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04章,不想有關 文 / 愛已涼
燕寒沒想到郝書記會來看自己,而且當她見到郝書記時,她有點訝異郝書記那看著自己的眼神,是過分的慈祥,過分的溫暖,過分的驚喜,過分的愧疚,甚至眼底深處還有一抹過分隱匿的哀傷。
他看著她,卻又像是再看別人。他看著她,像是在追溯著什麼,思索著什麼,眼神複雜而哀傷。
燕寒很奇怪自己的感覺,她對郝書記不討厭,可是想到自己的孩子是因為他的妻子而流掉的,她心底就無法平靜,她沒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他來看自己,應該是為了感謝她在那個時候還輸血給郝倩吧?
郝向東儘管做好了一切的思想準備,儘管他此生經歷的大場面不計其數,即使會晤國家領導也不曾這樣緊張過。面對他的女兒,他郝向東,第一次緊張了。他覺得自己的血液都沸騰了。
看著燕寒,他身軀陡然僵硬,原來眼前這個他第一眼看去就覺得無比親切的孩子,是他跟丫頭的孩子,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丫頭會給他生了個女兒,怎麼也沒想到她當時走的時候,已然懷孕。
那感覺,細細的、軟軟的欣喜和酸楚交融,他心中一疼,連忙垂下眼瞼,刻意的選擇將那些突然湧出的奇異感覺忽略不計。好半天,他再度抬眼,看著女兒蒼白的小臉,想到她剛剛流產,想到他跟丫頭的女兒也有了孩子,卻因為許以清而失去,他的眼底就閃過一抹凌厲的陰暗。
丫頭,你是不是也在怪我,沒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寒寒?沒保護好我們的外孫?你放心,我定然會為我們的外孫討回公道。只是,我要我們的女兒,女婿,都能安好。不然,我怎麼對得起你。
裴傲陽沒想到郝向東會這麼快來看燕寒,他必然是忍了一夜多吧。此刻看著他看燕寒的樣子,他能理解郝向東此刻的心情,定然是五味雜陳。就像是父親第一次知道路修睿的存在時,那樣的心情。顧錦書就像是個迷一樣,她為三個男人生了三個孩子,每個男人都那樣愛她。
爸爸愛著她,因為她,一生跟媽媽相敬如冰。郝向東愛著她,一生跟許以清貌合神離。燕治國愛著她,苦了一生,最後生死相隨。
「孩子——」郝書記一出口的話,就帶著哽咽,似乎喉頭有些哽咽。
燕寒聽著他的呼喚,望向他,心裡咯登一下子,說不出的心顫。
「我來看看你。」郝書記語氣很快平和很多。「身體好些了嗎?」
他是省委書記,省裡最大的官,他的關切那樣懇切,那樣真摯,可是燕寒卻也只是淡淡地道:「謝謝您來看我,您日理萬機,我很好,謝謝您的關心。」
她的語氣客氣而疏離,如果他是來感謝她抽血給他的女兒郝倩的話,真的不必了。就算郝倩不是省委書記的女兒,是別人,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老百姓,她也會量力去救。真的沒必要來看她。
郝書記原本看到她的驚喜和一瞬間卻是漫漫無邊的哀傷和絕望。
裴傲陽立在一旁,自然知道郝向東此來的目的,只是看看燕寒,他在知道還有個女兒,怎麼能坐得住呢。看他臉色蒼白,十分疲倦的樣子,裴傲陽沉聲道:「郝叔,坐吧。」
郝向東微微點頭,卻沒動,視線一直在燕寒的臉上,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燕寒不知道郝書記為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他的眼裡有太多的愧疚,如滔滔江水般,洶湧澎湃的愧疚。
裴傲陽怕郝向東失態,又說道:「郝叔,請坐。」
郝向東這才收了眼神,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來。
燕寒已經從裴傲陽那裡知道郝倩醒來了,她此刻面對郝向東,不知道說什麼,屋裡只有裴傲陽和郝向東和她,三個人。
郝向東也不說話。
他們都不說,燕寒自然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的一角。
她真安靜,像丫頭一樣,他們的女兒跟她年輕時候一樣,那麼安靜,那麼乖巧。可是想著自己寵愛郝卿郝倩二十多年,而眼前這個孩子,他卻一天不曾寵愛過,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他的心底就五味雜陳,百般滋味,即使一把年紀,也突然覺得鼻子發酸,心頭微窒。
「郝書記,您來,還有別的事嗎?」燕寒不是傻瓜,這樣的氣氛,她覺得不對,裴傲陽不說,郝向東也不說話,坐在這裡大眼瞪小眼。
「孩子,把身體養好。」郝向東半天說了一句話。「我讓人送了補品和營養師過來,他會為你好好補身體的。」
「我會的養好身體的。您放心吧。如果您覺得我抽了點血就讓您過意不去的話,我已經知道了您的心意。您真的不需要專門為此跑一趟,營養師和補品真的不需要,你帶回去給郝倩用吧,我想她比我更需要。我知道您很忙,尤其郝倩現在也需要您,您還是去醫院陪她吧。補品和營養師,請您帶回去吧。如果沒有別的事,也請您回去吧。您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她的語氣不卑不亢,卻很客氣疏離。
聽到女兒的話,她趕自己走,不接受自己的心意,郝向東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雙手緊緊攢住,從心裡叫了聲「孩子,我是爸爸啊」。可是,此刻還是不認的好,一來她身體不好,不宜激動。二來他還需要處理一些事,處理乾淨了,他會讓女兒認祖歸宗。
「郝倩那裡也有的。」郝向東說道。
「可我真的不需要這些。」燕寒客氣的拒絕。不喜歡這樣的好心,因為他跟許以清有關。「您請回吧。」
「咳咳咳——」郝向東一下咳嗽了幾聲,有點微喘。「孩子,對不起。」
「郝書記,您不用這樣,真的,謝謝您的心意了。」燕寒依然堅持。
「寒寒,既然郝叔一片心意,你不用推辭了。」裴傲陽在一旁說道。郝向東派來的營養師,必然是頂級的,能給寒寒調理身體,最好不過。
「裴傲陽?」燕寒一下轉頭,皺眉,有點不解裴傲陽的反應。
見身邊的人黛眉輕皺,裴傲陽忙道:「寒寒,身體要緊。你若不喜歡,咱們就讓郝叔帶走。」
他的聲音無比溫柔,且略帶緊張。他手伸過來,一觸碰到她,她竟躲開了,她有點不解裴傲陽會接受郝向東的心意,可是她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只是下意識的躲開了裴傲陽。
許以清是郝向東的妻子,她此刻在隱忍著,沒有質問郝向東,為什麼省委書記的妻子就可以為所欲為,視別人生命如草芥?
因為她怕會影響到裴傲陽,如若只是自己,她真的不在乎,不管他是省委書記還是再大的官,她都不懼怕。可是,這關係到裴傲陽的前程,她一個字沒問,只是希望息事寧人,希望許以清收斂,她已經失去了孩子,就算許以清再想郝倩嫁給裴傲陽,就算她面子過不去,可是她失去了孩子,不再追究她,也該抵消這份恨意了吧?
「孩子,這是我的一片心意。我真的希望你快點好起來。」郝向東見她似乎格外排斥,完全不是那天跟克林斯曼他們三人一起遊覽皇家花園時的愜意和溫馨。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謝謝您的好意,我真的不需要。如果可以,我只希望平靜地過日子。郝書記,您的營養師,我真的用不起,對不起。」燕寒別過臉去,不想自己再說的更淡漠。
郝向東眸光一暗,手垂了下來,只悵然輕歎,「孩子,你就這樣討厭我嗎?」
這樣一句話,不該是從一個省委書記口中說出的,說出來,卻又是那樣的蒼涼而無奈。
「不是討厭,只是不想有交集,不想有任何的交集。無論是跟您,還是您的夫人,以及您的家人。我是小老百姓,高攀不起您,請您以後不要再來看我了。一點血真的不足一提。」燕寒十分肯定的給他答案,面容冷漠,真的是不想跟官家有任何交集,尤其是跟許以清有關的一切。
郝向東面色驀地一白,冰灰色的眸子裡透出一片死寂,猛地咳嗽起來。那咳嗽之聲,一陣比一陣急劇,帶著沉重的喘息,聽在她耳中,彷彿一個將死之人要將心肺都一併咳出來的感覺。
「郝叔?你怎麼了?怎麼咳嗽的這樣厲害?」裴傲陽聽出他的咳嗽聲,很是嚴重。
「沒事。」郝向東搖頭。
「郝書記,藥。」一聽到咳嗽聲,外面立刻跑來人,像是郝書記的秘書和護理人員,手裡一個瓶子,那應該是止咳藥之類的。
「您這是怎麼了?」裴傲陽還是忍不住關心了一句。
「沒事,感冒了而已。」郝向東擺擺手,含了一粒藥,咳嗽聲漸止,臉卻憋得通紅。
燕寒看著郝書記,有點擔心,連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己這樣擔心做什麼?可是,莫名,還是擔心的看向他,或許是因為他的目光從自己見到他時就一直很溫暖吧。她在心裡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