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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1 玲瓏怒打狀元郎 姐弟庵前痛哭 文 / 憶冷香

    碧空無雲,火紅的太陽當空,天地間沒有一絲風,長安炎熱的讓人透不過氣。

    巍峨莊嚴的大明宮寬廣宣政殿廣場站著幾百名新科進士,正在焦急的等待結果。

    曲公公快步跑來,一口氣念了十個人的名字,謝平康排在第一位,在眾人無比羨慕的目光中激動的走向宣政殿。

    置有二十個冰盆的立政殿比外頭涼爽許多,十名進士跪成一排向李自原磕頭行禮。

    李自原僥有興致的頭一個問了謝平康,見他語速平緩用略顯稚嫩的聲音郎郎而答,頗具君子之風,心裡很是欣慰,這孩子竟是比兄長謝平安還要才華橫溢,最難得的是,這孩子每日都要閱讀官報,時常跟明王分析朝中大事,對政事的見地不亞於朝中一些老臣,日後只需磨礪幾年,便堪能擔任重職,成為棟樑之臣。

    李自原原想把謝平康留給李秦登基使用。謝平康與李秦差著輩份,但年齡相仿,在一起長大,心意相通,最好不過。可如今平唐國國土擴大四成,國事繁重,急需能臣,再者李自原身體康健,李萬清算出他還能在位二十年,李自原這就想著重用謝平康。

    當下李自原問過十人之後,開了御口親點謝平康與另一位來自北寒之地的中年進士為狀元,謝平康繼兩大學士之後,成為平唐國第三位鄉試、府試、殿試三元及第的狀元郎,榮耀風光無比。

    謝平康歡喜激動磕頭跪謝,李自原專門叫他留下,從龍椅上走至,和藹可親笑道:「朕還記得你當年請朕吃靈鹿奶。」

    謝平康笑意濃濃,恭敬道:「六年過去,陛下龍姿未變。」

    李自原哈哈笑著拍拍謝平康的肩膀,端詳片刻,無一處不是好的,難怪連四大千年世家都要他做女婿,此時若不賜婚,只怕夜長夢多,會起變化,那就得不償失,乾脆利落的道:「年畫娃娃,朕將最小的女兒十三公主李彎彎下嫁給你,待她成年,你們便大婚。」

    謝平康喜出望外,連忙跪下磕頭謝恩,「陛下萬歲萬萬歲!」

    李自原撫著灰白的短鬚,哈哈大笑,雙手扶起謝平康,竟是直接傳來了滿臉喜色卻又羞得臉頰通紅的李彎彎,受了兩小大禮,擬好旨叫曲公公派人與喜報一道送往帝皇公主府。

    謝平康與九名一甲進士,穿著紅艷似火喜慶無比的狀元、榜眼、探花官服,騎馬出了大明宮游城,好不威風榮耀。

    謝玲瓏、謝奇陽夫妻等人在帝皇公主府坐等消息,送信的來了好幾波,曲公公趕至宣讀了聖旨,接著聽到謝平康即將打馬路過,紛紛興奮歡喜的到了府門前觀望。

    謝平安上次中了榜眼,這回謝平康三元及第中了狀元,天下人誰還敢說長安何家都是粗魯的武夫?

    長安何家子孫個個文武超群、品行端正、義勇雙全的名聲傳開去,長安何家的名望竟蓋過了四大世家。

    次日福樂莊擺酒宴慶祝,家族就在長安的白家、張家、歐陽家均派少族長送來賀禮。

    遠在洛陽的何家家族聞訊,幾位年過七十歲的長者鎮重議了此事,派人連夜騎馬送來重禮,正式公開承認了長安何家的地位。

    八月上旬,秋風吹吹炎炎夏季,長安下過幾場小雨之後,天氣漸漸涼爽。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第二十三號院眾奴噤若寒蟬,自偏廳傳出謝玲瓏怒罵聲。

    謝玲瓏端坐著一臉怒氣,身前站著面色窘迫羞愧的謝平康。

    「這幾日我未管著你,也不讓安伢子提醒你,就是瞧瞧你能胡鬧到什麼程度,有沒有自制力。」

    「哼,你一天比一天回來的晚,昨個竟是醉得人事不醒,三更讓人給送了回來,害娘一夜不眠直等你等到半夜。」

    謝玲瓏瞪著謝平康,一句接一句訓道:「爹爹不在莊裡,娘有著一堆的事,還要帶著福伢子已是很累,你還讓她操心,你的孝心被狗吃了?」

    謝平康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謝奇陽前日便返回建設水庫的基地,臨走時還囑咐,讓他戒驕戒躁,盡快沉下心,去賀府向賀棟請教為官之道。他天天夜裡喝醉,次日睡到正午才起來,下午又被同屆進士請去喝酒,把謝奇陽的話拋到九霄雲外。

    謝玲瓏道:「乾爹比你饞酒百倍,比你能喝十倍,你瞧瞧他何時多喝過,就連跟乾娘大婚,都是只喝了半斤酒。」

    謝平康細細一想,可不是嗎,明王便是在潭州養病時都一直極為自律,從未喝醉過。

    謝玲瓏低聲道:「你這個蠢腦子想過沒有,長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若有人把你殺害,或是趁機把你剝光衣服赤條條丟到大明宮前,你這一生、府裡名聲就全毀了。」

    謝平康嘴唇微動。他仰仗有靈狐四黃貼身保護,降低了警惕性。今個聽謝玲瓏這麼一說,真是後怕。

    謝玲瓏見謝平康目光閃爍,冷哼道:「三元及第又如何?那都已成為過去。你已被陛下做了正六品咸陽長史做了官,就得處處自律、自重。」

    「你是虛歲十歲的人,不再是孩童。外公立的家規,竟是你第一個觸犯,你實是令我失望。」

    「你去外頭領了二十大板子,再到第一號院家規石碑前跪著反思,中飯、晚飯都免了,好好清清腦子,今個夜裡也別睡了,把家規抄上一百遍。」

    謝平康抬頭見謝玲瓏指尖顫抖,從未見她發過這麼大的火,這得有多氣才能這樣。他自責的落淚,撲通跪下道:「姐姐莫氣,我日後一定改過。」

    謝玲瓏目光犀利,喝道:「少說廢話,我不聽這個,我只瞧你日後怎麼做,你若再犯,我就把你的一條腿打斷,讓你別做官別出去丟人現眼,在莊裡呆著喝酒醉死得了。」

    謝平康知道謝玲瓏絕非只是嚇唬,她可是言出必行的人,伏低磕頭顫聲道:「姐姐的教誨,弟弟受教了。」

    謝玲瓏沒好氣揮揮手,謝平康恭敬的退下。

    眾小被謝玲瓏派湘景叫到了院子圍觀謝平康受罰以儆傚尤。

    很快傳來砰砰重重的打板子聲,執行家規的是謝精武、謝勤武,他們哪敢糊弄謝玲瓏,每一板子都打得實實在在,直把謝平康打得屁股開了花,鮮血直流染濕了褲子,血珠滴落在地。

    謝玲瓏在偏廳裡頭坐著,杏仁含淚,她一直把這五個弟弟當成兒子來養,為了他們沒少操心,板子打在謝平康身上,她豈能不心疼,可是不給他一次深刻的教訓,他改不了這個愛吃酒的毛病,日後出了長安到外地做官,酒後失德犯了錯,他就毀了。

    長秀遞過來茶水,謝玲瓏喝了別過臉嚶嚶輕哭出聲。湘葉長歎一聲拿帕子替謝玲瓏擦了淚。

    謝平康痛的嘴唇緊閉咬著牙,鼻腔發出沉悶的聲音,挨過了二十大板,被李秦、李青扶著去塗了藥膏,又去第一號院院子裡頭面對石碑家規跪著。

    張巧鳳心疼的抱著謝平康直抹淚,何七雪聞訊趕來嗚嗚大哭,何屠夫蹙著眉頭叫眾小把兩女扶回大廳,走到謝平康身前蹲下低聲道:「康伢子,你怨不怨瓏妹子?」

    謝平康雙眼哭得通紅,搖頭哽咽道:「我不怨姐姐,我知曉姐姐是為我好。我害外婆、娘哭,害姐姐操心,我錯了。」

    何屠夫語重心長的道:「安伢子日後說不準會到東羅馬帝國,他就算不去,跟海琳娜成婚後也是住到長安城府,不跟咱們住一起。瓏妹子想著由你來撐起謝家,這就對你管教得嚴格些。你以後好好的,給三個弟弟做個榜樣,莫叫瓏妹子生氣。」

    這天莊裡湊巧來了幾波客人,李氏、呂青青母女三人、白家人、郝氏等,都看到了跪在石碑前低著腦袋像蔫茄子一般的小狀元駙馬謝平康,可憐他也才只有九歲,均是替他向謝玲瓏求情,卻都被拒了。

    謝玲瓏板著臉道:「他在家裡丟臉,總別在外頭丟臉強。這回就讓他長個記性。」

    謝玲瓏替母管教二弟、狀元駙馬甘心情願受罰、長安何家家規極嚴的事傳了出去,無人取笑,倒是得到一片讚揚,還為長安何家長了名望。

    李自原在宮裡批奏折累了歇息喝茶時特意問起,聽著李秦複述謝玲瓏的原話,虎目精亮,微笑道:「瓏娘打了朕的小女婿。嗯,朕是想著敲打年畫娃娃,瓏娘搶在朕前頭,出手可真重。」

    李秦輕歎一聲,怏怏道:「板子打在康叔叔身上,疼在小嬸娘心上,俺妹瞧到小嬸娘哭了。」

    李自原打量著李秦,道:「瓏娘可曾罰過你和小湘兒?」

    李秦點點頭,輕聲道:「罰過好幾回。俺被罰的多些,妹妹少些。」

    李自原僥有興趣的問道:「你可曾記得所犯何事?」

    李秦道:「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回俺與妹妹未向大人稟明,私自離府,從濟州跑到長安。」

    李自原疑惑道:「你們當時大病一場,瓏娘怎麼捨得罰你們?」

    李秦低下頭道:「小嬸娘等著俺與妹妹歇夠了,叫俺們跪下,拿戒尺拿屁股,每人打了二十下,又罰著俺們抄寫《弟子規》,給姥爺、姥姥寫信陪不是。」

    李自原若有所思,道:「瓏娘罰得好。」

    李秦抿嘴唇道:「如今回想起來,當年闖的禍真是不小。」

    李自原囑咐道:「此事莫叫你皇后奶奶知曉,她這麼多年來從未打過你爹與你姑姑,若知道瓏娘罰過你們,心裡難免有些不悅。」

    李秦重重點頭,道:「俺曉得。俺、妹妹可捨不得小嬸娘被奶奶訓。」

    李自原心裡感慨道:慈母多敗兒,嚴父出孝子。朕在宮裡養的兒女十三個,真心孝順朕的只有小九、小十三。朕的妃嬪若是個個都像瓏娘這般,兒女們個個都教的好,哪會落到今日這般,死的死、廢的廢。

    李秦抬眼見李自原眉頭一蹙、虎目緊閉,乾咳一聲,道:「小嬸娘懲罰分明,俺與妹妹若是做的好,就會有獎賞。」

    李自原聽李秦憶起往事滿臉幸福,跟著心情好些,道:「瓏娘視你與小湘兒為親生骨肉,嚴加管教,勞心費力,慈愛關懷,你們才這般有出息。瓏娘極為不易,日後你們兄妹要孝順她。」

    李秦仰頭笑道:「爺爺,俺前幾日跟小嬸娘學了五子棋,您要不要學著下幾盤。」

    李自原興致勃勃道:「我還未聽過五子棋,可是棋盤裡頭只擺五個棋子?」

    李秦搖頭賣了個關子,勾起李自原的興趣,這才叫曲公公去把棋取來,還叫曲公公跟著一起學,回頭他回福樂莊了,李自原若是夜裡看奏折累了,可以跟曲公公下兩盤五子棋調劑放鬆。

    李秦耐心的講解五子棋,李自原故意裝作聽不懂,享受著被孫子孝順的幸福。

    御書房傳來兩老一小隨性的歡笑聲,御林軍隊長白霄巡查路過,想著十皇子李巒面對李自原時的恭敬小心翼翼,心道:秦王能在陛下這般開懷的笑,可見陛下十分喜歡他。太子之位非秦王莫屬。

    轉眼間到了仲秋節,帝后今年不再設宮宴賞月,宮裡一切從簡。唐皇后將御制月餅、護國寺送來的靈果賜給文武百官各府,皇宮只留了一小部分。

    十一公主李歌請旨帶著吃食去梅花庵看望帶髮修行的生母趙美人,到了山下梅花亭見到了被貶為郡王滿臉抑鬱的弟弟李志。兩人悲從心起,均嗚嗚直哭。

    姐弟倆在亭裡會了穿著灰色寬大尼姑服沉默寡言如同死人般的趙美人,更是難過傷心。

    趙美人打開食籃,瞧到裡面都是素點心、靈果,雙手合十行了佛禮,提著食籃便回了庵堂。

    李歌抹淚絕望道:「難道這輩子就這般了?」

    李志抿唇問道:「趙家可曾給你送過禮?」

    李歌冷哼道:「他們躲我還不來及,豈會給我送禮。」

    李志納悶道:「表哥也未給你送禮物?他一直是喜歡你。」

    李歌生氣中帶著不屑,道:「他送了一支釵。可是他若真心喜歡我,豈會碰舅娘給他的通房,豈會去青樓捧妓人?他想騙我的心,沒門!」

    李志道:「去年放荷燈是我錯了,害了娘與你,還害死了表姐。」

    李歌揮手惱怒道:「莫再提此事。」盯著他道:「父皇如今眼裡只有秦王。你身邊定有靈獸監視著,你若再玩陰謀,就是死路一條。」

    李志失聲道:「我絕無心再做惡事,我不會再害你和娘。我是怕……怕你妄想安王。姐姐,你好好在宮裡呆著,兩年後下嫁到趙家。」

    若不是趙美人帶發出家,李志還會折騰出事,趙美人的事令他徹底悔悟。他如今對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斷了念頭,只想著贖罪,讓趙美人、李歌過得好些。

    李歌臉頰通紅,目光閃爍不定。她原本是打算趁此機會去福樂莊門外,叫謝平安出來見一面,表達愛慕之心,要告訴他哪怕日後做他的平妻都行。豈料李志看出來阻止。

    李志只是試探,見李歌羞得低頭,以為她回心轉意不再想謝平安,還是對趙陽有些情義,便低聲道:「姐姐,我這兩年會想辦法跟秦王走得近些,讓他幫襯著,這樣你到了趙家不至於受氣,表哥也會敬著你。我送你回宮。」

    李歌望著福樂莊方向,長歎一聲,想著下次尋著機會再說,扭頭帶著宮婢坐上馬車,跟著李志離開望梅庵。且不知她這一走,再見到謝平安已是許多年後。她帶著這段懵懂還未來得及表達的戀情,兩年後嫁到了趙家,跟趙陽過著同床異夢的日子。

    秋天的夜晚,靠近山區的南郊鄉村天氣微涼。圓月當空,星光燦爛。

    皂河水潺潺而流,河面上浮著一盞盞紅色蠟燭閃著亮光的荷燈,兩側河岸附近的百姓、達官貴人三三兩兩漫步。

    江碧、江芸挺著大肚子由奴婢們攙扶著放了荷燈早早的回了莊子。

    謝玲瓏、何家八個孫媳婦在皂河各放了九盞荷燈,為遠在北寒之地打仗的夫君祈福。

    謝玲瓏蹲在河邊,放走第九盞親手製作的荷燈,虔誠的在心裡默念:小泉子,明年你要陪我過仲秋節,吃月餅、賞月、團團圓圓。

    小白腦袋蹭著謝玲瓏的小腿,道:玲瓏姐姐,我想姐夫。

    謝玲瓏有些傷感,輕聲道:「他也在想著我們。」

    眾人帶著濃濃的思夫之情返回福樂莊,洗漱之後便睡下。

    半夜三更,謝玲瓏從空間被小白叫出來,窗外一個人影晃動,一名男子連拍窗框數下砰砰砰,急道:「小玲瓏,出事了。快起來。」

    謝玲瓏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和泉,再就想到的是十個哥哥,直慌得臉色蒼白,顫聲問道:「是誰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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