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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探花篇 龍鳳之鬥 第八十八掌 宮宴 文 / 辛祺

    趙妃一直在不安中度過了九個日夜,直到第十天的傍晚,李昊天才踏入金雀宮。

    虎皮就鋪在的廳中的躺椅上,趙妃沒有把它放進內室,是因為李昊天從不曾走進過她的臥房,即使偶爾留下來過夜,也會去在別的房間裡。

    李昊天剛走進屋子,便看到了那張碩大耀眼的虎皮,然後便站在那裡久久地不曾移動。

    站在側後方的趙荷花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注意到他背在身後的手,握緊了鬆開,鬆開了再握緊。

    時間過得夠久了,久到趙妃覺得再不打破這駭人的寂靜,她就會窒息而亡。

    「皇,皇上∼」

    李昊天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虎皮,依舊沒有說話。似乎在問: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沒有暴怒,沒有質問,沒有呵斥,只是那隨意一掃淡淡的目光,已經讓趙妃的心提到了半空中。

    「這虎皮,不是……是貴妃姐姐……」

    她想理直氣壯地說:不是你親口賜給我的嗎?可是臨到口,又把話吞了回去,本想要改口說:是貴妃姐姐送給我的,想想又覺得不妥,趕緊把話打住了。

    李昊天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對自己,對這張親手獵獲的虎皮,對此時一臉惶恐的趙氏。

    「你要來了?」

    聲音淡若清風,不著一絲情感的痕跡。彷彿在說:天氣不錯。

    他那天還沒有醉到不省人事,忘了自己說了些什麼。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她真的會跑去要,而「她」,也真的「敢」給。

    趙妃終於長長舒了口氣,原來皇上並沒有忘。她開心地跑過去摸著怒目圓睜的虎頭,回首笑了:

    「當然了,大家都知道貴妃姐姐不喜歡這虎皮嗎,我一開口,她就痛快地答應了,還親自派人幫我送過來了呢!」

    她說得有些心虛,一邊說,一邊偷偷的看了一眼李昊天。

    李昊天不悅地看著她撫摸著虎頭的手,強壓住想要一把將她拉開的衝動。

    「你還是不要碰它。如果真喜歡,就掛起來供著吧!」

    「是。」趙妃溫順地應著,低下頭,藏起了緊咬牙關的臉。

    不讓她碰他,連這張虎皮也不可以碰嗎?就因為它曾經貼上了林紫棠的標籤?

    是因為她不喜歡,不珍惜,所以只要有人討要,就可以順手送人嗎?荷花香包如此,虎皮如此,其他的東西亦如此嗎?

    他見識過她如何為家人犧牲,如何為失去兒子而幾近癡癲。

    在她的心目中,除了她的父兄家人,除了她的兒子外,還有什麼難以捨棄的東西嗎?

    或者有機會,真的該試一試的!

    冬至日,宮中夜宴。

    大廳中燈火輝煌,杯盤交錯。

    相對於屋外的寒風刺骨,屋子中的溫暖如春的溫度和歡聲笑語的熱烈氣氛,形成強烈的反差。

    一人一塌,榻上放著矮几,几上擺滿了吃食,上位打橫坐著皇上太后皇后和林貴妃四個人,其餘人則分成兩排,相對而坐。

    中間則有舞女樂師歌舞奏樂助興。

    由於皇上的存在,無論各宮的主子還是宮人們的臉上都增添了更多笑顏,映襯在通明的燈火中,更加顯得奪目。

    除了紫棠,獨處一角,有些鬱鬱不樂。

    其實也不能說她獨處一角,只是她遠遠地坐在他的對面,中間隔著太后和皇后的座位,而緊挨在他旁邊的,分明就是現在最得寵的趙妃。

    宴會進行了一段時間後,太后便離席去歇息了。過了不久,由於大公主有事,皇后也走了。

    本來紫棠也要藉故離開,可他卻不准。

    「皇后是要去照顧大公主。愛妃這麼急著離開,又要去做什麼?」

    是急著去獨守空房,度過這長夜漫漫?

    他就那麼斜靠在塌上,一隻手肘支在几上,遠遠地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足以迷倒眾生。

    她掙扎了一下,只好留下來。誰知,接下來的時間裡卻教她如坐針氈。

    剛開始,大家還都規規矩矩的,可是不一會便全都亂了起來。

    先是趙妃,她把整個身體都向李昊天傾了過去,不知在他的耳邊說著什麼纏綿私密的話。

    兩人雖然隔著一張案幾,她的嘴卻幾乎要貼在了李昊天的耳朵上了。一個喜笑顏開地說著,一個興致盎然地聽著,樣子十分暗昧。

    不一會兒,崔婕妤端著一杯酒,娉娉婷婷地上來,要敬皇上。李昊天笑了一下,衝她招了招手,崔婕妤便紅著臉,爬上皇上寬大的坐塌,緊挨著坐到了他的身邊。

    李昊天不知對著她低聲說了句什麼,只見崔婕妤嬌羞地扭了一下身子,終於還是端起酒杯自飲了半杯,然後再把酒杯放在李昊天的唇邊,李昊天就她的手中把剩下的酒喝乾了。

    紫棠頓時覺得後背升起一股惡寒來,迅速地轉開頭去。

    難道他平日裡,就是和這些鶯鶯燕燕們這麼玩的嗎?

    想完了,不覺又露出一份苦笑來。

    她又算什麼?她也只不過是這下鶯鶯燕燕中的一個罷了!什麼柔情似水,什麼溫情款款,什麼真情流露,全都是假的,都只不過是他政事閒暇,調劑生活的一種方式罷了!

    端起一杯酒,一仰頭,灌了下去。酒漿滑過喉嚨,不像是火,倒如冰一般寒冷。

    屋裡已經亂了,那些嬪妃夫人們,甚至不曾被召幸過的美人們,勸酒的,獻舞獻歌的,吟詩作對的,大家都要乘著皇上難得的好興致,努力討他的歡心。說不得給他留下深刻的影響,明天得寵的就是自己也說不定呢。

    幾乎全屋子所有的目光都發著亮燦燦的光芒,盯著那個男人,彷彿一隻隻獵鷹盯著一塊即將入口的鮮紅的嫩肉。

    紫棠覺得這整間屋子太過吵鬧,太過壓抑了,彷彿那黑黝黝的房梁無時無刻不在準備落下來,壓在她的心頭一般。再不離開,這種壓抑的感覺早晚要把她逼瘋的!

    看他此時被美人環繞,左擁右抱地不亦樂呼,應該不會注意到她的不辭而別才對。

    「愛妃,你站起來準備要做什麼?」

    這滿屋子都是他的愛妃,她可以裝作不是在說自己嗎?

    「愛妃也準備要為大家表演助興嗎?」

    那聲音分明穿過人群,直直地衝著她而來,全屋子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她,她還能若無其事地走出屋嗎?

    「皇上。」

    她轉身直視著他。她可以直言告訴他,她受不了他此時一副荒唐的昏君模樣嗎?

    「朕還記得愛妃的琴曲非常動聽。有些時日沒聽了,倒有幾分想念呢!」

    「想念」兩個字他咬得很真,很重,以至於讓紫棠有些覺得,他說得不是琴曲,而是另有所指。她看著他的眼睛,除了被酒液染得有幾分醺然的朦朧,卻什麼也沒有。

    「不如就趁今夜,愛妃為朕彈一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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