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文 / 月上荷塘夜
望夷宮。
後地看巖。胡亥帶著他對伯藝造成的巨大傷害回到這裡,走到金榻邊,坐下來,伸出手去輕輕撫摸那幅伯藝的自畫像,他的心裡完全無法平靜:從他親手把這幅畫掛在自己床前的那一刻起,也就是在向整個大秦帝國、向全天下宣稱:伯藝已經替代了他心中所有的記憶和奢望,成為他一生唯一愛的女人?但就在剛才,他卻對她做出了最殘酷絕情的事情,給最嬌柔的她最無人姓的折磨,斬斷了所有復合的機會,讓他們的愛情永遠無法回頭。可是,他之所以這樣做,竟是因為她的無情和毫無信任?
他不能夠接受自己的行為,更不能去想同她的隔閡,他的心已經疲倦得幾欲崩潰。他忽然抽出佩劍,猛地掀開左臂的龍袍,揮劍下落,劍鋒貼緊著肌膚,從上面狠狠地掠過,他看著自己的皮肉霎時綻裂,鮮血汩汩湧出,染紅佩劍和白色的國服,竟然止不住地狂笑起來。
「伯藝,你不是要朕的心嗎?朕這就給你,就連你想要看到的大秦帝國的滅亡,早晚有一天,朕也會讓你看到?」胡亥大聲地喊著,故意狂亂地揮舞佩劍,讓自己受傷的手臂鮮血崩流,落在金榻、紗帳和地下的巨毯上。
張蓮總管慌慌張張地闖進來,看到皇帝已經失心瘋狂的樣子,忍不住滿面流淚,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死死抱住他的身體,不允許他再這樣不顧姓命地揮霍一個男人、一位帝王金貴的鮮血。
望夷宮的小太監匆匆闖進皇后居住的始皇故宮,滿眼驚惶地對李巖道:「出大事了,李姥姥,快請首席御醫到陛下那邊去?」
「發生了什麼事?陛下他怎麼了?」聽了小太監的話,李巖感到一陣眩暈,渾身冷汗淋漓,她太瞭解胡亥,知道他會為了伯藝,做出任何令人痛心的事情來。現在,她明白,最令她擔心的結果究竟還是發生了。她覺得彷彿將要天塌地陷,身體晃了一下,幾欲跌倒。
「陛下受了傷,現在急需止血。」小太監著急道。
「這個伯藝皇后,我就知道,她是要陛下的命來的,為什麼,陛下偏偏會遇到她?」李巖失狂地大聲泣道,已經完全顧及不到自己的奴婢身份。
李巖衝進內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連向皇后的一聲招呼都沒有打,就即刻令請御醫夏侯且趕往皇帝寢宮。
「陛下,您這是做什麼?」剛一進入望夷宮,李巖立刻衝到胡亥面前,跪下來,看到他仍在流血不止的手臂,忍不住大聲泣道。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明明知道朕是如何愛她,偏偏這樣來折磨朕,難道,只有朕死,她才可以原諒朕嗎?」胡亥憤怒絕望地大叫著,惹得在場宮人完全失神,他們怎麼能夠想像,一向摧殘別人的胡亥皇帝現在竟然也會這麼痛苦?
「陛下,殺了她,賜死伯藝皇后,否則您的痛苦永遠也不會終結,大秦帝國也將毀在她的手上?」李巖忽然睜大了眼睛,鄭重地仰視著胡亥,道。
「殺了她?還不如殺了我自己?」胡亥聽了李巖的話先是片刻沉默,彷彿此時為了結束這樣的痛苦,他也已經動了殺機,可是很快,一陣難過湧上心頭,讓他只想逃避。t7sh。
李巖默默地看著他,現在她的面前,已經沒有殺人為樂、殘虐後宮、冷酷無情的大秦帝國二世君主,只有一個為愛所累、傷心欲絕的無助青年,他那張漂亮的臉,讓李巖彷彿看到二十三年之前的一個大雨之夜,咸陽宮裡降生的那個討人喜歡的小公子嬴胡亥。
「陛下,您不可以這樣,您是大秦帝國的主,天下沒有人比您更高貴,沒有人值得您痛苦?」李巖已經不知如何勸慰皇帝,現在她的心裡只有焦慮和仇恨,為胡亥而焦慮,對伯藝的仇恨?
首席御醫將一卷細緻的白紗纏繞在胡亥塗滿止血藥物的手臂上,雖然已經用了最好的藥材,進行了最精細的包紮,手臂被包裹著胖得好像一隻小麻袋,可是由於他的傷口太深,鮮血層層滲出,根本就壓制不住。首席御醫滿面焦急,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流下來,假如皇帝有了萬一,大秦的天下不是馬上就亂了嗎?
「陛下,手臂不要再亂動了,您的情緒這麼衝動,血怎麼能止得住呢?」李巖忍不住著急地勸他道。
胡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逐漸冷靜下來,又過了良久時間,傷勢終於穩定,鮮血不再滲出,首席御醫這才深深出了一口氣,道:「陛下,已經沒事了,這段時間要仔細調養,千萬不能劇烈活動。」
「皇后呢?你拋下她到這裡來?」胡亥忽然想起來,伯藝尚不知生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