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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部 天下太平 第五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文 / 撒冷

    聖歷2110年10月5日,魔武終於率領軍隊從重重山谷中繞了出來,因為受騙而憤怒到了極點的他沒有一刻的停頓,下令直撲海羅邊境,打得海羅軍隊聞風喪膽,一碰即潰。到10月6日,兩天之間,魔武軍隊乘勝追擊,以摧枯拉朽之勢連破海羅10道防線,速度之驚人,效率之高,令人砸舌。不過,由於攻勢過猛,「墾荒軍團」自身也損失非輕,到現在為止,加上黑暗鬥士,人數僅剩下7.5萬餘人。

    消息傳出,海羅舉國震驚,埋怨之聲日益嚴重,羅比特更是坐立不安,連連簽發軍令,重賞、重罰。然而,失敗的消息仍然不斷傳來,海羅國國民已經開始紛紛向外國潛逃了。

    這時的魔武依然沒有聽到任何關於西龍的消息,西龍和他所率領的軍隊彷彿石沉大海一樣,毫無蹤跡可尋。而對於魔武來說,假如救不了西龍,那麼,戰場上所謂的勝利根本就不值得慶祝,因此他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與此同時,從海羅另一側進攻的傑倫也是連奏凱歌,他所面對的是海羅國的純種人族士兵,那些士兵可說是不堪一擊。之後,海羅南部的軍團人族部隊知道了海羅王族是半魔族,因此紛紛投降。前前後後,共有80餘萬人族軍隊投誠。傑倫收編了這些部隊,並把他們留在海羅南部整頓,自己親率60萬軍隊繼續向海羅北面攻去。

    「西龍呢?為什麼還是沒有西龍的消息?」魔武惶急之情溢於言表,如果完成不了依維斯的囑托,那簡直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10倍啊!

    「已經派人四處尋找,但實在找不到他們的蹤跡。唉!」格裡高爾垂頭喪氣。

    「偌大一支部隊,難道化為空氣了嗎?你們這群蠢豬!」急躁的魔武大罵道,「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出動多少人,甚至不管你們的死活,總之,一定要把西龍給我找出來!」

    格裡高爾唯唯諾諾,戰戰兢兢,自從上次錯識巴爾提,導致軍隊受到誤導之後,他收斂了不少。

    「星野,你呢?也沒有探聽到任何消息嗎?」魔武怒目而視。

    「對不起!魔武大人,確實沒有。」星野行了一個軍禮,肅立著說道。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魔武用力地向空中發出一掌,電閃火鳴,空氣摩擦之間發出一陣巨響,隨後,那力道又往地面直躥,只聽「砰」的一聲,四周灰塵四起,地上竟被炸出了一個十尺見方大洞。

    格裡高爾和星野都大吃一驚,面無血色,要是這一掌打在自己的身上,那恐怕會連根汗毛都見不到了。

    「依維斯,我對不起你!」忽而,魔武仰天長歎道。

    「魔武大人……」

    「黑暗鬥士王……」

    魔武怒容絲毫不改,他可以原諒格裡高爾和星野把一切事情都做錯,一切事情都做不好,但是,他卻無法原諒他們找不到西龍和他的軍隊。

    「回撤!一定要將西龍找出來!」魔武大聲嚷道,本來就容易暴躁的他,生起氣來更是如同晴天霹靂,聲勢嚇人。

    格裡高爾和星野面面相覷,卻不敢問為什麼,雖然他們心裡都有著相同的想法:辛辛苦苦才攻到這裡,現在放棄未免可惜。

    魔武也沒有講為什麼,他本來就覺得自己做事不用向任何人交代——當然,除了依維斯。不過,若是將這一次行動仍然看成是他的衝動,對他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他的考慮是西龍軍隊既然兵敗,不可能深入敵境,西龍只可能在海羅邊境或者海羅鄰國,因此,自己越是一路窮追,便會與西龍相隔得越遠。魔武感到不耐煩的是,自己又一次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也許正是因為一路狂奔,才錯失了與西龍會合的機會。

    「這是發什麼神經啊?」士兵們議論紛紛,滿腹牢騷,但在魔武的強令之下,他們還是不得不依令行事。唉!碰到這樣的統帥也真是拿他沒辦法,完全憑借一己之好惡行事,甚至懶得解釋一下為什麼。後來,當有人提及他的強橫的時候,魔武回答不外乎是:「士兵必須絕對服從統帥,一支軍隊是不可以有民主的,一民主就要壞事。」「我強橫?那你是想向我索要民主了?那就看誰的拳頭硬。」

    **********

    特萊福率領的軍隊一直追隨在魔武軍隊的背後,然而,卻一直沒能追上魔武軍隊。每到一處,特萊福總會看到滿地海羅半魔族士兵的屍首,一片狼藉,剛開始時,他還命令士兵收拾殘局,將戰死士兵好好安葬。後來,見得多了,而且,埋葬屍體又耗費時間,他一怒之下,便乾脆命令士兵放火把那些屍體燒掉,一點痕跡也不留下。對此,他的解釋是,己方士兵的屍體就是海羅國舉國之最大恥辱,沒有理由留下這些屍體來作為恥辱的憑據。

    「你們要記住,這火是魔武軍隊引起的,他們是罪魁禍首,莫忘國恥!」每一次,看著屍體燃燒時發出的熊熊烈火,特萊福總會這樣對他的士兵訓令道。

    不過,儘管憤憤不平、滿腔怒火,而且,海羅國王羅比特也催得很緊,但是,特萊福卻無可奈何,他又不能給士兵們裝上飛毛腿,可以立刻追上魔武軍隊。海羅士兵們倒是寧願一輩子也不要趕上魔武軍隊,「追到他們?開玩笑,那等於是去追趕死神。」

    「報告,前方是我軍陣地之一……」副官說道。

    連一個活著的士兵都沒有,還能算是陣地嗎?特萊福歎息了一聲,也許,該稱之為曾經的陣地吧。

    「照舊吧。」特萊福臉色蒼白,顯得有氣無力。

    副官點了點頭,「已經吩咐手下辦了。」

    副官這個做法很聰明,不過,特萊福卻實在無法贊出口來,想起又有一大批士兵陣亡,又被對方攻下了一個陣地,而且,魔武的軍隊現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屠殺著另外一個陣地的士兵,這怎能不叫他心煩呢?

    「幹完此事後,馬上前進,我們要盡量阻止對方軍隊,盡量減少國家的損失。」特萊福吩咐道。

    「遵命!」副官把頭一甩。

    特萊福深深地望了前方一眼,浮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黑暗的幽空,一種前路茫茫、命運難測的感覺油然而生。

    難道這一萬多年的辛苦經營竟還是換不來一點好處嗎?蒼天對我們真是太不公平了!特萊福心裡想到。

    「報告副總指揮,陛下的軍事密旨!」此時,一個通信營士兵跑過來,說道。

    密旨裡提到魔武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然率兵順著原路而回,讓特萊福隨時準備應戰,此外,羅比特已另派一支部隊從魔武的左翼出發,從水路來和特萊福會合。「最好,是在兩軍會合之後,再與魔武一決生死!」羅比特在密旨中特別強調道。

    特萊福微微皺眉,這個魔武做事可真是出人意表,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決定,難道他已發覺到有部隊跟隨在他們的後面,想把己方的部隊消滅之後,再圖進軍海羅首都嗎?特萊福覺得除了這個解釋之外,再沒有別的理由了。只不過,即使是做這樣的解釋,仍然顯得怪誕,有人會做這樣的蠢事嗎?把攻下來的陣地拱手相讓?特萊福百思不得其解。然而,當務之急是準備與魔族軍隊決戰,而不是去探究其原因,特萊福只好收起心緒,認真地備戰。

    至於羅比特的密旨,雖然其中沒有明確要求特萊福非勝不可,但是,出動那麼多的兵馬,其用意已經是昭然若揭不說自明的了。特萊福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假如勝不了魔武,那我也只好一死以謝天下了!」

    **********

    雖然佐拉幾次頒布聖旨說現在只是枕戈待旦,等待合適時機,所以軍隊才停滯不前,要他的子民們耐心一點。但整個魔族還是瀰漫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氣氛,前方士兵無法前進半步。堂堂魔族連一個依維斯都對付不了,這讓它的子民們怎麼能相信佐拉的話,怎麼還能對取得勝利抱以希望呢?

    「想不到依維斯還留了這麼一手!除了神聖之城的前進軍,在海羅那邊也佈置著重兵!」病體即將癒合的佐拉連連歎氣。

    「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了依維斯。」畢達爾附和道。

    「有這樣的人在,我們的大業很難成功。」佐拉滿面愁容,「唉,如果可以的話,我真不希望世上有依維斯這樣一個人。」

    其實,「大業」又何止是「很難成功」,根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畢達爾心下暗歎,好久也說不出話來。

    「而海羅竟又如此不堪一擊!按理來說,他們已經準備了這麼久,應該大獲全勝才對。」佐拉又是一歎,這也是他事先未曾料到的。

    「那海羅國王有什麼提議嗎?」畢達爾小心翼翼地問道,「到了這個地步,他總該使出他的殺手鑭了。」

    「他?」佐拉冷笑了一聲,「剛開始時雄心萬丈,不可一世,現在只是一片靜默,依朕看來,他也是黔驢技窮,哪裡還有什麼殺手鑭?自殺倒是差不多。」

    「聖皇陛下,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難道就這樣束手待斃嗎?」畢達爾問道。

    「怎麼辦?」佐拉重複了一次,這個時候,不但是魔族難以前進半步,海羅也深陷其中,這豈是一個好的計策就可以挽回的?也許有,那就是魔族也有一個與依維斯不相上下的高手,然而,妖怪王卻早已不知去向,這個辦法明顯是行不通的。另外一個辦法則是撤兵!全軍撤回魔宮,但這又豈能算是辦法呢?佐拉怎麼也不甘心損失了那麼多兵馬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等吧!等時來運轉之日吧!」佐拉語氣沉重。

    「等?」畢達爾問道,心想:居然是想靠運氣戰勝人族,要是傳了出去,真要給所有生靈嗤笑。

    「那你覺得還有別的辦法嗎?」佐拉顯得很無奈。

    畢達爾搖了搖頭,要一支百萬大軍等起來可不是兒戲,除了軍隊消耗巨大,士兵們的士氣也會受到致命的打擊。「也許,我們可以考慮暫時撤兵。」

    佐拉想也沒想就否決了畢達爾的提法,「這不可能!我們已經在這黑暗中默默地等待了無數年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妥協,他們要拖就拖下去吧!看看是誰消耗得起!」

    佐拉的語氣雖然激烈,但卻掩飾不住他內心的混亂和無助。畢達爾又一次陷入沉默之中。從心計、武技上來看,佐拉並不比前任魔皇馬拉維差,然而,佐拉的運氣卻明顯不如馬拉維。至少,馬拉維發動的戰爭最終都取得了勝利,而佐拉卻至今還沒有什麼可供炫耀的輝煌戰績。

    「外面是怎樣談論朕的?」佐拉突然問道。

    「他們說陛下英明神武、調理有度,而目前的遭遇只不過前進路上的小挫折罷了,他們依然有信心最後一定能取得戰爭的勝利。」畢達爾語氣有些猶豫。

    「小挫折?」佐拉笑了笑,畢達爾說的話不可能是真的,然而,他並不打算責備畢達爾,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身處畢達爾的位置上大概也只能這樣說了。

    「是的,小小的挫折。」

    *********

    魔武四處尋找西龍部隊不獲,而西龍為了暫時避開海羅軍隊的鋒芒,現在已離開了與魔武約定會合的地方,正躲在海羅邊境的山崖間,準備等待適當時機,再行出軍。在此期間,西龍並不知道魔武軍隊行蹤,他也曾經送出信鴿與阿里亞城的依維斯聯繫,然而,一來路途遙遠,二來身處異地,迷障甚多,信鴿每每不能順利完成任務。西龍只好派出少量士兵進行偵察,不過,正所謂禍不單行,那些士兵也大都有去無回,估計不是給海羅士兵抓到了就是出去之後找不到回頭的路。

    西龍憂悶不已,為自己輕率的行為感到後悔,假如當初有所警惕,斷斷不可能遭受到那樣的打擊。不過,往者已矣,後悔無益,西龍現在只能奮發精神,全心全意地操練軍隊,以便將功補過。這時,終於有一個偵察兵跑了回來。

    「西龍大人,白木大人,那蘭羅大人!」偵察兵狼狽異常,一疊聲地叫道。

    「探聽到什麼了?」西龍第一個反應過來,急切地問道。

    偵察兵狠狠地喝了一口侍衛遞給他的水,「魔武大人的軍隊長驅直入,將海羅軍隊打得四處逃跑,敵軍防線已全部崩潰。」

    「真有此事?」西龍頓覺喜從天降,心情霎時變得暢快無比。

    「屬下願以項上首級擔保!」偵察兵點了點頭。

    西龍哈哈大笑,「總算守到雲開見月明了。」

    「我們可真是福大命大啊!」白木想起前些日子給海羅軍隊追擊的危急情形,依然心有餘悸,「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來,我很快就要發達了。」

    「連命都幾乎丟了,還後福呢!」那蘭羅也笑得合不攏嘴。

    「立刻命令軍隊啟程,與魔武軍隊會合,然後,直搗海羅首都,為死去的兄弟報仇。」西龍下令道。

    白木當即表示大力支持,不過,謹慎的那蘭羅卻表示反對,「還是查清楚一點吧!西龍大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萬一消息有誤,那我軍豈不是岌岌可危?」

    「那蘭羅大人,屬下句句屬實,絕無虛假!」那偵察兵站出來表明道。

    「不瞞你們說,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那蘭羅謹小慎微地說道。

    「你多慮了。」白木揮了揮手,「想不到以那蘭羅大叔之精明,膽子卻是如此之小,一次失敗便把你嚇得不敢出兵了。」

    「那蘭羅大叔,你放心吧!這一次是我們報仇雪恨的好機會,我們怎麼樣也不能放過。」西龍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蘭羅不情願地點頭答應,「既然如此,那我就讓士兵們開始集合。」

    「去吧!」西龍興奮地搓了搓手,看來,繁忙的軍務已使他暫時忘卻了喪師之痛。

    「西龍大人,我該幹點什麼呢?」白木翹首而問。

    「你?」西龍想了想,「你還是把你的通信營弄得完善一點吧!不要下次又是這樣,從你那裡派出去的偵察兵、信鴿幾乎都如石沉大海般,無影無蹤,使我們貽誤了戰機!」

    「這是屬下的錯。」白木略顯尷尬,「可畢竟最後還是有一個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我並沒有完全否定你,用不著自己先表功吧?」西龍笑了笑。

    白木臉孔一紅,「倒不是的,只不過……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實在沒有什麼別的意味,我保證,下次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如果有的話,西龍大人儘管唯我是問。」

    「要有下次還得了啊?再有這麼一次,咱們就都玩完了。」西龍搖頭而歎,「不過,這場戰爭打完後,依照我的估計,應該很久不用再打仗了。」西龍語氣之中竟有一絲悵然,在這一刻,他想起在這次大戰中,與依維斯發生的種種矛盾,還有師傅與修羅之死,神色不禁黯然了。

    「那我們的存在不是失去了意義了嗎?」白木著急地問道,「要知道我們是軍人。」

    「果然是星狂一手調教出來的,好戰啊!」西龍歎氣道,「白木,你要明白,軍隊的存在不是為了戰爭,而是為了保障人民的和平、自由,假如一個國家、一支軍隊的成立不是為了這個目的,而純粹是為了戰爭,為了某個人的霸業,那麼,這支軍隊就不會是正義之師,它也許在某一時期會帶給人民以幸福,但最終,它還是會殘害人民的利益。而我們前進軍永遠不會是那支傷害人民的軍隊。」

    「噢!」白木聽得糊里糊塗的,什麼自由什麼和平他根本就不感興趣,他最感興趣的還是打大勝仗。他想:難道當初成立前進軍不是為了把寰宇大陸都納入管轄之中嗎?難道不是為了尊敬的依維斯總統領可以號令天下嗎?不過,他知道西龍一定不會喜歡聽到這樣的觀點,於是,便沒敢說出來。

    此時,西龍也醒悟到這些觀點就連星狂也聽不進去,更何況白木呢?實際上,前進軍中又有幾個能理解依維斯的主張呢?大部分人都是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最終是為了什麼目的。比如依維斯說:「我們要獲得自由平等。」士兵們就會以此為宗旨,異口同聲地說「我們要自由平等」,至於自由和平等是什麼呢?他們的理解讓人哭笑不得:自由和平等便是依維斯總統領的命令。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要改變他們,需要長期地對他們加以培養、解釋,不可能一蹴而就。念及於此,西龍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闡述下去。

    「反正,先打完仗再說吧!」

    「好啊!好啊!打仗我最擅長了。」一提到這個,白木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神采奕奕。

    ********

    三天後。

    「前面發現海羅軍隊的行蹤?」西龍「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不是說對方防線已被魔武擊潰了嗎?」

    「魔武大人是將對方防線攻破,但這支軍隊不知道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偵察兵支支吾吾地說道。

    「是不是逃兵?」西龍緩了一口氣,問道,「對方的數目大概有多少?」

    偵察兵似乎有點惶恐不安,「對方陣容整齊,殺氣騰騰,不像是逃兵!數目嘛,屬下很難估計出來,不過,絕不在少數!」

    「陣容整齊?」西龍疑惑地說道,心裡想:難道前幾天那個偵察兵所查探到的是假消息,但是,從自己所經之路四周都是一片狼藉看來,這附近肯定是發生過戰爭的,莫非是海羅軍隊故佈疑陣,引自己上鉤?要是這樣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再聯想到這幾天以來依然一直聯繫不到魔武,西龍憂慮不已。

    「怎麼辦?西龍大人,我看我們不如再次回縮吧?」那蘭羅提議道。

    「來不及了,我們發現了對方,對方不可能沒有發現我們。我們就算能退回原來的地方,他們也會一直追過去。」西龍臉色黯然,「如今唯有孤注一擲,準備迎戰了。」

    那蘭羅沉重地點了點頭。

    「對方陣營連綿不絕……」白木沉著臉重複了偵察兵所說的話,他是喜歡打仗,不過,他可不喜歡打敗仗,更不喜歡因為吃了敗仗被敵人殺掉。

    「幹嗎都苦著臉的?」西龍故作歡快地笑了一笑,「放心,我們死不了的,沒準兒對方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我們,而是我們剛好誤打瞎撞碰上了。」

    「您是說很可能魔武大人的軍隊就在這附近?」白木想了想,問道。

    「有可能。」西龍答道。

    「但願不僅僅是有可能,而是真的。」白木苦笑不已,「不然我們就……就盡在不言中了。」

    「別哭喪著臉的,大丈夫寧可戰死沙場也絕不能背上畏敵怕死之名!你不是自命為騎士的嗎?怎麼一點騎士的風骨都沒有的?」西龍大聲喝道。

    白木挺直了腰,「奶奶的,跟他們拼了,我就不相信他們能把老子怎麼樣。」

    「這樣才對嘛!」西龍展顏一笑,眨巴著眼睛有點俏皮地說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在這裡又碰到海羅軍隊,也算是一種緣分呢!上一次我們吃了大虧,這一次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

    與此同時,特萊福所率領的海羅軍隊已與羅比特派來的軍隊會合,而他們的偵察兵也正如西龍所料,探聽到了西龍和他的部隊的行蹤。

    「在邊境處發現敵軍?」特萊福一臉疑惑,「難道魔武軍隊神出鬼沒,繞到我們背後去了?這不可能啊!怎麼可能對方從我方軍度身邊溜過而我們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呢?」

    「難道是對方又有了援軍?那可就麻煩了。」副官接嘴道,他心裡在打著暫避鋒芒的念頭。

    「不會吧?除了魔武和西龍之外,永久中立之地形如虛殼,哪裡可能還有什麼援兵呢?」特萊福不大肯定地答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旦魔武兵馬來到這裡,與他們形成夾攻之勢,那我們麻煩可就大了!」副官苦惱地摸了摸腦袋。

    「麻煩的何止是我們?」特萊福悶笑一聲。

    副官低下了頭,如果事情真是如此嚴重,那麼,確實如特萊福所說,整個海羅都會有難,而不僅僅是軍隊。

    「對了!」特萊福脫口而出,「應該是西龍大軍!上一次他成了漏網之魚,而且如同石沉大海般消失不見,也不知道躲到那裡去,現在大概是看到形勢對他們有利,又馬上跑了出來,準備在我們背後捅我們一刀。」

    「不錯!」副官沉吟道,「一定是他們了,總指揮您真是神機妙算。」原總指揮簡特死後,特萊福向上遞升為總指揮。

    「如今,唯有先剷除西龍,免除雙面受敵的危險,然後,再做打算。」特萊福用手指篤了篤額頭,說道,「你快去把比爾蓋將軍請過來。」比爾蓋是率領50萬兵馬來與特萊福部隊會合的將軍。

    「遵命!」副官行了一個軍禮,迅速退出。

    ********

    「特萊福總指揮,俺聽說發現了敵軍?」比爾蓋具有碩大的手臂,碩大的雙腿,碩大的腦袋,而嗓門也像他的身形一樣龐大,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正是請你過來磋商磋商,研究對敵良策。」雖然在官銜上特萊福比比爾蓋要高,不過,畢竟各屬不同的軍部,因此,特萊福也只好客客氣氣地說道。

    「俺沒讀過什麼書,大字也不認識幾個,同僚稱我為空心大蘿蔔,總指揮您拿主意俺遵行就是了。」比爾蓋大咧咧地說道。

    這個比爾蓋倒是爽快,至少比簡特的不懂裝懂好多了。特萊福笑了笑,「比爾蓋將軍,你太謙虛了,如果你沒有一定才幹的話,陛下也不可能派你來到這裡。」

    比爾蓋大手一擺,憨厚地一笑,「那只不過是陛下見俺上陣勇猛,非一般軍官可比,才讓俺來給您打打下手,呵呵,要是俺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還請總指揮多多指點。」

    比爾蓋也挺會說話的,看來,他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特萊福對比爾蓋又有了新的估計,不過,由於比爾蓋出言甚為謙遜,特萊福對他還是相當有好感。

    「既然比爾蓋將軍這樣說,那我就先說說我的計劃,要是有什麼你覺得不妥的地方,請馬上指出來。」

    「下官洗耳恭聽。」

    「對方軍隊盤踞的拉普特平原地方左右都是海,由於他們大多不習水性,因此,這兩個方向我們無須佈置太多的兵力。而對方的後方則是陸地,從我方陣營到那裡都將是交戰時的主要戰場,我們就要在這個區域上與對方決戰。」特萊福說著用手指在地圖上指了指,「而且,我們一定要速戰速決,爭取在魔武軍隊趕到這裡前消滅他們,不然的話,我們恐怕凶多吉少。

    「對於本次作戰,我個人的意見是先由比爾蓋將軍你從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對方的後面,截斷對方的去路,然後,我們雙方同時發動猛攻,使對方首尾難以兼顧,利用士兵數目和作戰能力上的優勢將他們悉數殲滅。」

    特萊福這個計策跟他上次向簡特提出的計策如出一轍,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他黔驢技窮,事實上,上一次,如果不是魔武軍隊戰鬥力那樣驚人,而簡特調控軍隊的能力又是那麼不堪,勝利的一方很可能就是海羅而不是前進軍了。而這一次,衡量之下,這樣兩面夾擊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比爾蓋徐徐地點了點頭,「總指揮的計策很好,不過,下官有個問題,要是對方在我們發動進攻之前就先撤退,這樣一來,我們就肯定繞不到他們的後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從我們眼皮底下逃跑,那怎麼辦?」

    「那我們至少把他們趕出能夠威脅到我們的區域,將來,當我們與魔武軍隊交鋒之際就不會讓他們形成雙面夾攻之勢了。」特萊福答道。

    「但是,假如對方並不逃逸,而是與我們進行交戰,而且,在我們交戰的時候,魔武軍隊從我們後方出現了,那我們的境況豈非是十分危險?」比爾蓋想了想,又問道。

    特萊福歎了一口氣,「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是沒有辦法的,我們只能看天意了。」

    「嗯,我也理解,總不能讓西龍軍隊安安穩穩地站在我們附近,伺機反撲。」比爾蓋偏著頭,說道。他一認真思考,連自稱都從「俺」變成「我」了,真讓人琢磨不透他剛才是不是在故意裝成淳樸的樣子。

    「比爾蓋將軍還有什麼建議或者新的問題嗎?」特萊福又問道。

    「該問的我都問了,該考慮的我也都考慮了。」比爾蓋說道,「一切就照您說的做。」

    「勝負成敗就在此一舉了!」特萊福為比爾蓋斟滿一杯酒,遞到他的手上,「來,乾杯,先預祝我們旗開得勝!」

    「能與總指揮一起喝酒我感到萬分榮幸。」比爾蓋說道,「不過,這杯酒還是等我們勝利之後再一起喝,那樣才顯得有意義。」

    「屬下也等著喝這杯慶功酒!」副官湊上來,說道。心裡卻想:也不知道此戰過後,還有沒有命。這個比爾蓋真是個鄉巴佬,今朝有酒就應該今朝醉嘛!

    「好!就這樣說定了!」特萊福把酒杯放在桌子上。

    「事不宜遲,下官立刻啟程。」比爾蓋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告辭而去。

    ************

    激戰已經進行了一天一夜,前進軍在西龍的指揮之下,奮勇作戰,但是,由於實力懸殊過大,再加上對方軍隊神出鬼沒,雙面夾擊之下,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

    「西龍大人,我去了,您保重吧!」白木淒厲地笑了笑,仆倒在地上,忽而,又勉力地抬了起頭,咯出了一口鮮血,「如果有機會的話,替我向星狂團長表示謝意,如果不是他,我白木就……」話沒有說完,白木便已兩眼圓睜,氣絕身亡。

    幾乎在同一時刻,那蘭羅,這個前進軍中最出色的後勤官員也殉職了。就像他的為人一樣,他死得很平淡,咽喉被洞穿而過。甚至看不到他有任何的怨恨和留戀的表現,他已費力地合上雙眼,從此再沒睜開過。

    看著這些,西龍只是緊緊地咬著嘴唇,他是一個人,不是一隻冷血動物,然而,在這樣的時刻,他又能幹什麼呢?難道是抱著屍體痛哭嗎?那可不是一個軍人所應有的風範,也不是他西龍所會選擇的做法。

    我想為你們報仇,然而,恐怕我也只能隨你們而去。看著那蘭羅和白木的屍體,西龍默默地想到,但是,我會盡量地殺敵,用他們的鮮血來告慰你們的靈魂。

    前進軍那曾經寫滿光輝幾乎成為勝利的代名詞的旗幟一根接著一根倒下,在倒下之時,它們還迎風在費力地拂動著,彷彿不甘心接受失敗的命運。西龍持刀而立,他的衣甲上,鮮血在緩緩流下,一滴滴地掉在地上,而他的頭盔也已支離破碎,裂縫條條。儘管他拚命地想讓自己打起精神來,然而,他只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實在太累了,好想閉上眼睛,好好地休息啊!

    海羅士兵舉著大刀四處圍殺著殘存的前進軍,前進軍士兵秉著寧可站著死,不能跪著生的原則,竭力地與對方廝殺著。西龍的心中升起一種崇高的情感。他的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出過去的往事,師傅達修、依維斯、師兄修羅、卡亞,甚至在不言山上的天真活潑的阿雅……他忍不住笑了一笑,臉上血跡斑斑,他的笑容看起來有說不盡的恐怖。

    「我一直深深地熱愛著你們!」西龍順手劈死了一個海羅士兵,然後,眼珠兒一動也不動,喃喃自語道。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竟是回到不言山,將過去那段美好的歲月重新再過一次。

    「殺了他,殺了他!」周圍的海羅士兵慢慢地向著他圍攏過來,叫囂著。

    但西龍恍若未聞,朦朧之中,他彷彿看到師傅達修在朝他招手,「師傅!」西龍情不自禁地叫道,「徒弟就快來和您團聚了。對不起,我很後悔沒有好好地學好武技,沒能保護您!」

    但西龍看到,他的師傅並沒有責罵他,只是對他和藹地笑了笑,「人各有志,如果你改變了,你就不是西龍了。」說完,達修的影子倏地不見了。

    「師傅!你原諒我了,哈哈!」此時,一把劍刺在西龍的身上,鮮血霎時流湧而出,西龍用刀將自己的身體支撐住,停止了下墜的趨勢,聲嘶力竭地嚷道。

    「假如你現在投降,還有生存的機會。」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西龍的耳際迴響,「我們海羅並不像你們想像中那麼不講道理,對於戰俘,特別是高級戰俘,我們有特別的照顧程序。」

    西龍先是瞪大了眼睛,充滿了困惑,「投降?你讓我投降?」

    「是的,我們海羅一向寬以待人,如果你迷途知返,我們會給你機會。」那聲音雖然依然冰冷,但是,卻多了一分熱情,大概是說話者以為西龍有想投降的意向。

    「哈哈哈!」西龍狂笑不已,「這算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可笑最幽默的笑話了,哈哈哈!以往只有我讓別人投降,想不到今天竟是你們讓我投降,這位朋友,你真是太滑稽了。」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那聲音怒道,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慢慢地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讓所有的人類都知道,得罪魔族,得罪海羅是沒有好結果的!」

    話音一落,西龍的左臂便被硬生生地削斷了,西龍目送著那手臂飛往遠處,神經質地又是一笑,口齒不清地咕噥道:「削得好,你那把刀真的很鋒利!哈哈!」說著,西龍身體一歪,幾乎跌倒在地,但他還是頑強地重新站了起來。

    「削斷他的雙腿!」那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西龍甚至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只覺得身體一矮,便載倒在地上,血流如注。西龍費力地搖了搖頭,似乎想弄明白到底怎麼了,接著,他使勁地抬了抬緊貼在地面上的頭部,勉強地笑著,鮮血在嘴巴裡、在牙齒之間湧動著。

    「哈哈哈!」西龍的聲音像是從水底下傳出來的。

    海羅士兵被這低微而刺耳的笑聲震懾住了,忍不住雙腳發抖,慢慢地往後移動。

    「殺了他,殺了他!」那冷冷的聲音似乎也被西龍那神經質的笑聲刺激到了,急躁地下令道。

    「遵命,副總指揮。」

    「唔……終於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了。」西龍低聲咕噥道,臉上竟然閃現出幸福的光芒。刀光一閃而過,西龍永遠地進入黑暗的夢鄉。

    史載:聖歷2110年10月13日,在海羅拉普特平原,前進軍創始人之一西龍苦戰而亡,死時噴血三斗,面目猙獰,海羅官兵無不震驚,而這也成了史上最為驚人、最為殘酷的死亡之一。而西龍之死之所以流傳後世,則是由於它成為另一場大屠殺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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