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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63 君臣斗七雪封縣主 謝進士御宴答帝問 文 / 憶冷香

    兩人經過此番親近不少。

    和泉像個大哥哥般考察謝玲瓏的武功,她的長春訣練習得差強人意,曉得她不喜歡練功、寫字,並不勉強,她完全不必要像他這般事事都要精通活得很累,婉轉的問她有什麼愛好。

    謝玲瓏想起空間的菜田和藥田,跟他談起植物、草藥種類。

    和泉學醫也學藥,精通草藥,想不到她竟對這些感興趣,便講起平唐國盛產和緊缺的草藥各有什麼。

    謝玲瓏記住緊缺草藥的名字,準備日後就在空間裡面種植這些。

    兩人談笑甚歡,怎奈時光流逝飛快還有要事,謝玲瓏並不避諱和泉,轉身背對他將銀票全部收入空間。

    申時初,遠道近萬名香客們已齊聚潭州城府,大小客棧爆滿,就連遠郊的客棧都人滿為患。找不到住處的香客在岳麓山、湘江岸邊、潭州城裡遊覽,靜待夜晚到來參加典禮。

    窮得賣掉大批奴僕、奴婢的謝林藉機將清理出幾座院子以高價短租出去小賺一筆銀錢,臭名遠揚平日無人問津的潭州謝府終於人頭攢動熱鬧起來。

    眾僧浩浩蕩蕩將謝玲瓏請入湘楓寺,何屠夫、何七雪、荷花和馬嫂陪同。

    和泉在寺院召集所有醫僧宣佈道:「典禮過後將為潭州府百姓義診三日,本護法每日將為前十人診斷病情。」

    在平唐國義診的人,必須擁有官府頒發的醫師證。為防止騷亂,同一地點義診的醫師超過二十人得由當地官府官文批准並設置官兵維持秩序,超過五十人就得上報州府備案,超過百人得由朝廷批文。只有護國寺的外門護法擁有特權可隨時帶領醫僧義診不用通報官府和朝廷。

    和泉為給湘楓寺修建岳麓書館造聲勢,吸引更多的書香世家出借書籍,特意臨時舉辦義診活動。和松主持感激之情難以言表,暗道:小師弟實是面冷心熱。

    和泉宣佈之後,特意跟謝玲瓏說起,謝玲瓏立刻叫荷花回去報信,讓管家王福派奴僕知會賀家、呂青青、廖家、江家、賀勝家、瀏陽李縣令等家中有病人的親朋好友,另給永安鎮平安堂的李江河帶信請他來觀摩。

    二月十九日子時至亥時,前來湘楓寺拜觀世音菩薩一睹玉女芳容品菩薩果的香客和百姓人數達到了十二萬,是去年平安寺三次典禮總人數之和。

    和松主持宣佈建造岳麓書院一事,經費由謝玲瓏從去年護國寺觀世音菩薩殿的香油錢裡支付。

    謝玲瓏以觀世音菩薩的名義宣佈將稱餘下近二十五萬巨銀和今後數年的香油錢用來治理湘江水患,道:「冬、春兩季雨水稀少,湘江水位下降,用銀錢召集農閒的百姓挖出祼露於江岸兩邊的淤泥修築高高的江堤,連續數年便可起到防備洪水的功效。」

    兩件事自十幾萬香客嘴嘴相傳,方圓千里人人震驚,尤其是第二件極度危害百姓的湘江水患將有辦法解決了,湘江兩岸的百姓歡呼雀躍,紛紛到湘楓寺報名參加今冬挖堤。

    和泉趁熱打鐵帶著三百醫僧在潭州城府八條主街義診三天,為幾千名病人無償開藥方、施銀針止病痛。

    和泉用銀針術治好廖小燕娘的腰病,使廖小燕爹爹的多年沒有知覺的雙腿有了痛感。廖家人對他感恩戴德的同時,感激謝玲瓏提供這次寶貴就醫機會。

    潭州府各大家族的家主和世家書香門第的老學子聽到湘楓寺的種種義舉心中敬佩,相繼到寺院或是去官府詢問出借書籍和手稿的事情。

    何屠夫和何家五個寶在湘楓寺的僧殿裡面向來自湖南七州各縣、鎮近千名種菜高手講授種植西紅柿的方法,全部教會又按著官府在編各縣、鎮菜田畝數的百分之一免費贈送相應的西紅柿籽。

    呂方正的折子接二連三上報到朝廷,李自原大喜,從長安選出兩名出身建築世家負責過修建皇殿王府的專技官員前往湘楓寺協助修建書館,宣政殿早朝對著文武百官連下兩道聖旨。

    第一道旨意大概內容是:湘江修堤防汛乃國之利民水利要事,湖南七州官員全力協助楓湘寺辦好此事,賜呂方正上方寶劍一柄,如有阻礙或貪墨者先斬後奏。

    群臣口稱「陛下英明,萬歲萬萬歲!」,個別想趁機托關係去往潭州府任水利官職撈油水的官員聽到「先斬後奏」四字心驚膽顫打消念頭。

    第二道旨意:何七雪賢淑明理,生育長女容貌玉姿冰雪聰明大公無私、長子健康可愛,是國之婦人典範,冊封為雪湘縣主,賜縣主品級四季服飾各兩套。何七雪之父何坤善農技心無私,應為農人典範,封為司農寺菜園苑副監,從七品下,領官餉賜官服,無須到職。

    平唐國的女子因夫或因子而貴。丈夫當了一定品級的高官,原配妻子才有機會被封為相應等級的誥命夫人。

    誥命夫人沒有實權,但享受朝廷下發的俸祿。丈夫若無官職,妻子是不能封為夫人;丈夫因犯罪被貶,朝廷自行撤封妻子的誥命;丈夫若因病或告老還鄉,妻子誥命原封不動。

    另外兒子當了高官,為朝廷做出一定貢獻,親生娘親才有機會被封為誥命太夫人,多了一個「太」字,也是無實權但能拿到相應的俸祿。

    平唐國自開國以來,只有皇室女子才有資格被封縣主,一般被冊封的都是公主、得寵的郡主。

    何七雪的爹爹何坤才被封被為從七品下的官員,丈夫謝奇陽只是舉人,兒子剛一歲,遠遠不夠被封縣主。

    太監宣讀此道旨意時,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引得百官驚詫萬分紛紛議論。

    何太保想本族出過四位皇后,世代侍候皇帝,都沒有一位宗女被冊封為縣主,憑什麼潭州府一個農夫的女兒就能冊封,妒忌憤怒,特別是去年李自原將他停職三月暗中狠狠打擊整個何氏家族,今日絕不能讓李自原辦成此事,如同往日兩隻手背負從官袍袖口伸出打著手勢暗示。

    待宣旨完畢,殿內立刻有十幾位官員先後以此事不符合國制又無先例為由力諫李自原收回聖旨。這些官員當中包括平唐國四大世家中歐陽家族嫡系的人。

    李自原冷眼望著一群官員們跪倒磕頭聲嘶力竭的叫喊,末了何太保站出來伸著指著力諫的官員一個個高聲叫出他們的名字,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道:「臣請陛下派禁衛軍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他們阻擋得罪了護國寺的一等供奉謝玲瓏的娘何七雪被奉縣主,只怕會被有心人焚燒官宅,剝光衣服與不相識的女子放在一團。」

    「哈哈哈!」李自原突然間大笑起來,直笑得何太保等人心驚膽戰不寒而慄。

    李自原笑聲倏地停止,龍睛暴放精光,冷聲道:「何七雪的縣主今日朕封定了!何太保,洛陽是你和何皇后的家鄉,洛河年年漲洪水淹沒田地死傷百姓無數,朕現在撤掉你嫡長子何台剛洛陽長史官職,派你去治理洛河,洛陽何時不發洪水,你何時回朝,若是五年後還不見成效,朕就派何皇后也去治理!」

    「別朝朕要銀子,朕在北寒之地跟敵軍作戰的軍隊從去年十一月就末發過軍餉!」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北寒之地的軍隊就是李自原的逆鱗,何氏家族竟敢動他的逆鱗,那就必須承受天子怒火!

    「來啊給朕擬旨,撤掉何朝戶部尚書官職降為洛陽太史,晉陞白東旭為戶部尚書。」

    何朝是何太保的堂兄,也是何牡丹和何芍葯的親哥哥,管理戶部十年,國庫一直入不敷出。去年年底李自原將何太保停職,何氏家族決定反擊,讓戶部尚書何朝設法將應撥付給北寒二十萬軍隊近百萬的軍餉銀錢暗中撥付給洛陽修治洛河、黃河水災。

    何太保倒吸一口冷氣,原以為李自原忌諱幾大世家的力量不敢輕舉妄動,卻沒料到利用今日一件小事雷霆萬鈞大大削減何家家族在朝中的勢力。他心如明鏡,白東旭是平唐國千年世家白家族長的嫡子、何芍葯之夫,李自原升他做戶部尚書,白家一下子得到平唐國的財權,自會領李自原的情,不再相助何家。

    白東旭剛才看何太保的手勢,並未跟著那些人一起請求李自原取消冊封何七雪的聖旨,更不會像何太保那般愚蠢到公開指矛頭指向護國寺,如今被冊封戶部尚書,喜不自禁站出來跪下磕頭道:「臣領旨謝恩。臣剛才思索半天,認為謝玲瓏奉觀世音菩薩之命出巨資治理湘理水災,為國為民立下汗馬功勞,其母別說冊封縣主,就是公主也末償不可。」

    白東旭的原配何芍葯是何家嫡女沒錯,但他還有生了兩個兒子的平妻名門嫡女張氏。

    世人無不追逐權和利,一個戶部尚書的官職遠勝過洛陽高門何家數位嫡女出嫁,何白兩家的聯姻關係就這麼開始分裂。

    「退朝。」李自原話畢,龍袍袖口裡一雙潔淨右掌佈滿繭子的手伸出來,朝跪在殿下十幾個面色蒼白惶恐不安的何氏一黨官員連續做了四個手勢,目光譏諷不屑,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何太保嚇出一身冷汗,他做太保的這些年,早朝時每次跟李自原有不同意見,就用這四個手勢暗示一系的官員呼應,看來有人出賣他,陰冷的目光毒蛇射向嚇得顫抖的官員,覺得每個人都可疑。

    歐陽家族的兩位官員臉呈土黃色,今日是真正激怒了手握軍權的天子。

    轉眼三月二十九日,長安大街小巷綠色高大的槐樹成蔭,天氣不冷不熱,近萬名舉人齊聚貢院參加會試。

    謝奇陽和賀知清提前兩日從護國寺後山小院搬回賀府居住,到了正式考試那天,兩人帶著各自的書僮坐一輛馬車提前抵達考場,經過搜身檢查之後,並肩進入。

    三日一場,連考九日,先後考了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以及策論。

    朝廷將放榜時間提前至三月下旬,賀知清、謝奇陽名字赫然在紅紙上,前者名次第三,後者第四十九名,均考中成為貢士。

    緊接著幾天後前一百名貢士參加殿試,賀知清依舊第三名,謝奇陽名次提高為第三十七名,成為進士。

    李自原在宣政殿親自出題考眾位進士,期間專門讓考官指給他參加中的各大世家子弟,並未問起雪湘縣主的丈夫謝奇陽。

    進士們認真答完考題交卷在宣政殿焦急的等待。

    賀知清望著一臉肅容的謝奇陽,難得開玩笑道:「干姑父,您是不是怕名次太低,回去被縣主小姑輕視?別擔心,您已是三榜進士,橫豎能封個官職。」

    何七雪是李氏的乾女兒,賀知清和賀知彬稱她做姑姑。如今何七雪是當今陛下親封的雪湘縣主,身份尊貴,便是狀元也配得起。

    謝奇陽幾月來承受各方面的壓力,特別是十三個月不歸家,極為思念妻女兒子,消瘦許多的俊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人家是妻憑夫貴,到我家就要倒過來。七雪當了縣主,給我家書比以往更多了幾頁。」

    一名太監急沖沖走出來站穩,雙手捧聖旨高念起來,一共念了三個名字,最後一個是「賀知清!」

    謝奇陽朝跪在旁邊激動不已狂喜的要暈厥過去的賀知清低聲道:「知清,冷靜下來,面聖時言語不能過激。」

    賀知清大口呼著氣,點點頭感激望了謝奇陽一眼,收斂了情緒,表情恢復正常,跟著另兩位被念到名的進士進了宣政殿。

    謝奇陽與其餘進士起身又開始長時間的等待,好在眼下剛四月日頭不毒天氣不炎熱,不然不吃不喝不能方便連站兩個時辰,鐵人都受不了。

    同鄉的進士見太監走了,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互相恭賀留下在長安的住址,準備趁著到各地任職前聚會聯絡感情。

    「十二弟!」一位男子操著潭州話熱情洋溢的跟謝奇陽打招呼。

    謝奇陽順音望去,原來是潭州謝族的一位遠房堂兄謝三謝奇照。

    放榜那日謝奇陽就看到了謝奇照的名字,排名第九十二。謝族的六位嫡系舉人在沒有謝林的庇護下,只有這位堂兄一路過關斬將衝入殿試成為進士,是有真才實學的。

    「嗯。」謝奇陽面無表情應了一聲。去年正月謝林將七位舉子聚在一起考察功課,那六人以嫡系身份冷嘲熱諷,謝奇陽記憶猶新。

    謝奇照吃了癟卻不氣餒,笑意濃濃走過來,如同少年般親熱的連拍謝奇陽的肩膀,激動道:「奇陽弟,此番你我同榜中了進士,終是不辜負老老太爺的期望。你比我名次高了許多,定能封個好官職。今後謝族就靠著你我二人了。」

    謝奇陽緊緊盯著他,挑眉道:「你即知謝林罷職被免,那就不會不曉得我一家三口已被逐出謝族!」

    謝奇照張大嘴巴,似無比震驚,道:「我們六人去年正月底便趕赴長安,不知道族裡發出這樣的事。奇陽弟,你大可放心,我向你保證,此次回到家族召開族會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謝奇陽冷笑一聲,將謝奇照搭在肩上的手拿開,道:「多謝你的關注,只是謝族的興旺衰敗已在去年二月便與我一家沒有關係。」

    兩人的對話聲音頗高,旁邊十幾位來自江南的進士均側目望來,其中一位進士的家人是佛家信徒參加了去年二月十九平安寺的大典,知道情況,低聲講了謝奇陽跟謝族的恩怨後譏諷道:「謝族當日不但將謝進士一家名字從族譜除掉,還要誣告謝進士,剝奪他的舉人身份。如今謝進士高中,謝族又後悔了,想要拉攏他回去。天下竟有這等惡毒卑劣無恥的家族?」

    「謝族所做之事人神共憤,任誰都會仇恨,怎麼會回去。」

    「士可殺不可辱,何況是謝進士這樣的天子門生,便是日後背負著離棄家族惡名也不能沒有骨氣的重回謝族。」

    「聽說謝族的當家族長夫人就是那淫名遠揚的洛陽高門何家旁系所出的何氏。」

    謝奇照臉皮再厚,也不禁羞愧低頭走開,離謝奇陽和江南進士們遠遠的。

    謝奇陽灑脫的上前去朝眾位江南系的進士抱拳道:「多謝諸位仗言相助。今晚我在聚仙閣設下四桌薄酒,還請賞臉。」

    「好!我去。」

    「醉仙閣菜價不菲,奇陽老弟如此慷慨,今日咱們江南的新榜進士都去,來個一醉方休。」

    眾進士歡笑聲傳到謝奇照耳裡卻是無比的諷刺,同是進士他被人不屑,謝奇陽卻如此受歡迎,他還未任官職便因何氏的臭名被同榜進士排斥,寒窗苦讀幾十年好不容易中榜竟是這樣的結果,怎不心生怨恨。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太監快步跑來宣旨將眾進士召入宣政殿。

    李自原興致勃勃當殿宣佈一甲共三名,賀知清是第二名榜眼,比前兩次提高一個名次,以十五歲低齡成為平唐國科舉以來最年青的榜眼,風光強勢竟超過第一名四十多歲的狀元郎。

    賀知清向謝奇陽投去感激的目光,就是因為這位生活上如同良師益友的干姑父剛才及時提醒,他在回答李自原的提問時沉著謹慎措詞發揮極好,才被點為金榜中的榜眼。

    主考官大人宣佈二甲共二十七名,賜進士出身。謝奇陽在百名進士裡面成績排名第三十名,比上次又提高九名,正好是二甲的最後一名。

    二甲跟三甲是有很大區別。二甲是賜進士出身,三日之內朝廷就會冊封官職任命。三甲是賜同進士出身,要在翰林院進修三個月方能得到朝廷冊封。

    謝奇陽原以為最多是三甲前十名,豈料進了二甲,滿腔激動歡喜,在心裡感激皇恩浩蕩,發誓此生效忠天子。

    副主考官大人宣佈三甲共七十名,賜同進士出身。謝奇照第九十七名,成為三甲第六十七名,比起落榜的那五位謝族舉子,也算功成名就。

    當晚聚仙客江南系四十幾名進士聚會,祖籍在潭州府卻操著長安話的賀知清與花去八百兩銀子請客的謝奇陽成為焦點,跟眾人混個臉熟,為今後在朝當官鋪開結下良好的人脈關係。

    第二晚李自原在含元殿設酒宴請來百名進士和文武百官歡慶。

    謝奇陽見識了華貴輝煌的含元殿,品嚐到平唐國最好的美酒,欣賞皇宮宮女磅礡壯觀的鼓舞,卻是感慨不能與家人同享這等興事。

    宴中李自原替多位高官問起賀知清可有婚配,後者醉意醒了一半,站起拘緊的回答,「臣曾在觀世音菩薩面前許下諾言,若奶奶身體康復,便在二十歲前不考慮親事。」

    李自原望向坐在百官裡的賀立,問道:「賀愛卿,可有此事?」

    賀立站起向李自原行禮道:「回陛下確有此事。」

    李自原點點頭道:「那朕就等五年後為賀榜眼做媒賜婚吧。賀愛卿,你和李氏生了個有孝心才華橫溢品性端正的好兒子,為朕添了一名棟樑。朕敬你們夫妻一杯。」

    這是對賀立夫妻極大的肯定和讚揚。賀立父憑子貴,喜不自禁,連忙磕頭謝禮。

    李自原環視眾位新科進士,在第三排末席找到那個來自潭州個子不高卻是滿身正氣的年青人,道:「朕聽聞雪湘縣主的丈夫、護國寺謝玲瓏供奉的爹爹在酒宴上,是哪一位啊?」

    謝奇陽驚的急忙放下酒杯,在文武百官多種目光注視下起身一鞠到底,恭敬道:「回陛下,學生謝奇陽便是。」他不像賀知清已跟李自原在殿試時對過話,在未冊封官職之前以天子門生自稱是最合適不過。

    果然李自原聽到謝奇陽自稱為學生,龍顏閃現微笑,聲音和藹道:「你的卷子朕閱過,確實有點小小的才華。呂愛卿在奏折上說你少年時從過商,頭腦靈活,向朕要你回潭州幫他。朕問你以前曾做過什麼生意,有無失敗?」

    謝奇陽聽到李自原短短幾句話便是透露了多個訊息,抑制住激動的心,在腦海迅速整理好詞彙,朗朗答道:「啟稟陛下,學生曾做過布匹、吃食和木材的生意,從瀏陽縣進貨到潭州城府販賣賺中間的差價,剛做買賣時因識人不準被騙去一半銀錢,後來也曾受到欺騙,只是被我及時發現,被騙的數額很小。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做生意沒有不被騙的,只是精明經驗豐富的商人能夠及時發現騙局抽身出來,將損失降到最低。」

    李自原還是太子時曾微服遊歷天下,接觸過一些商人小販,覺得謝奇陽說得有道理,卻不表態,接著問道:「你這些年讀書,可還知道潭州的米價?」

    謝奇陽張口便道:「學生去年三月離開潭州府,當時張家村的大米三個銅板,瀏陽縣的大米十個銅板三斤,潭州城府要四個銅板一斤。學生雖然不做生意,但少年時已經養成愛留意物價的習慣。」

    在場的文武百官和眾進士包括剛上任不久的戶部尚書白旭東臉上皆表情驚訝,他們在家裡都是養尊處優的大老爺,只知道長安現在古董黃金珠寶的價位,根本不曉得低廉的米價。

    李自原饒有興趣的道:「那你還記得十年前潭州的米價嗎?」

    謝奇陽稍一思考,便道:「十年前學生二十歲,仍在做生意,當時去瀏陽縣各村農戶家收米,兩斤三個銅板,瀏陽縣米店零售價一斤兩個銅板,潭州城府也得要五個銅板兩斤,比去年便宜近一倍。」

    李自原沉聲道:「朕少年時到過潭州府,當時米價一個銅板一斤,朕在位三十年,潭州的米價漲了整整四倍。農民的日子還是那樣貧窮,潭州的庫房和糧倉仍是空蕩蕩,米價漲出來的銀錢去了哪裡?」

    文武百官起身跪倒,那些曾在湖南道任過官職的官員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李自原激情高昂道:「呂方正要治理湘江、重治農業、鼓勵商業,朕讓他五年之內將湖南道建成全國最大的糧倉,讓轄地所有百姓能餐餐吃上大米。朕滿懷期待,特許他尚方寶劍斬貪官殺惡霸!」

    謝奇陽被李自原的話語深深震憾,跪下磕頭用盡全力高聲道:「陛下聖明。」

    酒宴至此結束。許多官員一夜未眠。

    賀府偏靜的小院書房裡,謝奇陽寫下長達十七頁的向妻子、女兒報喜家書,又給何屠夫寫了五頁細講今晚酒宴上的事,捲成圓柱型放進竹筒裡捆在貓大的腿上,打開窗子望著貓大的身影消失在夜空。

    次日李自原早朝下旨晉陞賀立為正四品上的吏部侍郎。公佈一甲、二甲三十名的官職,其中賀立清任四門博士官職正七品上,謝奇陽任朝請郎官職正七品上兼湘江道都水監丞1。

    謝奇陽不過二甲末名,起步的第一任官職級別便跟榜眼賀立清相同,證實李自原對他昨晚酒宴上的表現極為滿意。

    謝玲瓏一年來努力做的一切,終於為謝奇陽取得李自原的留意,而在酒宴上,謝奇陽憑著豐富閱歷、冷靜沉著的性格、聰明的頭腦在百名進士當中脫穎而出入了天子的眼。

    謝奇陽到史部備案領取官書,便向賀立一家、護國寺眾僧辭別,離開長安,啟程返回潭州。

    這一日風和日麗,晴空萬里,官道兩邊大樹綠葉成蔭,謝奇陽、何三寶和廖小松騎著馬奔出長安地域,在人來人往的官道邊尋了一個乾淨的小酒館坐下喝點茶水用點午飯歇息,突見自長安方向傳來群馬疾奔聲,很快,一百多名男子騎著一百多匹大馬呼嘯奔至。

    群馬四蹄飛揚,空氣裡塵土瀰漫,眾人利落下馬,有二十幾人穿著青衣奴僕打扮,有近一百人穿著各種款式五花八門的衣褲手裡提著扁長雪亮的軍刀,中間一名著黑色綢袍的面色蒼白目光陰霾的少年大步走上前,右手提馬鞭指向謝奇陽,喝道:「弟兄們,就是他賭輸了欠本少爺三萬兩銀子!」

    「他娘的,竟敢賴賭債逃跑,今日這碎聳若交不出三萬兩銀子,把他綁在樹上撥皮殺了!」

    「膽大包天的王八蛋,欠了我們兄弟三萬兩巨銀還敢逃出長安!」

    「打死他!」

    「把他身邊兩個僕從捆了!」

    眾人凶神惡煞蜂擁而上,將小酒館堵個水洩不通。

    謝奇陽目光犀利,拍桌而起,手指黑袍少年,厲喝道:「大膽賊人,光天化日之下聚集軍營士兵污蔑圍攻朝廷命官,你自己不怕死,卻要拖累被你蒙騙的近百名士兵,他們可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兒,犯下此罪按律應當絞刑!」

    廖小松雙眼雙瞪,從包裹裡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緊握在右手,站起大聲吼道:「你們竟敢污蔑陛下欽封的朝請郎。我手上的刀子是護國寺外門護法和泉大師所贈,極為鋒利,誰敢動老爺一根毫毛,我的刀子不長眼捅了也是白捅。」

    何三寶大喝一聲,右掌如電猛拍身前木桌,砰的一聲大響,桌子竟被巨大力量震的四分五裂,桌上茶碗落地摔碎。何屠夫曾教過他們,敵多我寡時首當展現最強實力震攝住對方,這樣對方想要下殺手也得仔細端量。他在護國寺後山小院住了兩個多月,無聊時就跟幾位武僧學武功,這招將全身力氣聚於掌心的雷鳴掌就是新學的,發掌時有響聲如同天邊打雷,用來唬人最好不過。

    謝奇陽一語點破那些人軍中士兵的身份,廖小松道出謝奇陽的身份以及跟護國寺關係匪淺,何三寶更是展示了強悍的內功。

    三人一上來不是求饒逃跑,臉上未流露出半點膽怯,反而氣勢洶洶,愣是生生將一百多人震住了。

    1都水監丞:官職從七品下。掌河渠、津梁、堤堰等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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