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命不由己 文 / 藍唇唇
陰雨延綿的日子持續了那麼久，才換來陽光的明媚，但這明媚的時光竟短短不過兩天！
黑衣人黑巾下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宛若空靈：「司徒毅劫難的時候未到，又怎能化解？」
「呵呵……」藍焰呆滯了一下，鬆開黑衣人的衣角癡癡地笑了起來，眼中的淚花開滿了心墳，似是經過了千山萬年，歷過滄海桑田，花凋謝，海乾涸，心墳處處是斷壁殘垣。
「我只想問蒼天，想要我藍焰如何？」藍焰的聲音已經沙啞得像一個臨死前的人用最後的一口氣吐出來的話。從未有人告訴她，她該做些什麼，她只能預見到司徒毅命中的劫難，她只想將心愛之人逃離命運刺下的那一刀！
黑衣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彷彿是對藍焰的同情，聲音中帶了些慈祥：「是我來得太晚，三年後你會重回雪國，若那時司徒毅能度過命中的劫難，八年前錯亂的輪迴才會回到原軌。」
「那你為何現在才出現？」藍焰聲音越來越虛弱，但她要在再次昏迷之前將這黑衣人的目的弄清楚。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自己的反抗都將成為苟延殘喘！
黑色的雙眸聽得藍焰的話，竟有些躲閃，低頭歎了口氣，並不回答，只說道：「這瘟疫先是浸人心肺，由裡至外腐蝕，太醫的藥雖不能治根，但也能緩解一些。」說著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藥瓶，在藥水中灑了些粉末，道：「此藥名為『回命』，可解紅命之毒，也能救人一命，只是這瘟疫比那紅命還要狠上幾分，此藥雖能救你，卻要落下病根，今後你只怕要時常被病魔纏身。」
藍焰已無力再說話，難道這一關，便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閉上眼，淚滴滑落，藍焰的臉安詳得像是死去了一般。她是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具疲倦不堪的身軀。
二子見她閉目不再說話，急得撲了上去，不斷搖晃著她的身子，沖那黑衣人吼道：「你將我娘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現在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黑衣人凝望著藍焰的臉沉默不語，撐開藍焰的嘴巴，將藥灌了下去。在臨走之前對著兒子叮囑道：「你娘醒來時便可好起來，只是你們要盡快離開這瘟地，白霧天明之時就會到達這裡。」
二子總算看得出此人是在救藍焰，聽得他的話忙道：「大俠，求你幫幫我娘吧，將她帶走，帶離這瘟地。」
黑衣人卻搖搖頭拒絕了，鑽出馬車仰望著萬里漆黑的夜空，道：「你放心，即便你們不主動離開，很快就會有人來接你們的。」說完又化作一團黑煙，迅速地消失。
二子抬頭大喊了幾聲都得不到黑衣人的回應，卻聽得叢林中傳來幾聲猛獸的吼聲，嚇得鑽回馬車上，將車簾緊緊地綁住。
離天亮不過三個時辰，但要在天亮之前逃離瘟地，就要連夜趕路，但這瘟地因常年無人居住，成了野獸的樂園，萬人大軍的時候野獸尚不敢出動，此時這山林裡就他與藍焰二人，說不定早有野獸聞得其味，正朝這邊靠來。
二子想得沒錯，這附近的確圍了一群猛獸！
低沉的吼聲在深夜裡顯得極為恐怖，由遠至近。二子躲在車內身子不停地顫抖，搖了幾下藍焰都不見她有反應，嚇得眼淚都流不出來，扒開車窗上的簾子，赫然看到黑暗中有幾具龐然大物在不遠處觀望，森森的獠牙在再昏暗的月光下更讓人覺得寒顫。
「老虎……」二子將窗簾猛地放下，背部緊緊地貼著車壁，深凹的雙眼中充滿了恐懼，這車內連個能防身的武器都沒有，如何能敵得過那猛虎？
黑衣人的藥在藍焰體內運轉得極快，在片刻的功夫便讓她醒了過來，身上的疼痛與昏眩的感覺也少了許多，只是才剛剛睜眼便看到二子撲過來，顫著聲音對她說道：「娘親，怎麼辦？車外面有許多老虎！」
「老虎？」藍焰吃了一驚，繼而又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處境，心中不由得也慌了起來，忙問：「那黑衣人怎不在了？」
「那人給你喝下藥之後，便走了，說什麼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我們。」二子一邊不停地往窗外瞄，一邊回答。
藍焰閉目將心中的慌亂壓了下去，既然黑衣人這般說，定是不會有錯，他們只需將時間推延便可。
「生火！」想了一下，藍焰出聲道。
「生火？」二子不解地問道，他們現在尚在車內，若他們出去生火，只怕會被那外面的老虎生吃了。
「你方才不是還給我熬藥了嗎？可還有火石？」不知是因為黑衣人給藥的緣故，還是因為面對危機會讓人忘記痛苦，藍焰此時覺得覺得身上血液流動得極為順暢，說話也不再覺得疲倦。
二子忙回答：「有，那太醫在臨走之前留了不少東西給我們，火石我正好帶著。」除了藥壺，其他的東西二子倒是都堆到了車上。
藍焰環視一圈車內，見這車內沒有什麼可生火的東西，於是將身上的被子掀開，對二子道：「將這被子燒了，扔到外面。」
這山中天寒地凍，藍焰又重傷在身，怎能受得了寒冷，二子面色為難，並不想聽她的話，卻被她訓道：「還不快些，那些猛獸在黑夜中都懼火，若不燒，你我都得成為它們的腹中之物。」
二子牙關一咬，上前將被子滾成了一團，以火石點之，待其燃起之後，迅速地扔到車外。
果然，那些老虎在見到火光之後，紛紛後退了幾步，低吼聲似乎變得更大了，彷彿是在宣洩對這火光的不滿。
但火光只能持續一段時間，在被子燃燒完了以後，山林又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老虎的情緒又變得高昂，吼聲中帶著興奮，又在靠近。
「那黑衣人說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二子急得想咒罵黑衣人，竟見死不救，還說會有人前來接他們，如今接應的人沒到，老虎反而先來了！
藍焰也是無奈，如今只有她與二子兩人，一出馬車就會喪命，哪裡還能自救？
將身上的厚衣裳脫下，遞給二子，道：「快，將這車上能燒的東西都燒了！」脫下了厚衣裳，藍焰只剩下那件單薄的藍色衣裳，且胸前還殘留著血跡與傷口化膿的黃色。
二子不敢猶豫，忙接了過來，又在車上尋了幾件能燒的東西，一齊扔到車外，將靠上來的老虎又逼退了回去。
直到車上在沒有東西可燒，二子徹底地絕望了，拚命地喊道：「有人嗎？救命啊……」
但回應他的，只有老虎低沉又高昂的吼聲！
「兒子，將這馬車燒了！」藍焰決然的聲音響了起來，目光中有些冷意。
「娘，這怎能使得？那黑衣人不是說會有人來接我們嗎？我們再等等，定能逃得出去，若將馬車燒了，那我們就真的死定了！」二子跪倒在藍焰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央求著她，他並非怕死，只是他不願讓藍焰死，眼珠子轉了幾圈之後又緊緊地握著藍焰的手，道：「娘親，我走吧，我出去將老虎引開，你趁機逃走……」
「不可！」藍焰面色大驚，忙出聲喝道，她怎能讓二子代她去死？有一個段翔飛已經夠了，如今多了那麼多將士已經為她喪命，她已經罪惡纍纍，怎能再犧牲一個二子！
「燒，你快燒……」藍焰趁著身子坐了起來，反手將二子的手抓住，怕他不顧一切地衝出去，催著他燒車！
二子卻無動於衷，雙目含淚地望著藍焰，哀求道：「娘親，我知道你有多苦，方才黑衣人的話我都聽明白了，二子不怕死，但是娘親你必須活著！」
「我說了不可！即便你出去了，我也不會走，我不可能走！」藍焰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她太害怕身邊的人因她而死!
二子搖搖頭，將她的手一點一點地掰開，藍焰此時身子尚未完全恢復，力氣哪裡比得上他，才堅持了一會變抓不住他，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一點地遠離自己。
「娘親，你多保重！」二子起身後退，哽咽著對藍焰說道，轉身就要衝出馬車！
藍焰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衝上前將他拉了回來，奪過他手中的火石，在車內點燃，火光漸漸燃起，將車內照了個通亮，見車角有一盞已經滅掉的油燈，撲過去將其撿了起來，將裡面的油撒到車內。
「娘！你瘋了！」二子才被她撲得摔了一跤，回頭時依然看到車內火光照人，一股熾烈的熱氣撲面而來，讓他覺得皮膚火辣辣的。
藍焰扔掉手中的油燈，目光中有陌生的戾氣一閃而過，但見二子仍倒在地上，忙上前將其扶起，擦去他臉上的淚水，聲音平淡溫和：「兒子，娘親不能讓別人再因我而死，你們都是我身邊最親的親人，我非但保護不了你們，反而害了你們，這是我的過錯，今後，娘親不會再讓別人因我而受苦難。」
說完將二子抱在懷中，等著這個大火將他們燃燒。這是一場賭博，是藍焰拿自己的命在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