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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季 欲問孤鴻向何處 第四集 不擇手段 文 / 無齋

    萬貴妃的陵寢督造之事交到了左侍郎潘炳一手中,但他連著督查了兩天就吃不消了,再次向劉昭請辭,劉昭也知道他確實身體不行,於是向朝廷提請另派人選,最終由昌寧伯趙勝接下了這個差事趙勝在土木堡之變中跟瓦剌交過手,因功升任指揮僉事,天順年間還西征韃靼有功,成化初年做過遼東總兵官,後進為左都督,加太子太保,成化十九年封昌寧伯,他年歲跟潘侍郎相近,但身體顯然比潘炳一要強健得多,騎馬翻山越嶺不在話下

    鄭天章因公殉職,工部上奏朝廷予以撫恤,就以工部左侍郎的職位追封,風光大葬

    喪葬之後,鄭琪鳳在家裡安穩了兩日,第三天就溜出去了,她記得自己有一次帶著小霜溜出家玩,在金針繡莊那裡無意間看見爹爹從繡莊裡出來,她當時就覺得奇怪,爹爹一個大男人跑到繡莊裡去幹什麼,她後來問過爹,爹卻一本正經的說:「我去給我的乖女兒挑嫁衣呀」

    她當時一陣心慌害羞,就沒有再問下去,現在想想,那個金針繡莊肯定跟爹爹的死有些干係

    她一個人跑到金針繡莊,表面上在看那些繡品嫁衣,實際上東張西望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結果,她還沒發現可疑的人呢,自己先被人家當成可疑人物盯上了,夏侯瀟湘正好親自來找田玉娘,他跟田玉娘商量定了,利用凝珮她們對他的信任,將她們其中任何人騙出沈家,夏侯瀟湘再予以劫持,趁機要挾方慕軒

    田玉娘心裡暗自叫苦,卻不得不聽命從事,夏侯瀟湘離開的時候,夥計正好來告知負責櫃檯的田玉娘,說店堂裡來了個可疑的女子,田玉娘和夏侯瀟湘悄悄出來一看,都認出那是鄭天章的女兒,夏侯瀟湘一想,在田玉娘耳邊吩咐幾句,田玉娘點頭出去了

    很快,鄭琪鳳就被騙進來了,而後,毫無防備的她被迷香放倒,被裝上夏侯瀟湘的馬車帶走了

    田玉娘在夏侯瀟湘離開後,糾結再三,終於跑來沈家,表面上他是按照夏侯瀟湘的計劃來欺騙凝珮她們,實際上是來通風報訊,他不知道鄭天章父女倆跟慕軒有什麼關係,但是看鄭天章與慕軒的相貌如此相像,夏侯瀟湘又想利用鄭琪鳳要挾慕軒,那他就必須讓慕軒知道這事

    田玉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思,按說,他是受夏侯公子指派來欺騙方慕軒一行人的,但是,他很清楚姓方的沒那麼容易騙,而且,他總覺得夏侯公子似乎在耍弄自己,就像今天這事,要想擄掠住在沈家的女人,只要趁她們外出時就行,何必要自己上門騙她們出去?別說自己沒法騙到她們,就算騙出去了,一旦她們有事,自己就完全暴露了,到時候,自己肯定成為方慕軒追殺的目標,夏侯公子要自己這麼做,擺明是想棄掉自己這個小卒子了i

    其實就算田玉娘不來報訊,慕軒也很快會知道鄭琪鳳的遭遇的,因為她身邊一直有人暗中保護著,不過,慕軒接到的短柬不是來自暗中保護鄭家的人之手,而是來自夏侯瀟湘,夏侯瀟湘讓慕軒一個人到慈仁寺的後禪院去,如果錯過時機,慈仁寺大殿上將會多一具青春少女的裸屍

    在這種情況之下,慕軒當然得準時赴約了

    在慈仁寺後禪院的廂房中,慕軒見到了夏侯瀟湘,同時見到了鄭琪鳳

    夏侯瀟湘在蒲團上坐著,手裡拿著得很投入,而鄭琪鳳坐在蒲團上,居然非常乖,紋絲不動,不急不躁,十足一個很有修養的淑女,只是當她看見推門進來的慕軒的時候,眼眸不由自主就睜得溜圓,小嘴張得大大的,足可以塞下一個鴨蛋

    慕軒沒有顧及她的心思,在唯一一個空著的蒲團上坐下,看著夏侯瀟湘,說:「我可以帶她走了嗎?」

    夏侯瀟湘放下書,非常瀟灑的一笑,說:「當然,悉聽尊便」

    慕軒笑笑,說:「費這麼大周章,只是為了讓我來這走一趟麼?」

    夏侯瀟湘笑得加親切了,說:「當然不是你人在這裡,那我的人就可以到沈家去實施計劃了」

    慕軒的神情一怔,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一緊,他強忍著內心的驚懼,沉聲問:「你想幹什麼?」

    夏侯瀟湘神情悠閒,說:「我想這個時候,沈家應該會出現一具屍體,順天府衙門的捕快也應該在搜查沈家了,仵作查驗屍體會發現,死者是金針繡莊的田玉娘,而且,仵作會驚訝的發現,田玉娘竟然是個男人,而後,這個消息會很快傳遍整個京師,到時候,這個地方會是什麼樣的情形,方兄能想像得出嗎?」

    慕軒當然能想像得出,這個時候沈家一定已經大亂,如果田玉娘的男兒身被發現,那首先聲譽被毀的恐怕是自己的娘子們,緊接著,秦三姑沒有製造成功的騷亂將會被田玉娘引發,再往下,整個朝堂恐怕都不會安穩了,各地舉子齊聚京師,朝鮮和日本的使者也都在京師,這件事很可能會傳遍各地,傳到異國他邦,而朝廷為了阻止醜聞的傳播,不知會採取什麼樣的措施,而無論是何種措施,都將是夏侯瀟湘樂於見到的,接下來,夏侯瀟湘會圖謀什麼慕軒不知道,他只知道,大明肯定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動亂,那樣的話,「生民」辛辛苦苦謀劃的一切轉眼就會化為泡影i

    「為了達成我的心願,我是會不擇手段的」夏侯瀟湘說這話時滿臉笑容,語氣是天經地義的

    慕軒居然也笑了,說:「我贊同,為了達成我的心願,我也會不擇手段的」

    夏侯瀟湘一愣,隨後呵呵笑了,說:「很高興咱倆有同感,不過可惜,這一次可是我先不擇手段了一回」

    慕軒淡淡的一笑,似乎不在意被他搶先了,但一旁的鄭琪鳳卻非常氣憤的瞪著夏侯瀟湘,這個男人一副風流倜儻樣,行事卻居然這麼卑鄙無恥,而最無恥的是,他自己居然還以此為榮

    慕軒臉色沉重的站起身來,說:「今日被你搶了先,他日我一定會好好回報夏侯公子的」

    夏侯瀟湘無所謂的聳聳雙肩,說:「我可能要讓方兄失望了,我奉家祖之命,明天一早就要啟程回川了」

    慕軒看他一眼,不再說話,走過來在鄭琪鳳頸項間和後背要穴點了兩下,鄭琪鳳立時就可以動了,她活動活動手腳,站了起來,先是惡狠狠地瞪一眼解放了自己的慕軒——你早就知道我沒法動彈,為什麼不早點救我,而後才加惡狠狠地瞪一眼罪魁禍首,才想說兩句洩憤的話,卻被慕軒一把抓住手腕,慕軒向著夏侯瀟湘說聲「後會有期」,就強拉著她向外走

    鄭琪鳳想要掙開他的大手,卻發覺根本就是徒勞,她就這樣像頭不服氣的小牛一樣在扭捏掙扎中被牽出了慈仁寺,幸好此時已經是人跡稀少之時,不用擔心她的淑女形象有損

    慕軒將她帶上事先準備好的馬車,車伕甩鞭催馬,馬車轔轔聲中,慕軒對鄭琪鳳非常嚴肅的說:「回家好好呆著,沒事不要出來亂跑」

    鄭琪鳳非常不屑地哼一聲,說:「你憑什麼命令我?就憑你長得像我爹爹,可能是我爹爹在外面的野女人生的孽種?」這事說起來真是奇怪,我跟哥哥兩個長得都像娘,這個男人卻跟爹爹長得那麼像

    慕軒看著她,忽然笑了,說:「別說我不是你說的那個孽種,就算是,那也是在你們兄妹倆之前出生的,你認為,誰才可能是孽種?」

    鄭琪鳳這點見識還是有的,仔細一想,她沉默了,一路上她再也沒說話,直到慕軒送她進自家家門,她才問了一句:「你跟我爹爹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慕軒看看她滿是疑慮的眼眸,非常肯定地說:「沒有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

    鄭琪鳳看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輕輕的歎息一聲,轉身進門去了

    慕軒趕回沈家,這裡確實非常喧鬧,不過,並沒有發生夏侯瀟湘預想的那一切

    夏侯瀟湘是在出了京師城門之後得到確切消息的,這一次連北裡親自出馬,將田玉娘三招斃命——他沒想到田玉娘還有一手「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數百根細針激射出來,他雖然將田玉娘當場格殺,但自己身上也中了幾十根牛毛細針,幸好這些針上都沒有毒

    田玉娘的屍首被扔進了沈家,連北裡親手把他給扒得精光,秦三姑和田玉娘都習練過縮陽**,但連北裡很清楚用什麼手段能讓田玉娘原形畢露,所以,他確信,就算順天府衙門派來的仵作是個十足的門外漢,也能一眼就看出田玉娘是個男人

    可是,隨後趕到的順天府衙門的仵作就是沒有看出這個不爭的事實,連北裡氣急敗壞,差點潛進沈家把那個沒用的仵作一刀宰了,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問題所在了,不是仵作沒能耐,是仵作根本就沒有見到田玉娘的屍首,不只是他,所有順天府衙門的來員都沒有見到屍首,田玉娘的屍首不翼而飛了

    這是不可能的連北裡幾乎想跳出來罵那些豬一樣愚蠢的衙門奴才,他明明將田玉娘的屍首扔到了沈家院子西北角,為了醒目些,他還特意將鮮血撒得到處都是,就算燈籠再黑,眼睛再瞎,也能一下子找到,可他們為什麼就是看不到呢?他事後想想,總覺得難以理解,那些鮮血四處都是,就算挑上十七八擔水沖刷一遍,恐怕也是沒辦法遮掩現場的,何況在那麼短的時辰內,根本不可能有沖刷的機會,沈家的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衙門的人說有人投柬報案,到了那裡卻發現是一場虛驚,根本沒有在沈家發現田玉娘的屍首,反倒有街坊證明金針繡莊那個田玉娘在黃昏前來過之後就匆匆走了,三四個街坊還跟田玉娘約好第二天去金針繡莊買繡品的,金針繡莊也有夥計證明田玉娘黃昏時分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裡,一直沒有見她出房門,可她到底到哪裡去了,他們也說不清楚

    衙門很快把矛頭轉向了報假案的匿名人,沈家這邊安然無事,夏侯瀟湘終於明白方慕軒說的「不擇手段」是怎麼回事了,看起來,方慕軒在京師的勢力之大,遠遠出他的想像,如今自己的爺爺也開始懷疑自己,他得趕緊趕回川中,及時掌握預想中的勢力,那樣,他才能夠捲土重來

    慕軒在夏侯瀟湘利用鄭琪鳳逼著他孤身前往慈仁寺時就覺出了異樣,暗中調動好些人留守沈家,結果還真被他料中,才有了有備無患後的有驚無險結局,他得知夏侯瀟湘確實離開京師回川了,稍稍鬆了一口氣,只要那個驚天劍虹不在這裡添亂,那他就可以安心處理朝廷裡的麻煩

    就是這兩天,朝廷裡又有了的風波,太常寺卿兼侍讀學士王獻上了一封奏折,說京師一帶勳戚、宦官的莊田過多,管莊官校招集無賴子弟為非作歹,百姓不得安生,希望朝廷嚴加整飭

    成化帝對此還沒來得及表態,立即有御史奏稱王獻玩忽職守,置自己應辦的事務不顧,對他人的轄內之事指手畫腳,理當懲處——太常寺卿掌管禮樂、郊廟、社稷、壇壝、陵寢之事,眼下有萬貴妃的喪葬、太子的大婚、朝廷的科考等諸多大事需要太常寺操辦或協助,你王獻怎麼會有閒工夫管什麼莊田之事?

    成化帝覺得御史所奏甚是,就申斥了王獻一頓,還罰了他三個月的俸祿

    王獻為此鬱悶的時候,戶部尚書李敏卻以實際行動表示了對他的支持,他也上了一封奏折,說京畿之內皇莊有五處,總共有地一萬二千餘頃,勳戚、內侍的莊田有三百餘處,總共有地三萬三千餘頃,管莊官校招集無賴之徒,稱莊頭、伴當之類,侵佔民田,聚斂財物,污辱婦女,無惡不作,百姓稍加辯解就有被誣奏入牢獄之災,以至百姓舉家驚惶,對為惡之徒恨之入骨,長此以往,只恐天災**就此而生,乞請朝廷革去管莊之人,將莊田付與百姓耕種,每畝征銀三分,以充各宮用度

    李敏這封奏折的力度自然強於王獻的,朝中很多有識之士紛紛上言支持李敏,而內閣中除了尹直表示不同意見外,萬安、彭華、劉吉之流再次沉默,可是成化帝思量了兩日,最終只是批復說各莊田管業已定,難以收回,僅僅下旨戒飭管莊之人不可生事罷了

    這種結果招致了很多人的不滿,其中禮部主事喬宇的舉動最為引人矚目,他上書朝廷,請求去邊塞軍中效力,聲言:「寧玉碎陣前,為民分兵事之憂,不忍閒坐京畿,睹民忍氣吞聲之慘狀」一時之間,喬宇聲名遠揚,他的前塵往事也很快被翻出來,傳遍京師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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