裘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
「早晨都要穿皮裘,那晚上不是更冷嗎?」小晴頭一回聽見這麼有趣的事,居然沒有笑,小臉上的擔憂之色更濃了。
莊夫人這時感覺有些奇怪了,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幹嘛擔心這個,卻還是點點頭,說:「那當然,聽說晚上得生火、裹得嚴嚴實實才能睡覺,要不很容易凍醒。」
「他們真可憐,睡個覺都那麼難受!」小丫頭歎息一聲。
「誰可憐?」莊夫人瞧著這小丫頭,感覺她確實有心事了,莊小姐也瞧著小丫鬟,心裡暗自詫異:莫非她對那個小高真的用情極深?
小晴臉色微紅,說:「打仗的那些人啊!」
莊庭夫婦倆都是一愣,他們確實沒想到這個平時活潑的小丫頭居然有這一份悲天憫人之心,莊庭感慨道:「你說的沒錯啊,沙場征戰,自古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哪有不可憐之理!哎——」
他想起了什麼,望向自己的妻子,莊夫人忙問:「怎麼啦?」
莊庭說:「雖然眼前還是炎炎夏日,但邊塞冬來得早,轉眼間就會是風雪大作、天寒地凍,邊塞將士們的寒衣是不是該準備了?」
莊夫人詫異的道:「那些將士們的家人應該早有準備吧!」
莊庭微微搖頭,說:「不是所有人都有家人的。」
他這麼一說,莊夫人母女倆不約而同想起了一個人,彼此心照不宣的望望,然後都看著莊庭,莊夫人問:「你的意思是——」
莊庭接口說:「無命將軍對咱們有恩,他既是無家的孤兒,想來不會有人給他準備寒衣,不如咱們準備好了差人送去,權當是報答他的大恩。」
莊小姐心裡一動,感覺這樣應該,卻不好意思直接點首,轉首望望自己的娘親,莊夫人為丈夫的提議高興,毫不猶豫的點頭說:「好啊!不過只準備他一個人的嗎?」畢竟人家手下有上千人,只給將軍送套寒衣,好像說不過去吧!
莊小姐不由自主的點首贊同娘的問題,單給那個人送寒衣,好像太露骨了吧?
莊庭沉吟片刻,說:「咱們準備三百套,血狼軍中應該不只方將軍沒有家人吧。」
莊夫人說好,莊庭道:「那就要辛苦夫人跟女兒了。」他望一眼自己的愛女,忍不住想起兩個多月前吳先生說的那番話,暗自思忖:方將軍跟女兒,成嗎?
做女兒的總感覺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卻不便說什麼,莊夫人卻沒注意自己丈夫跟女兒有什麼異樣,欣然點頭說:「讓家裡能幫上忙的抓緊趕趕,一個多月應該來得及做好了吧!」
三百套寒衣,選料,裁製,絮棉,縫紉,力爭在八月前趕製完成,那得讓家裡的七八個丫環僕婦都抓緊動手才行。
接下來的日子,莊家上下都非常忙碌,而心靈手巧的莊小姐裁剪、絮棉、縫紉各環節都要親自動手,又需指點他人,最為忙碌,每天晚上入睡都感覺非常累,就像練了數十趟「峨眉劍法」一般,但她居然做得容光煥發,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充實過。
充實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已是七月中旬,三百套寒衣已經完成了一半,丫鬟僕婦們漸漸熟悉了流程,做起來就得心應手了。而且入秋以來,天氣涼爽得多了,大家在一起邊說些閒話邊幹活,倒也輕鬆。
莊小姐第一次跟丫鬟僕婦們在一起幹這麼久的活兒,一開始聽她們說那些張家長李家短的閒話感覺非常不耐煩,尤其是有時候個別僕婦忍不住說幾句葷話,聽得她臉發燙、眉緊皺、心直跳,奇怪娘怎麼還跟著她們笑,全然不以為意,但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對家裡這幾個看似非常粗俗的僕婦有了新的認識,或許,以前是自己太孤陋寡聞了,抑或自己的生活環境太狹窄了,也許,真的可以有另一種生活的——哪怕是像自己這樣不幸的,也可以有新的生活的!
這天下午,莊小姐她們正在忙著,管家來報說秦家三小姐來了,莊小姐暫時停下針線刀剪,讓把三小姐請到閨樓。
離上次見面才只半個月,秦三小姐又消瘦了許多,這一次見了莊小姐,她沒有再落淚,蒼白的臉上居然還顯露一絲笑容,開口便說:「姐姐,我是來道別的。」
「準備走了?」莊小姐心中一震,臉上卻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強自一笑,上一次,她就說了,秦伯父守孝期滿,在吏部親家的關照下,已經被朝廷召回京城,進了禮部,派人回來接妻兒進京,看來秦夫人已經安置好了這裡的一切,準備進京了。而這次進京,三小姐就得跟那個吏部官員的侄兒成親了。
秦三小姐點點螓首,莊小姐幽幽一歎:「妹妹,難道就這樣聽從安排了?」
秦三小姐也是幽幽一歎,說:「『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姐姐,這就是我的命啊!」
莊小姐眼眶濕潤了,把她擁入自己懷中,緊緊抱著,心中暗恨:難道女子就真的只有一生任人擺佈不成?
秦三小姐緊緊依在她懷中,淒然無語。
無銘辛苦奔波兩個多月,回到高山衛,督帥到宣府巡視去了,張善趁機把無銘招去逼問這兩個多月來的行蹤,無銘只說是追擊敵人,誤入沙漠,迷失道路,遷延月餘才得返回,在東勝衛遭遇蒙古鐵騎,激戰退敵。
「哦,既是如此,想必斬首不少囉?」張善冷笑,他當然知道無銘回來並沒有報任何軍功。
無銘只能默然,這一次殺敵遠超三千,但確實沒有帶回一級首級,賽音山達、雙泉海殺敵是為了製造恐慌與疑懼,不能斬首;榆林衛只是幫忙性質,不能去搶軍功,也沒那個時間;東勝衛殺敵最多,但天氣炎熱,為了避免屍首腐爛、瘟疫橫行,所有敵屍都焚燒深埋了,敵首級自然一個也沒有。
張善心情大好,這可是這個姓方的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啞口無言,他把無銘痛斥一通,將他趕回高山衛,趁著心情好,他連夜給朝廷上了彈劾方無銘的奏章。
無銘並不擔心自己,他最擔心的是督帥,這次回來,知道督帥的處境也越來越危險了。當初,督帥巡歷宣府、大同時,向朝廷湊請依照延綏長城築法在宣府、大同修長城,只是因為當時年成歉收才沒有實行。這一次,督帥極力想促成此事,只是這項工程東起四海冶,西抵黃河,綿延一千三百多里,原有的城墩只有一百七十處,要增築四百四十處,總計需役夫八萬六千多。原本朝廷下旨今年四月開工,但年成不好,加上公私耗敝,朝中有人擔心一旦動工,百姓將有怨言,朝廷將會陷入被動;另外,朝中有人認為督帥不想自己參與修築,只想把包袱扔給邊塞官員,於是非議之聲越來越多,督帥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或許,自己是時候「徹底」的消失了。無銘回高山衛之前,先去左狐狸那裡一趟,把沙婆嶺的弟兄們給自己家人捎的東西交給他,並把呼延忘屈特意給他寫的信轉交。
左狐狸看完信,問:「老大說年底應該可以把大家接到東勝衛去,將軍認為可以嗎?」
無銘點點頭,鄭重的說:「可以了!無論如何,這裡不是久待之處,東勝衛,必須成為咱們真正高枕無憂的家!」
左狐狸露出深思的表情,點頭不語。
無銘回到高山衛,門口的守衛請他去作戰策劃室,無銘到那發現,所有的百戶、總旗都在,個個神情都非常憤慨,一見他進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齊聲喊:「將軍,督帥出事了!」
無銘一驚,問:「督帥怎麼啦?」
所有人都不說話,拳頭握得緊緊的,最終伍振町開口說:「京中傳來消息,朝廷派來的欽差正趕往這裡,皇帝撤了督帥宣府巡撫之職,改督帥為左都御史,從今以後只巡撫大同;太監韋敬進讒言說督帥假借修邊牆侵耗錢財,挾私人恩怨擅易將帥,兵部侍郎阮勤等為督帥辯白,皇帝大怒,將他們痛斥一頓;督帥之前所上的恢復東勝衛的奏章,也被擱置了,朝中許多人攻擊督帥,說督帥妄圖放棄朝廷苦心經營的榆林衛,罔顧朝廷艱辛與安危,用心叵測。」
無銘的心一沉,一切,似乎都來得太急了!看來,督帥這一次的麻煩,是自己惹出來的,根源恐怕就在恢復東勝衛的提議上。
當年,由於蒙古人的侵擾,東勝衛又早已失守,河套地區外失其險,內無支撐,有必要找一處新的鎮守之地,督帥選中了還只是一個小村莊的榆林,增衛益兵,拓城置戍,引水移民,當時也遭到了許多人的反對,但事實證明,督帥的眼光是正確的,如今,榆林衛人丁興旺,墾田數萬畝,足以自養,東接山西大同等邊塞要鎮,西連陝、甘一線,地處河套襟喉之地,已是西北邊塞重鎮。
而現在,朝中那些人又依賴起了榆林衛,並以此作為反對恢復東勝衛的借口,真是可笑又可悲!
「東勝衛絕不能再次失去,從今以後,東勝衛將不再屬於朝廷!」無銘聲音平靜,但誰都聽得出來,這平靜背後是絕不容許質疑的堅決。
「將軍——」馬騰顯神情憂慮的叫了一聲,其他人也都臉色憂慮,不約而同的看著伍振町,這裡的幾人,只有這個伍振町一向對將軍心存敵意,血狼軍中關於「生民」的事,好像一直都是瞞著他的,現在將軍對他毫不避忌,萬一這個姓伍的去告密該怎麼辦?
伍振町卻是臉色如常,似乎根本就不關心這些人為什麼都看著自己;而無銘居然也像是忘記了這個茬,只顧著繼續說:「按照當初商定的計劃,提前實施!」
伍振町仍然毫不驚詫,無銘說完之後,就趕著去傳訊室,將計劃提前的決定分頭傳出,看著幾隻信鴿漸飛漸遠,無銘心中忽然想起一個問題:要是她聽到消息,會是怎樣的心情?
七月十五,道家稱為「中元節」,佛家稱為「盂蘭盆節」,但在老百姓心裡,是談之色變的「鬼節」,他們相信,七月初一鬼門關就開了,那些終年受苦受難禁錮在地獄的冤魂厲鬼會走出地獄,在人世間遊蕩,享受人間血食,所以七月是鬼月,鬼月嫁娶或搬家,都是不吉利的。
但秦緯先等不及了,第二次從京裡派人來催著夫人趕緊帶著家人赴京師,秦夫人只好在七月十五一大早就率領家人出發了,秦三小姐沒想到走得這麼急,原本還想在走之前跟莊家姐姐再見一面,現在看來,恐怕從今以後再無相見之期了,她聽著車聲轔轔,忍不住淚水漣漣,同車的娘跟弟弟妹妹都看著她,娘長歎一聲,眼角淚光閃爍,年幼的弟弟妹妹卻都有些懵懂。
「噗」的一聲,右邊的車窗簾被一陣風掀起,一個小小的紙團隨風落在秦三小姐的腳邊,她驚異的撿了起來,展開一看,眼神一下子迷茫起來,抬眼看看自己的娘跟弟弟妹妹,他們也都一臉驚訝地望著自己。
秦三小姐他們這輛馬車趕車的叫吳甲,平日喜歡喝兩杯,酒後感覺特別有勁,今天一早就得趕路,他也是喝了兩杯,正趕著車呢,一陣疾風從身後掠來,一個黑影突然從車後竄出,只一晃,就沒影了,這時天色還有些暗漆漆的,他只看出那影子好像一身黑衣有些古怪,動作又那麼迅疾,使他忍不住想起今天可是七月十五,他只覺得後脖頸一陣冷風吹過,趕緊往領子裡縮縮脖子,埋下頭,口中「駕」的一聲吆喝,鞭子輕輕一甩,全無半點平日的精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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