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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二章 最後心意 文 / 築夢者

    許悠接過荀真遞上的衣服,在月光下這件禮服上的金銀線閃著銀輝,她的手輕輕在上面摩挲著,這是她一生中最想繡制的物品,只是可惜卻是半成品。

    突然將它披到荀真的身上,看到她眼裡的詫異,她道:「真兒……你會恨我的……私心嗎……你們的事……我不再反對……我總以為我……想的都是對的……這件衣……服……你穿著……會很好看……」看了眼宇文泓,「答應我……將來要好好……待她……」

    其實沒有人知道她做的這件太子禮服是按荀真的尺寸去做的,在她的心底其實早已認可了他們的感情,所以才會在當日聽到她的保證時並沒有喜悅之情,只是現在說這些已經不能彌補她當日犯下的錯,是她將他推得更遠的,只因她的自以為是。

    荀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得到許悠的祝福,一把抱住許悠的身子,「尚工大人,我不要你死,殿下,趕緊讓太醫來解毒……」

    宇文泓卻沒有動,只是定定地看著許悠那頹敗的面容,「她是我的女人,我無須向你交代什麼,況且我曾說過你怎麼想的於我而言並不重要。」感覺到荀真的目光看向他,最終加了一句,「既然你想聽我的承諾,那我就答應你好了。」

    他會這樣說只是在安撫小女人的心,對於許悠這個生母並沒有過多的情感,即使她現在就要離開人世,柳德妃還是做得過狠了。

    聽著他淡淡的話,許悠內心裡閃過悲哀之意,她錯了嗎?當年唐皇后逼她用他來起誓。

    還記得當他出世時,她的心中是那般的喜悅,懷了他將近十個月,對他的存在由不喜到漸漸地產生濃濃的母愛,她只想他能過得好,卻不知讓他從此對她產生了深深的誤解。

    荀真感覺到許悠的失望與難過,不禁回頭瞪了一眼他的絕情,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他就不能讓她好過一點嗎?「尚工大人,您忍著,屬下這就去喚人來……」他不動,她動好了,她起身就要走。

    宇文泓攔腰抱住她,朝她搖搖頭,許悠中毒已深,藥石無效了。

    許悠也一把抓住她的手,「沒用的……真兒……」對這女孩她有深深的內疚,「我當年對你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只因你的身份能幫得了……太子……我與你……娘並不相識……真兒……你怪不怪我……」她的眼裡很急切地看著荀真,這麼多年她都是內疚的,竟騙了她這麼久。

    荀真愣了愣神,吸了吸鼻子,「尚工大人,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你與我娘並不是故交,我……從沒有怪過您。」

    「那就好……」她的眼裡有著欣慰之情,目光看向身旁俊朗的男子,伸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臉,看到他沒有反對,她竟覺得欣慰之極,她的眼裡有著祈求地看著他,「泓兒……你能不能……喚我一聲……就一聲……娘……」

    這是她臨終前最後的遺願,她哀哀地看著他。

    深夜的皇宮內院,一個披著斗蓬的女人正在宮內一角燒著紙錢似在超度什麼人,嘴裡喃喃有詞,她的身後有人正瑟縮著站著,「大人,你說能送我們出宮的,現在鳳儀宮都在清宮了,我們若不走遲早會被人發現的,你想要的消息我們都透露給你了。」

    這是一把尖細的太監的嗓音,此時的他眼裡有著不安,緊緊地攥著同樣不安的十五六歲的少女,早知道在宮裡的隱秘處偷情會換來這種後果,他們定會小心再小心。

    這時候披著斗蓬的女人才回頭看向他們,蒼天待她不薄,定是娘娘死不瞑目,冥冥之中送來這個消息,果然皇宮每一次洗牌都最先從自己人開始,唐皇后,你收買貴綺宮的人出賣娘娘,現在自己不也被不起眼的小角色斗倒?

    想來就可氣,辛辛苦苦追查太子身世之事,到頭來卻是偏宜了柳德妃,讓她拿來與太子做交易,居然不肯將太子的身世之謎公諸於世?即使當日知道太子的身世可疑也是在很巧合的情況下。

    當日七皇子宇文淳因為荀真而日日買醉,居然在醉酒後胡言亂語說太子不是皇后生的,皇后是不能生育的,這些個話被娘娘聽去,娘娘這才想起當年得寵時曾在皇上那兒見過私查賢妃的信件,這才有了後來花費了多少心思才查出的太子身世,最終還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大人……」那個尖聲太監又催促了一聲,若不是有把柄被她抓住,他也不會將鳳儀宮裡的秘密往外說,誰不知道皇后娘娘處置背叛的手下那是嚴厲的很,只是這人教他們的法子倒也瞞了不少時日,所以這才會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披著斗蓬的女人這才回到現實,帶著幾分和顏悅色上前,但袖子下的手已經握住了匕首,「放心,我說過的話絕對奏效,我不是說過我在禁衛軍裡有相好的,送你們出宮是小事一樁,鳳儀宮雖然現在在清宮,但是那麼多的太監宮女,一時間也不會發現少了你們兩人……」看到他們倆欣喜若狂的面容,她心底笑罵一句:「蠢人。」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中的匕首插到那個太監的身上,看到那宮女驚駭之下欲逃,眸子變冷,欲追上去,腳卻被那個太監狠狠地抱著她的腳,「你……過河……拆橋……」看到相好的還回頭看他,他忙大喊,「阿桃……走……別回頭……」

    名叫阿桃的宮女兩眼含淚,看到披著斗蓬的女人泛著銀光的匕首狠狠地又插到相好的身上,看到他最後綻放的笑容,死死不放開的手,她最終哭著轉身離去,他們都被騙了,這個女人是要殺人滅口。

    逃,趕緊逃,她腦海裡只有這一個字眼,絕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

    披著斗蓬的女人冷笑一聲,看著這緊緊地抱著她腿的太監,「不自量力,你以為她就能逃得掉嗎?」毫不留情的數次手起刀落。

    阿桃拚命地跑,這一帶竟偏僻至此,一個禁衛軍也沒見著,不就就算遇上了禁衛軍只怕也不能求救,她是鳳儀宮在逃的宮女,被尋到也會是死路一條。

    聽到身後有風聲傳來,她不敢回頭去看……

    突然,只顧著狂奔而沒有留意路面的她卻差點撞上了人,身子被人一推,她跌到地上摔了個仰八叉,驚恐地看著那在月下出現的兩個人影,好在不是那披著斗蓬的女人,只是這兩人又是誰,那個抱著女人的男人正一臉威嚴地看著她,定定了神,她突然睜大眼睛,是太子?

    本來正為了許悠之死而傷心的荀真正失神落魄中,突然被他一抱偏離了原來行進的路線,雙眼才漸漸回魂,兩眼看向那個跌在地上的宮女。

    「你是哪個宮裡的宮女?」宇文泓冷聲質問。

    「我……」阿桃嚇得全身冒冷汗,晚風一吹過,她嚇得回頭張望,兩眼有止不住地恐懼。

    「你在被人追殺嗎?」荀真推開宇文泓,皺眉道。

    阿桃兩眼看向荀真,雖然她的臉上沒有笑容,但眉眼之間卻沒有凶煞之氣,看來極溫和,不敢看向太子,忙抱住荀真的小腿,「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有人要殺我,她已經將阿輝殺死了,現在也不放過我……」

    宇文泓怕這個宮女會對荀真不利,顧不上與荀真又因為許悠起了小小的爭執,忙將她抱回懷裡,一腳踢開阿桃,「他因何要殺你?是不是你幹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荀真也知道兩人的分歧暫時放在一邊,也不知這宮女說的是真是假,她還是小心謹慎為妙,乖乖地被他護在懷裡,「若要人信你,你且說清楚……」

    阿桃猶豫了,鳳儀宮裡發生的事都是因她與阿輝的偷情而起,現在面對太子,難保太子不會殺了她為母報仇,左也是死,右也是死,這如何是好?想到阿輝就那樣被人殺死,想到與他之間的這一段情,她悲從中來,不行,一定要給阿輝報仇,下定決心後,她鎮定下來,「奴婢可以帶太子殿下去阿輝遇害的地點看一看,殿下,奴婢是鳳儀宮的宮女……」

    一聽是鳳儀宮的宮女,宇文泓與荀真對視一眼,鳳儀宮這個時候正在清宮,會有漏網之魚存在?看來此事不是那麼簡單,「你且在事實原原本本說出來,孤自有決斷。」

    阿桃忙點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說出來,不過卻隱下了自己出賣唐皇后的行徑,其間還有止不住的淚水,還帶他們往回走到阿輝遇害的地點,用此來佐證她的話。

    只是回到那個小角落時,不但燒紙錢的痕跡沒有了,就連這個叫阿桃的宮女所說的太監屍體也不存在,而且一點被殺的血跡也沒有,這讓阿桃說的話沒有了佐證。

    宇文泓瞇了瞇眼道:「人呢?你說的祭拜呢?你是不是在謊騙孤?趁孤現在還沒發怒,你最好從實招來。」

    「怎麼可能?我與阿輝在此偷情就是被正在燒紙錢的人發現的,我們反抗之下,她居然下了狠手……」

    荀真卻看了看方位,一般祭拜都會有特定的方位,她在那個方位處看了看,低頭在地上嗅著,還有周圍的樹木,隱隱都有著一股還沒來及散開的紙焦味,「她沒有說謊。」看了眼阿桃眼中的欣喜,又潑下一盆冷水,「但也沒有說出最重要的事實來。」

    阿桃看了眼荀真眼裡的冷意,身子打了個冷顫,原以為太子身邊這個女人很好說話,所以她將與阿輝的一段情說得深情無比,希冀這樣可以換一條生路。「我沒有說謊……」

    荀真卻道:「她不會因為只發現了你們的姦情而動了殺機,這不合理由,即使你們反抗也是亦然……」

    阿桃沒想到荀真卻是由頭到尾懷疑她的話,膝蓋一軟跪在地上,這回不敢有所隱瞞,將披著斗蓬的女人說了出來。

    「宮裡真的有這種人存在?你不要信口雌黃……」宇文泓怒喝了一聲,若她所說的是真的,看來隱藏在河流底下的小蝦米也是不容忽視的,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太重視那一塊,以為她們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

    「不,我信。」荀真堅定的聲音響起,原來害死尚工大人的人不止柳德妃一個人,「她是不是總披著一件黑色的斗蓬,說話的聲音是這樣的?」她學著那次在天牢裡襲擊她的黑衣人說聲的聲音。

    「對對對,就是這個聲音,沙沙的,若不是看身形,絕不可能猜到她是女人。」阿桃忙道。

    荀真原本以為上回的刺殺只是突發事件,雖然懷疑她與謝玉姿的死有關,但沒有想到那麼長遠,現在聽了這宮女的話,方才知道這段時間後宮接連洗牌還有一個幕後的影子,這人到底是誰?身子哆嗦了一下。

    宇文泓上前一把擁緊她,冷下臉道:「先回東宮再說吧。」

    荀真也點點頭。

    東宮,宇文泓吩咐孫大通將這叫阿桃的宮女藏好,還要他逼阿桃說得更詳細一點,回轉到臥室的時候,看到她坐在窗前的臥榻上,正捲曲地抱著雙膝,上前去在背後擁她在懷裡,「你別那麼擔心……」

    「原來一直以為都是我們在明敵在暗,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若不知道她是誰?那麼只怕她還要掀起更大的風浪,這人的心思縝密,處事又狠辣,現在能肯定的就是她是柳德妃的人……」

    「真兒,只怕她原本不是柳德妃的人。」宇文泓道,他知道的畢竟比荀真要多,唐皇后對馮貴妃出手看來就是要掩蓋他非她親生的事情,那麼說這件事的源頭還要回到巫蠱之案中。

    荀真卻是震驚地回頭看他,「你說她是馮貴妃的人?」想到天牢那一幕,看來她一開始真的不是柳德妃的人,越想她的心跳得越快,突然兩手緊緊地圈著他的脖子,她想到那次與宇文淳躲在一旁偷聽到宮廷秘辛的事,「是我害了尚工大人……」

    宇文泓正擁緊她的腰身,突然聽到這一聲深深地自責,許悠真的是冤魂不散,「真兒,你別再想她了,或者是你還是怪我不肯喚她一聲娘,讓她就這樣去了?」

    一想到這冤家竟連許悠臨終的心願也不肯達成,她的眼裡就又紅紅地責備地看著他,「您明知道尚工大人是多麼渴望您能喚她一聲,她最後閉上眼睛時流的淚,您都看不到嗎?為什麼您可以鐵石心腸至此?」她捶著他的胸膛。

    宇文泓緊緊地抱著痛哭失聲的她,他叫不出來,那聲娘太陌生了,這個稱呼他一生都沒有用過,那聲稱呼始終卡在喉嚨裡出不來,即使看到她眼裡的哀求漸漸死灰,他也喚不出來,她沒有培養出與他的母子親情,有些事錯過了那個點就再也回不去了,如果當年在他追查事情的本相時,她肯偷偷地承認一句,那他與她不至於連一點母子情也沒有。

    荀真一直壓抑著的悲傷此時盡數發洩在他的身上,小拳頭捶打著他的背,漸漸地累了,轉而擁緊他的背,「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尚工大人走了,說到底要怪的人還是我,如果我當時將七殿下也偷聽到秘密的事情一併說出來就好了……」

    「你說七弟當時也跟你一樣聽到唐皇后與賢妃的對話?」宇文泓推開並握住荀真的肩膀,嚴肅地追問。

    荀真難過地點點頭,「皇后娘娘一心想將您當成親生子來養,又怎麼會讓人對當年的事起疑心呢?在正常的情況下,馮貴妃是不會做這種聯想的,那答案只有一條就是有人說漏了嘴。」

    宇文泓的心突然漲滿狂喜,他的真兒真是越看越可愛,伸手在她的秀髮上輕撫,「你知道說這話意味著什麼嗎?」

    荀真看了一眼他,「我的心不向著您還能向著誰?除了姑姑與哥哥之外,還有誰能比您更重要?」伸手輕撫著他的臉龐,「我不喜歡你懷疑我對您的感情。」試圖離開他,試圖不去聽他的一切,但最終她還是逃離不開他的懷抱。

    「真兒。」宇文泓感動地擁著她。

    「那個人一定找出來,不能容忍這隻老鼠在宮裡到處鼠竄。」荀真咬牙道。

    宇文泓的眉頭輕皺了一下,「這不容易,但也不代表沒有可能。」對於他身世之事的一些手尾要處理好才行,這件事絕不能傳得全天下皆知,不然即使他否認,但是他的正統性還是會受到質疑。

    壬戌年的確是多事一年,馮貴妃死後沒多久,唐皇后在深夜偶染「風寒」,一夜薨逝,謚號文貞皇后,並且是離奇的皇貴妃發喪規格,而且一宮的宮人都接二連三地被處死,理由竟是照顧皇后不周,這在後世成為了華國歷史上的一樁懸案,史學家們提起這件事有多種說法,有人說文貞皇后年老色衰不得皇帝喜愛所以忤逆了皇帝,還有人說文貞皇后不滿皇帝寵愛新人做了過分的事被賜自盡,各、種說法層出不窮,但一個「貞」字隱去了皇后曾與宮女私通穢亂宮廷的真相。

    在這一年,六局中的兩大尚級宮女疑因有私怨可能互鬥致死的事情竟顯得毫不起眼,沒有人將目光轉到那上面去,也沒有人做出過多的聯想猜疑,一切都在柳德妃的主持下處理得井井有條。

    皇后的棺槨停在太和宮的大殿內,柳德妃不甚恭敬地輕敲著唐皇后的棺槨,笑得萬分得意,「娘娘,你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最後偏宜的是我吧?你也好,馮姐姐也好……甚至是那位賢妃姐姐也好,都不會想到本宮才是那最後的大贏家,等本宮千秋之後,本宮才是那惟一能陪著皇上躺到光陵的女人,而你們通通都是我的手下敗將……哈哈……」

    入宮這麼多年就屬今天最是暢快,她的笑聲止不住的得意,但也隱隱有一絲絲止不住的蒼涼,手又不甚莊重地輕敲了一下,「娘娘,你安心地去吧,以後宮裡有妹妹我在照看著,你的一切榮耀都會屬於我……」

    宇文泓一踏進太和宮就聽到柳德妃那止不住得意的笑聲,這個女人太猖狂了,看到那些在殿外的宮人看到他猛咳了幾聲,更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德妃娘娘,小心母后從棺裡跳起來找你算賬。」

    柳德妃聞言,眼裡有著一絲不悅閃過,但想到將來的晚年還是要靠他,所以收斂起來,「太子前來就為了說這一句不等用的話嗎?」

    「娘娘,你什麼時候會將那個許家的叛途給我處置?」宇文泓給唐皇后燒了紙錢,一副漫不驚心地道。

    柳德妃的臉容一如平常,「太子,本宮說過的話絕不會反悔,本宮一直對你欣賞有加,你不用防著本宮會對你不利,本宮沒有那傻。只要太子履行你我之間的約定,那一切都好說,我們柳家也會盡全力扶佐太子登基。」

    宇文泓知道她所指的事是後位以及太子正妃之位,這個女人的胃口倒也很大,冷睇了一眼唐皇后的棺槨,「德妃娘娘放心,孤答應的事自不會食言,只是那許冠群要交由孤處理,孤才能放心。」他微微瞇眼,她若不肯,那他也不會這麼輕易就罷休,除非她想與他兩敗俱傷。

    柳德妃沒想到這太子的態度是那麼強硬,心裡權衡了一下,咬一咬牙道:「等我坐上後位,立刻就會將他交給你處置,太子,本宮也是個不喜歡食言而肥的人。」

    「那就一言為定。」宇文泓道。

    儲秀宮,沒有選上的秀女都離去了,選上的人都留在這兒學習皇家禮儀,學習后妃的功課,直到成親前才會放會本家,然後在大婚當日才會再抬進宮裡進東宮,所以這裡還是熱鬧得很。

    唐如玉的門前本來有很多人來巴結的,但是因唐皇后突然薨逝,她哭了一天一夜,兩眼紅腫的趴在床上,不相信姑姑就這樣死去,還有那麼離奇的出殯規格,這都讓她感到隱隱的不安。

    突然,門「咿呀」一聲響,她看也沒看,怒喝了一句,「滾出去,不知道最近我誰都不見嗎?」

    柳心眉笑著進來,「唐小姐在發什麼脾氣?」

    「是你?」唐如玉從床裡起身,自從得到了太子正妃之後,她就不再對這柳心眉釋放出好感,而且開始端起正室的風範,「你來幹什麼?柳小姐不記得自己只是側室嗎?我是正室,你這側室在我面前沒有說話的份。」

    柳心眉也沒有動怒,只是上前坐在八仙桌前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眼那些絳紅色的成親用品,眼裡一紅,很快,這些都是她的。「一切還沒有塵埃落地呢,唐小姐是不是過於篤定了?」

    唐如玉著宮女將她扶起慢慢地踱到柳心眉的面前,她的姑姑屍骨未寒她就準備欺上門來,想得倒美,舉起手來準備教訓她一頓。

    柳心眉卻是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眼一狠道:「憑你也配甩我耳光?唐如玉,難道你不知道這太子正妃很快就要易人了嗎?」

    「你這賤人在瞎說什麼?」唐如玉怒斥道,「太子表哥若聽到會撕爛你的嘴。」

    「我不是在瞎說,這是事實,也是殿下親口同意的事。」柳心眉止不住得意洋洋地道,看了眼門外的宮人正捧著藥,笑道:「皇后娘娘薨逝,唐小姐悲傷過度昏噘,你們趕緊給她餵藥吧?」

    唐如玉看著那個捧藥的宮人走近她,大喝道:「你敢亂誣我有病?柳心眉,你不會得逞的,來人,我以太子正妃的名義命令,趕緊護駕……」

    可是卻沒有人聽她的號令,唐如玉驚恐地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汁向她而來,而她的兩手被人縛住動彈不得,苦澀的藥汁被人捏著鼻子灌了進去……

    顧清蔓的住處聽得到唐如玉房裡的動靜,她看到幾名宮女都在張望,遂喝道:「有什麼好看的,還不趕緊退下去?」

    幾名宮女都不敢有怨言地趕緊退下去,其中與她漸漸合心的宮女道:「顧小姐在生什麼氣?看來唐小姐的屋子裡定是出事了……」

    「唐家在後宮的勢力已經落敗了,現在誰也保不住唐如玉這正妃之位,柳心眉不會放過這絕佳的機會,吩咐我屋裡的宮女都不要亂動,想活命就不要攙進這件事裡頭。」顧清蔓道,現在她查到是柳家在太子選妃的才藝上害了她,因此心裡是惱怒至極,但現在看來不得不與柳心眉加強來往,目前的她沒有能力硬撼柳家這兩顆大樹。

    最張,唐如玉因悲傷過度得「病」的消息在後宮傳了開來,宇文泓向皇帝宇文泰表明唐如玉現在病得不輕,況且大婚在即,實不適合成為正妃,還是出宮回家調養為妥,免得「病」死在宮裡。

    唐家也上折子請求接回自家的女兒回去養「病」,並且表明她不適合入主東宮為正妃。

    宇文泰看姓唐的女人都不爽,自是沒有詳加瞭解,就不耐煩地大筆一揮,唐如玉就被一頂小轎抬出了宮,自此之後,再也沒能回到宮裡來,而她曾當過太子正妃的人選,一生也沒能再婚嫁,最後的結局竟沒人再有興趣知道。

    宮門之外,唐崇禮佝僂著身子看著自家孫女出宮,最近發生的事情讓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女兒的死讓他無顏見皇上,見東宮,好在太子沒有因此累及唐家,而是保存了唐家最後的那一點體面。

    他看到宇文泓的馬車也駛出宮外,上前施禮,「太子,唐家不會忘了太子今日之恩。」

    「唐大人,你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在孤的心裡你就是孤的外公,如玉回家後改個名字給她好好地再尋一門親事吧。」宇文泓掀開車窗簾子看著唐崇禮道。

    唐崇禮的兩眼止不住的老淚橫流,女兒打什麼主意他也清楚,就是想借如玉生下一個與唐家有血緣關係的孩子,那樣就可以想法子剷除太子這隔了一層肚皮的人,但沒曾想最後太子卻是如此仁義,此刻他的眼裡有止不住的歉意。

    宇文泓裝作沒有看到,在他的深拜當中命孫大通起程,坐在唐家馬車裡唐如玉聽到宇文泓的聲音,想要給自己喊冤,只是那喉嚨如火燒一般就是說不出話來,只能急得雙目流淚。

    唐崇禮坐上馬車,看著孫女那傷心欲絕的樣子道:「如玉,我們不進宮了,那兒是吃人的地方啊,你看看你姑姑最後落的是什麼下場……」

    文菩庵。

    荀真將許悠的骨灰盒供奉在靈台上,恭敬地拜了三拜,而她身旁的許冠庭早已是哭得不成樣子,直說自己不好,沒有管住二弟,最後惹出這種禍事來。

    當他得知弟弟的口無遮攔的事情後,即忙趕回帝京,哪裡知道皇宮已經換了顏色,一切都晚了。

    「許大人,您也別太難過了,尚工大人會不喜的。」荀真泣聲道,許悠最後給她的信中表示最後想要留在這庵堂中,所以火化後就將她帶來了,拿出那盒子,「這是尚工大人留下的盒子,她讓我交給您。」

    許冠庭漸漸地收起哭聲,抹了抹淚水,接過荀真手中的盒子,看到荀真起身離開這間靈堂避嫌去,他本想喚她留下,但是想想這樣也好,妹妹在盒子裡肯定有話留下,這些個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這畢竟是宮廷秘辛啊。

    荀真沿著山脈往山上爬,看著那座已經長滿了雜草的孤墳,低頭清理了一遍,「莊姨,我來看你了,相信你和尚工大人都不會寂寞了,這裡的風景那麼好,你們正好可以做伴……」

    她揀著一些話語來沖淡內心的悲傷,如果人生是一條無意義的長河,那為什麼她們都要到這條長河中游一番呢?

    她抬眼看到那遠處的青山正是綠得可喜,夏風吹過,似莊翠娥與許悠溫柔的手,她心裡的悲傷卻是慢慢地匯聚成河,然後埋在心靈深處……

    突然有人在背後緊緊地擁著她的腰,與她一道看著那遠處的綠色,「你怎麼來了?宮裡還沒給皇后娘娘發喪。」

    「真兒,我不放心你,她的喪事明兒才正式發,所以先來看看你。」宇文泓皺眉道,這幾天沒看到她,她竟瘦了這麼多,「真兒,如果你視許悠為母,就要好好地保重自己。」

    荀真回頭看著他也有些憔悴的容顏,「你為皇后娘娘守靈也辛苦了,還跑到這麼遠的文菩庵來,你以為我就不心疼了嗎?」她的手在他的臉上輕撫著。

    宇文泓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抱著她,只有抱著她,他才會覺得安心。

    等宇文泓與荀真返回庵裡的時候,許冠庭已經等在那兒了,他看到宇文泓親自來了,口都大張地合不攏,太子居然來了,驚喜地道:「殿下,您是來給阿悠上一注香的嗎?」

    宇文泓看著他那掩不住期待的雙目,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然後由許冠庭親自引路去給許悠上一注香,看著那香爐裡的香燎繞地燃著,在這裡,他竟感覺到許悠那濃濃的母愛在維繞著她。

    空氣中彷彿飄著花香,那香味彷彿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聞到了,不是那種檀香味,他的鼻子在空氣裡嗅了嗅。

    彷彿看到那一夜他的誕生給她帶來的喜悅,一直以來沒有為她的離去而悲傷的心在這一刻突然盛滿濃濃的悲傷,他的心一驚,定定地看著那個骨灰盒,心道:「這是你要留在文菩庵的原因嗎?這就是你想讓我感覺的嗎?你想讓我知道當年你生下我的喜悅之情嗎?」

    荀真這一刻震驚地看著宇文泓,他……居然是淚流滿面的,怎麼可能?當許悠臨終之前那樣看他,要他喚一聲娘他都不肯,但此時卻會為她而流淚?

    許冠庭也不可置信,母子,果然還是母子,即使沒有相認,但血緣上的牽絆是誰也斬不斷的,東宮失儀的舉動實不適合被他們看著,所以他朝荀真使了個眼色。

    荀真看到宇文泓的眼睛只是定定地看著許悠的骨灰盒,知趣的默默地退了出去,將門掩上,與許冠庭站在廊下。

    許冠庭掏出一個盒子遞給她,「這是阿悠留給你的良田千畝及金銀飾品,還有銀票,你收下吧。」

    荀真震驚了,許悠留給她的?忙推卻,「許大人,這使不得,這是許家的良田,怎樣也輪不到我來接收?您快收回去。」

    許冠庭卻是板著臉肅道:「這是阿悠的遺囑上吩咐的,並不是全部,只是一半而已,她說……這是給她兒媳婦的聘資,你若不收下豈不是讓她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嗎?還是你覺得她不配當你的婆母?阿悠並沒有正式的名份,但她卻是太子的生母,這是誰也抹不去的事實。」

    荀真沒想到許悠會留下這麼一段話,那才剛止住的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下,顫著手接過許冠庭手中的盒子。

    許冠庭輕輕地拍著荀真的肩膀,「傻孩子,別難過,也別要有心裡負擔,你是阿悠最親近的人,這是她的心意。」

    宇文泓心裡的悲傷這才停下,感覺到衣襟上有淚意,突然朝許悠的骨灰盒道:「你倒是好計謀,算計到我必定不放心荀真在這兒,終會來一趟。」最後必恭必敬地上了一注香。

    他準備轉身推門出去,突然又回頭看了眼那骨灰盒,「如果你聽了會高興,那我勉為其難地喊你一聲吧,娘。」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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