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七章 無聲的死去 文 / 司徒慕
w面對這個虛弱乾枯的老人，看著他滿臉皺巴巴、乾癟癟的皮膚，還有那如乾柴一樣的手指，湮的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痛，那麼的揪心，那麼的沉重，然而想起自己已故的母親，想起自己這麼多年來的所受的痛苦，他心裡的那陣痛楚，又立刻變成了怨憤！
蘇邢山朦朧迷濛的雙眼向他看來的時候，他心裡的那怨恨與憤怒卻又在剎那之間消與無形，僅僅片刻之間，湮內心的情緒跌宕起伏，當真是瞬息萬變，有痛，有怒，有苦，有恨，有悲，有歎，還有一絲絲的喜悅之情！
蘇雨柔靜靜地站在湮的身後，警惕著看著湮，這幾日照顧蘇邢山期間，蘇邢山已經將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蘇雨柔，知道了真相的蘇雨柔，終於能理解湮為什麼飛要「殺」父親不可，也理解了他為什麼每次來殺父親，總是會那麼地「大張旗鼓」，以他的本事，如果真要殺父親的話，大可以無聲無息的潛入蘇府，無聲無息的將父親殺掉，可是他沒有這麼做！
每次湮來報仇，蘇雨柔都能感受到他滿腔的怒火，滿心的憤恨與埋怨，一次比一次才強烈，一次比一次的激盪，而每次他也都是將自己弄的遍體鱗傷，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稍微減輕一下他心裡的恨和怨！
「在湮的內心裡，其實也不是真正想殺父親吧！」蘇雨柔曾經這麼想過，此刻終於到了這父子二人面對面的時候了。從湮起伏的後背，粗重的呼吸裡，蘇雨柔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了！
突然蘇雨柔又想道：「如果我是哥哥，我該怎麼辦呢？或許也跟他現在一樣糾結吧！」。正這麼想著，就聽蘇邢山說道：「見到你，我……很……，高，高興！」他的聲音很虛弱。
「見到你，我很不高興！」湮強自鎮定了下情緒，盡量用一種漠然的聲音說道。
「我知道，咳咳……。我，我當然知道……，咳咳……，你不高興。你很想殺了我，可是……，我絕對不能死在你的手裡，絕對不能？」蘇邢山一句話，咳了半天才說完。已經虛弱已極。
「如果我非要你死在我的手裡呢？」湮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頓了頓，道：「你以為你能阻止地了？」，湮身上已經殺氣散漫。
蘇雨柔見此。驚道：「哥哥，你不能……」
「呵呵……」蘇邢山虛弱地發出淒然的一笑。道：「我，我知道。你……，你，你是，做不到的！呵呵……，我很開心！雖然你嘴上不認我，可是你心裡已經承認了的……」
「住口！」湮陡然發出了一聲雷霆般的咆哮，把他身後的蘇雨柔嚇了一跳，「我沒承認，我沒有，絕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絕對不會有！！！」
見湮如此咆哮，蘇邢山沒有任何的驚訝，似乎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他驚訝的了，是啊！以他現在狀況，還有什麼能讓自己驚訝的？蘇邢山勉強移動了下身子，瞇縫起渾濁的雙眼，臉上帶著一抹淡淡地微笑，道：「呵呵……，你不用否認，其實你心裡清楚，就算你自己再怎麼否認也是沒有用的，事實就是事實！」
看著蘇邢山滿臉得意的樣子，湮心中的怒火又燃燒了起來，森然道：「難道，你非得要我今天就殺了你不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成全你！」
蘇邢山道：「你不必著急，我一定會遂了你的願的。我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死，已經是必然的了，你又何必著急呢？咳咳……，不過還是那句話，我絕對不能死在你的手裡！不過。在臨死之前，我還有些話，要說！」
「好！你說！我聽著！」湮沉聲道。
蘇邢山看了湮一眼，又看了蘇雨柔一眼，臉上閃過一絲欣慰，倏地身上一變，意興蕭索地說道：「我這一生，沒做過什麼好事！打家劫舍，坑蒙拐騙，殺人放火，什麼壞事都做過，也曾失意，也有得意，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咳咳……」
湮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嗤然道：「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之事，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哼……」
「呵呵……，傷天害理，確實是傷天害理，可是那又如何呢？如果不幹那些事情，我哪裡會有今日，如果不幹那些事情，柔兒和幽兒又怎麼會有今天的生活？如果不幹這些，我又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家業……，我這樣做只是想自己活的更好一些，也讓自己的兒女活的更好一些，要是像大多數人一樣平平淡淡地過一生，又有什麼意思呢？」蘇邢山道。
「其實能平平淡淡地過一生，未必就不是一種福氣！」這次開口的卻是蘇雨柔。
「可是你得到了這麼多，又能怎麼樣呢？你馬上就要死了，金銀珠寶，名利權勢，虛榮富貴，你又能真正帶走那一樣呢？」湮道。
「我為什麼要帶走？」蘇邢山反問道。
「為什麼要帶走？是啊，為什麼呢？得到這些東西難道就一定要擁有它們嗎？」蘇邢山的這句話，讓把湮問住了，不只湮，就連他身後的蘇雨柔也被這句話問住了，湮滿臉不解，道：「你那千辛萬苦追求的這些，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我只不過是想讓自己和自己親人過的更好一些，過的更幸福一些而已！我只是希望自己和她們能在活著的時候開心，幸福！至於人死之後，這些東西歸誰，會怎麼樣，又何必去操心呢？」蘇邢山道。
蘇邢山的話，讓湮無從辯解，也讓蘇雨柔無從辯解，雖然蘇邢山作惡多端，想法和行事方法都很偏激，但是不能否認，他的話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兩人瞬間沉默了！
「咳咳……」劇烈的咳嗽再次打破了沉默，蘇邢山更虛弱了，淒然一笑，道：「如果說我這一生還有什麼遺憾的話，就是你！我沒有想到，我竟然會有一個這麼出色的兒子！」，他特意加重了「這麼出色」四個字，似乎別有深意！
「我不是你兒子，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是，永遠都不會是！」湮斷然否決道。
「呵呵……，事實就是事實，豈是你說否認就能否認的？」蘇邢山那迷濛渾濁的雙眼中滿是自信，對湮的否定絲毫不以為意！隔了一會，又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最好的幾句話，希望能能採納！」
湮認真地聽著，只聽蘇邢山道：「帶著柔兒和幽兒離開這裡，遠離這雲州的是是非非吧，這樣也許你們會過的好些！」
「這就是你要說的嗎？」湮不屑的看了蘇邢山一眼，頓了頓，又道：「如果就這些的話，那多謝了，我想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沒有這個資格管！」
蘇邢山似乎有些失望，迷濛渾濁的雙眼之中，露出了淡淡的悲哀，「咳咳……」，又是一陣咳嗽，咳到後來，連咳的力氣都沒有了！
蘇雨柔也知道父親已經是大限將至了，來到床邊，低聲道：「父親，你的話，女兒記下了，不過，不過，不過可能我也會像哥哥一樣不能遵循您的遺願了！」蘇雨柔的話語哽咽，淚珠簌簌地落下，滴落在她紗織的白衫上，順著衣服滾落，掉在了地上！
蘇邢山沒有想到在最後關頭，一向最乖的大女兒也不願遵守自己的遺願，含恨看著她，眼中滿是不敢，纏鬥著想抬起手，說什麼，可是才剛抬一半，就又落了下去……
蘇邢山，就這麼死了，死的無聲無息！蘇雨柔坐在床邊，晶瑩的淚珠不斷的滾落，如同斷線的珍珠；湮戰在床前三尺的地方，看著躺在床上安詳地就像是睡著了的老人，心情急劇地起伏！死了，死了，他終於死了！而母親的仇，也終於沒有親手報了！
「自己本該高興才是的，一直以來殺死他不就是自己的心願嗎？現在他終於死了，為什麼自己卻沒有絲毫喜悅的感覺！」湮不停地問著自己，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釘在了原地，牙齒劇烈地上下打顫，臉色的肌肉扭曲抽動，有抽筋的感覺——
書房之外依舊燈火通明，巡邏的侍衛，還會隔上半個時辰就會在書房門前巡視一番，屋中的湮、蘇雨柔就這麼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誰也沒有驚動！甚至連蘇雨幽都沒有驚動，屋內的蠟燭已經快燒完了，蠟油流滿了燭台，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兩個多時辰裡，兩人誰也沒有說，他們就以這種沉默的方式，看著蘇邢山的屍體一點點的冰冷下去！
終於蘇雨柔開口了，「接下來的事情，我想跟哥哥一起面對！」，蘇雨柔的話讓湮有些意外，這本是湮今夜來蘇府的目的，但是因為蘇邢山的事情，湮一直都沒有來得及道明來意，沒想到蘇雨柔會在這種時候提出來——
「嗯！」湮略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蘇雨柔堅決的眼神，點頭答應。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