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妒、怒兩夫妻 文 / 無齋
第六集妒、怒兩夫妻
黃昏時分,他們離著丘縣縣城只有兩里多地了,馬車顛簸著,斯波晴杉掀起車廂上的小簾子探頭向外看著,太陽下山,小村莊上空炊煙裊裊,原本在地裡勞作的農人都回村了,田間小路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揚著根柳枝在趕著兩隻小羊羔,兩隻小羊羔跑幾步,啃一口田埂上的草,又「咩咩」的叫兩聲,很是有趣,而更有趣的是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小男孩在小女孩後面一顛一顛地跑著,跑幾步就停下來,彎下小身體,兩隻小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學著小羊羔「咩咩」的叫。(最穩定,)
「咯咯咯——」,斯波晴杉嬌笑著,引起了凝珮的注意,她湊過來看著那憨態可掬的小男孩,嘴角露出微笑,但等馬車過去,看不見那兩個孩子了,她的眼神中又滿是黯然之色。
斯波晴杉知道她的心事,輕聲說:「少夫人,您也不必急於一時啊」
凝珮一笑,同樣聲音低低的說:「你現在不會明白的,只有當你真的把他當成你最愛的人,一切都想跟他一起去從無到有的開創時,你才會明白我這時候的心情。我知道你們三個都能接受他,只是槿兒還在守孝,真伊有些抹不開,而你是最合適的,雖然我知道這樣很是委屈你,只是,我總覺得,能和自己喜愛的男子共諧連理,很多繁文縟節可以省掉。我不逼你們,一切都要你們自己決定。」
斯波晴杉微紅著臉,看看簾外車座上那個朦朦朧朧的高大身影,心裡翻騰著,她當然不想錯過這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更難得的是他的娘子在極力撮合,只是,凝珮的動機明顯不純吶她可以不在意形式,但是,她可不想只是作為傳宗接代的工具被接受,那樣的話,她自己這一關先就過不了。
凝珮看她的神色,也知道這事急不得,只是,她心裡真的很急呀
馬車路過那個小村莊,在莊外的大道邊,聚著十幾個人,男女老少都有,吵吵嚷嚷的,還時不時傳來女孩子的尖叫聲,前面小高駕著的馬車停了下來,槿兒、真伊、晴蓉她們都探出腦袋來看出了什麼事,慕軒也就停下馬車,凝神一看,人群中是個三十五六歲模樣的村婦揪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的一隻胳膊,揚著手裡一根小竹棒,向著少女的屁股上打著,少女極力掙扎著,不時痛叫兩聲,嚷嚷著:「娘,小丫不敢了——」
旁邊圍觀的幾個婦女拉拉扯扯的,阻止那個村婦,旁邊幾個男子不便上去拉,只能喊著:「小丫她婆婆,算了算了,趕緊讓她回去吧,家裡孩子還等著呢」
有幾個七八歲的男孩女童卻在跳著蹦著,拍手笑著:「小丫做娘還瞎跑,婆婆生氣打著逃——」
村婦被人拉著,沒法子再打小丫,只好放開她,粗著嗓子喝一聲:「還不回去給鐵蛋餵奶,他都哭了好一會兒了」
小丫如蒙大赦,急急地跑著回莊去了,那幾個小孩子還在她身後跟著叫著,這邊的眾人呵呵笑著,一起進莊,有幾個回頭看看慕軒他們這兩輛馬車,就自顧自走了。(!贏話費)
慕軒笑笑,想那對婆媳都是尋常村婦村姑,容貌很是尋常,只是沒想到那個村婦四十不到,已經做了奶奶,那個少女分明還未成年嘛,已經是鐵蛋他娘了?呵呵——
他笑笑也就過去了,繼續催馬趕路,可車裡的凝珮卻大受刺激,那個少女身材瘦小,明顯還沒長開,怎麼著,是孩子他娘了?這個,老天爺是不是故意拿這種事來捉弄我啊?
她神情越發黯然,斯波晴杉看著就更加心虛了,接下來的路上兩人都不吭聲,一直沉默到了落腳的客棧。
當夜,凝珮與慕軒歡愛之後卻毫無睡意,她也不許慕軒睡,一個勁地問他:「人家十四五歲就做娘了,咱們難道還要等下去嗎?」
慕軒苦笑,說:「這事急不得,咱們還年輕,有什麼可擔心的?莫非你怕我這個外來者生不了孩子?」這個好像也是有可能的哦,那個穿越到戰國末年的項少龍不是就失去了生育能力嗎?不過,那畢竟是小說家言,做不得真的,我應該不會有這種問題的
凝珮在他肩膀上輕咬一口,恨恨地說:「人家跟你說正事呢」
慕軒直咧嘴,心說我說的也是實話呀,這事有什麼可急的,急也沒有用啊,這個時代,也沒有試管嬰兒可做呀難道,找中醫吃藥?治不孕不育的,中醫應該早就有吧?
他胡思亂想著,卻聽凝珮低聲說:「你不是說自己是外來者,像浮萍一樣,到處漂泊,甚至連浮萍都不如,浮萍至少還有根呢,你在這裡卻連根都沒有,要是咱們早些有了孩子,你就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了,也就算有根了,不是嗎?」
慕軒這才真正明白凝珮的心思,心裡感動,緊緊擁著她光潔柔膩的香肩,下巴抵在她的額頭,喃喃的說:「傻丫頭,我只是跟你鬧著玩的,自從有了你之後,我就已經擁有了最好的家,也早有了割捨不斷的根,這輩子,我都扎根在你的身邊了。」
凝珮將一邊俏臉貼在他的心口,幽幽的說:「這還不夠,我要你擁有更完整的家,所以,一定要早些有你的孩子,你得支持我」
慕軒說:「好好好,老婆大人,我一定全力支持你,舉雙手雙腳支持你」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不許反悔」凝珮抬首看著他的臉,眼睛亮晶晶的,閃動著異樣的光芒,「你要一切聽我安排」
「好的,老婆大人,我能睡了嗎?」慕軒打了個哈欠,「剛才我真是非常盡力的,你就讓我睡吧」
凝珮羞怯怯的在他腰間重重擰一下,慕軒嘻嘻一笑,擁緊了她的香軀,合眼就睡,片刻後就呼吸平穩——睡著了,凝珮看看他熟睡後像個孩童般純真無邪的臉,右手食指輕輕在他黑黑的眉上撫過,用只有她自己聽得見的聲音溫柔的說:「我也不想跟別的女子分享你,可是,我真的不想你為難——唉——你這個冤家」
她再次將俏臉貼在他的心口,聽著他輕微的心跳聲,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晨,慕軒他們梳洗之後去大堂吃早飯,一進去,立即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尤其是有五個大漢,拿著刀斧,看來是武林中人,目光在凝珮她們身上放肆的掃來掃去,神情非常猥瑣,慕軒看著不舒服,找了張角落的桌子,坐下時不忘沖那幾個大漢直視片刻,那幾人稍微收斂些,可時不時還是偷偷窺望。
慕軒只能讓大家趕緊吃完走人,他們正吃著,忽聽「彭」一聲巨震,是有人發怒拍桌子,而後聽一個聲音怒喝:「看什麼看,沒見過美貌佳人嗎?」
大家循聲一看,是鄰桌的老婦人動了火氣,正眼似銅鈴,瞪著同桌的禿頂老頭子,老婦人應該年過古稀了,頭髮花白,但看上去眉粗齒硬,健朗得很,尤其這拍桌子怒吼,更增威風,說她是河東獅恐怕沒人會反對。
那個禿頂老頭子應該比她還年長幾歲,眉毛都掉得稀稀拉拉的了,此刻被老婦人一罵,顯然憋了一口惡氣,整個禿頭都通紅的,讓人覺得他的腦袋在一點點漲大一般,他囁嚅片刻,終於忍不住也喝一聲:「怎麼,死老婆子,人家看什麼也用得著你管」
話說得很硬氣,但細心的人發現,這個禿頂老頭子怎麼好像在往桌子底下出溜呀,那樣子,就像桌子下有個大洞在把他往下吸一般。
「彭——」,老婦人再次一拍桌子,震得桌上杯碟丁當亂響,她瞪著老頭子怒吼:「老不死的,還敢回嘴你再看看試試,看我不挖了你那雙狗眼」
「彭——」,禿頂老頭子毫不示弱,桌子拍得山響,眾人只道這老頭子要拍案而起了,誰知他拍完了桌子,居然輕飄飄說一句:「不看就不看,德行」而後就縮著脖子夾了兩塊臭豆腐,呼嚕嚕喝起粥來,再不抬頭。
眾人都是一愣,隨即忍不住笑起來,但是擔心那個老婦人發飆,大多都成了掩口葫蘆,只有幾個膽大的敢哈哈笑出聲來,其中就有那五個偷看凝珮她們的猥瑣大漢。
凝珮也掩口一笑,隨即發現夫君沒笑,他的目光正盯著老婦人那桌,凝珮順著他的眼光一看,頓時笑容一收,換成了震驚之色,老婦人跟老頭子所坐的那張桌子居然比方才矮了好多,四條桌腿陷入了地上鋪著的青磚之中,那青磚好像是豆腐做的,木桌腿陷下去青磚竟然沒有裂開,好像是青磚上鑽了空才把桌腿放進去的,這是方纔他倆拍桌子造成的?這種武功,實在太嚇人了
發現這個事實的絕不止凝珮他們,其他食客大多發現了,情知這老頭老婦是江湖異人,他們趕緊埋頭只顧吃喝,不敢多看那老頭老婦一眼。
可那五個不開眼的大漢還在笑著,目光還趁機又往凝珮她們身上掃掠,不過忽然之間,他們都動作整齊的抬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哇哇大叫起來,而後往地上「呸呸」連聲,周圍的食客一看,都覺著一陣噁心,原來這幾個吐了一地的牙齒,牙齒和著血水,裡面還都有一塊臭豆腐,看著分外刺眼。
五人騰地站起身來,四下張望,不知這臭豆腐從何而來,忽聽那個禿頂老頭子喃喃說:「這五條不開眼的臭狗,居然敢笑話老頭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他根本沒抬頭,但五個大漢卻覺得渾身一個寒戰,他們正是綽號「大名五犬」的石家兄弟,他們這時候才發現那老頭老婦身前那張桌子的異樣,當時就傻了,毫不猶豫的拔腿就跑,蹬蹬蹬上樓回房去了,片刻後聽到樓上夥計大呼小叫的聲音,而後夥計跑了下來,向掌櫃的稟報:「那五個客人跳窗跑了」
掌櫃的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那五人凶神惡煞一般,誰敢去向他們要住店的錢,只能自認倒霉了。
慕軒忽然招手讓夥計過來,說:「他們五個欠了多少房錢,我給了」
夥計一愣,趕緊找掌櫃的過來,掌櫃的千恩萬謝,慕軒讓槿兒拿錢結了帳,而後他們起身回房,慕軒特意向那兩個老人抱拳說:「多謝兩位前輩施以援手」
老頭子眉開眼笑的說:「應該的,應該的。」
老婦人卻不耐煩的揮手說:「別囉嗦,趕緊帶著你這些花不溜丟的大姑娘走,省得這老不死的看花了眼」
慕軒笑笑,帶著凝珮她們收拾東西,坐馬車離開,他們往北城門方向走,路上,凝珮她們自然不免問起那兩個奇怪的人的來歷,慕軒說:「他們兩位,正是『妒忌婦』朱老夫人跟『怒嗔叟』朱老爺子,他們同陽無盡和我公孫師叔同列『七情怪』。」
凝珮恍然,不過還是非常好奇的問:「他們是兩口子,怎麼脾氣那麼古怪?可又像是特意幫咱們解圍的?」
慕軒笑了,說:「他倆是對歡喜冤家,自小青梅竹馬,吵吵鬧鬧幾十年了,他倆屬於亦正亦邪的人物,對看不順眼的人事自然不會客氣,今天那『大名五犬』還算幸運,要不然會死得很慘。」
槿兒她們都驚呼一聲,想著這麼大年紀的人火氣還那麼大,而且動不動就要殺人,真是很可怕的
慕軒知道她們的想法,說:「他們老夫妻倆這些年干扶危濟困的俠義之事居多,你們不用害怕」
槿兒她們這才安心些,但凝珮的神色反倒有些奇怪,慕軒只道她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但她不問,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後來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