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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八章 妾非當年 文 / 築夢者

    「尚工大人,現在局裡的氣氛已經是緊張到極點,烈火烹油也不過如此,眾人為了陞遷必會使出渾身解數。屬下剛剛升任女史,雖然資歷不夠,可是在尚工大人的維護下,難免不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荀真輕咳了一會兒,看到許悠凝神靜聽的表情,用帕子抹了抹唇,「現在一病,不正是避其鋒芒再圖後著的時機嗎?」

    許悠的身體一震,猛然盯視荀真的雙眼,這還是那個有點單純的孩子嗎?這樣的荀真讓她突生陌生感,「看來我要重新審視你了。」不緩不急的聲音,聽不出她內心為何?

    荀真絲毫不躲避許悠審視的目光,拳頭突然握緊了,「尚工大人,在這後宮如果不努力爭取,那是不是永遠被人踩在腳下呢?如果今天換成是尚工大人,安幸公主會如此對您嗎?只因我是一名不起眼的宮女。我……只想活著。」語帶悲憤,她渴望出人頭地,但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般如此急迫。

    看來安幸公主故意刁難對她的打擊甚大,許悠的目光漸漸地又變得柔和起來,再度打濕帕子給她擦拭著掌心,相當的溫柔,「丫頭,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即使你爬得再高仍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時,你當如何?是繼續為棋還是玉石俱焚?」看似詢問卻又像是教導。

    荀真怔忡了,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許悠微微一笑,不指望她能回答,而是一改往常的嚴厲,細心叮囑她應注意的事項,這才親自提著宮燈準備回去,「站在一旁靜觀虎鬥未嘗不是聰明的做法,丫頭,你果然真的長大了。」她的眼中有著讚許之意。

    就在許悠準備推門出去的時候。

    「尚工大人?」

    「嗯?」

    「如果是那樣,我會破局而出再尋生路。」她從未想過要死,只為了母親的叮嚀。

    許悠怔在當場,瞬間回頭雙眼放光地看著床上那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堅定的眼神。

    破局而出?走在迴廊上的許悠不禁輕笑出聲,只能說初生牛犢不畏虎,不過……這份勇氣還是令她欽羨的,在黑夜的映襯下,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劃下臉龐,慢慢地消失在風中。

    不是身臨其局是不會體會箇中滋味的,許悠的頭再度輕輕搖了搖,但願荀真不要有她的經歷,若是像她一般困在局中只願她還有勇氣說出破局而出四個字。

    尚工局的宮女們為了陞遷開始了一番明爭暗鬥,而許悠也刻意在背後推波助瀾,一時間倒也頗為熱鬧,惟有正在病中的荀真似乎被人遺忘了。

    荀真的病情其實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不過她在外人的眼裡仍是一副虛弱的樣子,抱著小球兒坐在窗沿聽著外頭的蟬鳴,典制之爭似乎已經快要有結論了,溫姐姐目前的呼聲最高,眸光暗沉,不到最後一刻也不知道會鹿死誰手,目光轉到桌邊的一束白色鈴蘭花,微微失了失神。

    「真兒。」

    荀真正在出神地看著高文軒每日派人送來的花朵時,突然聽到那一聲熟悉的叫喚,難道又是她幻聽了嗎?帶著不信她慢慢地轉頭看向聲音處,只見到門口處出現一名擋著光線的俊美公子,他……怎麼來了?

    呂蓉的圓臉突然出現在高文軒的身後,朝她擠擠眼,「真兒,是我自作主張帶他進來見你的,你就行行好吧,你已經拒絕見他多少回了?這次我給你們把風,你們好好說說話吧。」說完,即刻閃開。

    「蓉蓉?」荀真起身有些怒火地大喊一聲,小球兒從她的膝上跳下跑到一旁,蓉蓉太胡鬧了,咬著唇看著那慢慢向她而來的男子。

    迴廊一處角落,莫華依聽著魯采萍有模有樣的描述,最近她忙著陞遷的事情,忽略了很多事,厲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魯采萍不自覺地有幾分害怕,但是仍拍著胸脯道:「當然是真的,莫女史,我哪敢騙你?這可是我細心觀察得來的。」

    莫華依的眼眸中利光一閃,沉吟片刻,看這連女史也沒選上的宮女那侷促而又刻意討好的笑容,看來是真的,嘴角冷笑一聲,「你回去守著,我隨後就到。」

    魯采萍忙道:「是。」說完,既快速奔去守著,她也不想只看別人的熱鬧,若有機會升為女史,她的前途也會是一片光明的,這樣一想,她的心裡更為火熱,也更願成為別人的狗腿子。

    謝司制的房裡,莫華依把來意告知之後,「姨母,這可是個好機會,侄女實在不願錯過,雖然現在她消沉了許多,可是誰知她哪天會不會突然殺出來?我們惟有先發制人才能穩坐釣魚台。」

    謝司制接過心腹宮女奉上的茶,隨手把心腹揮出去,「華依,你確定?」

    「姨母,若沒有十全的把握我又怎會前來呢?我只是女史,可姨母卻是司級宮女,要先斬後奏地處置一名犯錯的屬下,諒現在不在局內的許尚工事後知曉也無可指謫。」莫華依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狠意與殺意。

    「華依,你果然沒有辜負姨母對你的栽培。」謝司制滿意一笑,「那我就隨你去鬆動鬆動身上的老骨頭。」

    「多謝姨母。」莫華依笑著扶謝司制起身。

    荀真的臥室內,高文軒走近她,輕輕地握著她的手,臉上漾著一抹關懷真誠的笑容,「真兒,你的病好些了嗎?」那日匆匆一別,他竟再也見不到她,多日的苦惱在這一刻卻是消散了。

    荀真想把手抽回來,但掙了掙卻是掙不脫那有力的大掌,抬頭看到一向溫和的他眼裡的怒意,「已經好多了,高大人有心了。」深呼吸一口氣,說著他不會歡喜的話,「高大人一再要求見我,是不是要聽荀真親口道謝?當日沒來得及道謝確是荀真的不是……」

    「真兒,你一定要這樣與我說話嗎?」高文軒沒有想到與她重逢,她卻是這樣一個態度?「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還記得嗎?以前你都是喚我一聲文軒哥哥,還說長大了要當我的新娘,你都忘了嗎?」

    荀真看到他眼中的真情,「你也會說那是從前,現在你我早已是雲泥之別的人,你仍是那雲端上前途無量的公子,而我卻是宮廷裡的一名不起眼的宮女,文軒哥哥,不是我要疏遠你,而是我們……已經不應再續前緣。」狠狠心抽出他握著的手,轉頭看著窗外的綠意,不忍看到他傷心失望的表情,「往後……別再給我送花了,落人耳目對你的前途有損,我不想害了文軒哥哥的大好前程……」

    高文軒感覺到自己彷彿如置身在冰窖中,隨著她所說的話越來越冷,不是不知道她說的才是對的,可那是他要的結果嗎?多少個日子的等待才能等來的重逢……

    前方那個背影似乎離他很近又似乎遙不可及,他的心微微顫抖著,一種名為恐懼的感覺席捲全身,突然伸手緊緊地握住前方背影的肩膀,「真兒,別再說了……」

    肩頭的熱氣襲來讓她的心猛然一跳,下意識地想要靠近那熱源,對於溫暖她本能地渴望著,可現實就是那一盆涼水,猛然抖下他兩手的鉗制,回頭冷冷一笑。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難道你有辦法改變現狀嗎?高文軒,你不過是華國的一名官員,你有什麼本事改變元聖皇后制定的規則?不,你沒有這資格也沒有這能力,你現在就給我滾,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就稟告尚工大人,說你搔擾宮廷女官,這可不是小罪名,重視清譽的儒家不會放過對你的口誅筆伐,那樣你就會前途盡毀。」

    荀真的手指著大門,臉上繃得很緊,意圖把他趕走,說著違心的話:「現在,你,馬上消失在我面前,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高文軒,若你有一點點自尊心就不要再纏著我。」君仍如初妾已非當年,惟有快刀斬亂麻,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你非要這樣說嗎?」高文軒沒有感覺到屈辱,也沒有感覺到憤怒,只有一層深深的心痛籠罩著他,那種痛,痛入心肺,痛徹入骨,「真兒,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聽到你的心在滴血,你以為說這幾句話我就會放手了嗎?」他的大掌再度鉗制著她的肩膀。

    荀真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起來,內心裡因為有人的理解而變得柔軟而溫暖,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一派胡言……」

    「那你現在大喊啊,外面總會有宮女在走動,她們聽到你的喊叫聲都會衝進來的,真兒,若這是你的真心話?」高文軒在賭,賭她的心。

    「來……」荀真張口蚊子般地喊了一聲,而鉗制著她肩膀的手卻是絲毫沒有鬆動,彷彿越來越緊,而她的心也狠狠揪起來。

    「真兒,別再說違心的話,我聽著心痛。」高文軒一臉的沉痛。

    「文軒哥哥,你為什麼非要這樣?我避開你也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不明白?」荀真的眼中流下淚水,「就當真兒求你了,別再接近我,我是永遠沒有婚嫁自由的宮女,可你不同,你還可以娶到嬌妻美眷,享受天倫之樂。」

    「我不要那些東西,真兒,我只想與你白頭偕老。」高文軒伸手大拇指輕輕地抹去她臉龐上的淚水,「我一定會搜集證據為你家翻案的,一定會想辦法讓你脫離宮廷的,你要相信我。」

    現實與理想總是隔得很遙遠,荀真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她家的案子早已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再翻開傷到的就會是靠得最近的人,「文軒哥哥,你會受傷的,而且……高御史也不會允許你糊來。」

    高文軒的臉上綻放一抹笑容,只因她的話不再尖銳而冷漠,「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種魯莽的人,至於我爹,請你原諒他當初的身不由己,其實他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每年荀爺爺與荀叔叔的忌日,我都看到他偷偷地祭祀,他一定不會反對我們的事情。」

    荀真很想說她已非當年的她,即使高御史仍記掛著兩家的交情,也不會樂見他與她再有糾葛。可是看著眼前這張意氣風發充滿自信的臉龐,那一盆涼水她卻是怎樣也潑不下去。

    「喲,看來來得還真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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