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74 如意算盤 文 / 元長安
藍澤已經好些日子沒見外人了,在家奉旨思過,還真挺用心的,每日自省很長時間,覺得自己脾氣越來越暴躁,這幾日正在練耐性,因此盡量板著不和人發火。
然而弟弟藍泯今日來說的話實在是太荒唐,讓他不由怒火中燒。要不是病中沒力氣,從藍泯進屋開口說第一句,他就要把人踢出房門的。
但也正是因為沒力氣,被迫聽藍泯絮叨了許久,還賭咒發誓的用各種理由來佐證,藍澤漸漸也有了一些疑惑。
女兒如瑾……真的和那個姓凌的郎中……
想起凌慎之給妻子秦氏保胎的情景,想起藍如琦上次指證的三姐出府之事,藍澤心中巨震。
藍泯所說正是青州時的花箋和流言之事,藍澤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詳細的首尾細節……心中雖生了疑惑,藍澤卻還是忍不住劈頭蓋臉罵了藍泯一頓。
「大哥,您說的沒錯,兄弟我自己也是有女兒的,現在還嫁進了王府,就為這個我怎麼會對侄女的名譽信口雌黃?要知道一家子女孩,閨譽可都是連著的,侄女的事萬一傳揚在京城裡,瑾丫頭頂多是嫁不出去,可我家璇兒可就要在王府受苦了,我又不是傻子,怎會自毀長城?」
藍泯帶著哭腔跟哥哥解釋,藍澤一聽,很有道理。別的他不知道,但這個弟弟巴結王府的心思他是很明白的,為了污蔑侄女而帶累自家女兒在王府的前程,他覺得藍泯不會這麼傻。
那麼女兒和凌郎中……
藍澤鬍子微微顫抖,呼吸也重了。
他帶著兒女進京本就有靠姻親結交權貴公卿之意,以此壯大藍家聲勢,然而連番的變故讓他一時沒顧得上此事,此番聽到藍泯言語,頓時就驚散了魂魄。
要是女兒與人有私,誰家還敢娶她?整個藍家的名聲怕是也要毀了。
「去!叫呂管事進來,本侯有話問他!」藍澤朝外頭高聲喊了一嗓子,讓小廝去叫呂管事。
藍泯垂下的眼睛裡頭精光一閃,知道已經說動了哥哥。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從妻子張氏那裡得知的,內宅事他們男人本就很少管,前幾日乍聽此事未免也驚了一跳,被妻子分析了一番利害,兩人嘀咕出了辦法,這才有了他今日的拜訪。
自然,張氏的話裡可能有不盡不實之處,他也就不細追究了,只要有這麼一個事情的輪廓,能夠用來嚇唬鼓動哥哥便夠。
呂管事很快到來,藍澤便打發弟弟先回去。「大哥,那孫家的事……要麼兄弟先想個托辭派人去澄清,就跟那邊說是誤會?」藍泯臨走時好心的提醒。
「那個稍後再說。」藍澤只想快點查清楚真相。
藍泯點點頭告辭離開,回到東府,一進門就有張氏迎上來詢問情況。
藍泯一撩袍子,十分愜意的坐在椅上抿了一口茶,笑道:「老爺我是什麼人,但憑一張嘴,什麼人也能說服,什麼事也能辦下來。」
張氏一喜:「那麼,侯爺同意把瑾丫頭嫁到孫家了?」
「那倒還沒吐口,不過**不離十了,很快應該會有信吧。」藍泯胸有成竹。和哥哥一個娘胎裡爬出來的,從小長這麼大,那位死要面子滿口道德的哥哥是什麼脾性,他早摸的透透的。
只要侄女和外男的事查實,甚至不用查實,只要有個一星半點的影子,大哥絕對會認為女兒徹底完了,再不會將女兒許配給好人家,唯恐婚後被人知道了這些事牽連藍家名聲,說不定會將女兒送到庵堂裡去過一輩子。
到時候,只要他再舌燦蓮花說上一通,跟大哥保證可以在孫家跟前澄清並兜住此事,那麼孫家那位解元公子,絕對會是大哥藍澤認為的良媒了。這門親事一成,自己不但幫了哥哥從而緩和了以前恩怨,而且也算捏了西府一個把柄在手,那麼以後他就又可以在藍家漸漸立足了,說不定,比以前更好。
最關鍵的,是可以讓大哥幫著和永安王搭上關係,讓女兒藍如璇在王府好過一點,早些立足。他雖然對哥哥百般瞧不起,可爵位就是哥哥的,要想跟王爺拉關係,他自己不夠份量。等著這個願望也實現的時候……
藍泯越想越覺興奮,已經開始忍不住遐想未來的好日子,笑瞇瞇翹著二郎腿品茶。
「老爺很久沒這麼高興了,今晚妾身讓廚房好好燒一桌菜,陪老爺喝兩杯。」張氏慇勤地給夫君揉肩膀。
藍泯捉住了妻子一隻手,笑道:「這也要多虧你想的好辦法。有這樣的路子,你怎麼不早說。」
「老爺,這種事哪能隨便說,不顧及瑾丫頭,也得顧忌咱們璇兒不是。」張氏佯作歎息,「要不璇兒在王府裡受苦,咱們實在沒法子了,妾身也不會將瑾丫頭的不檢點隨便往外說,只會爛在肚子裡。唉,只盼著侯爺能聽你的勸,將瑾丫頭許配給孫家,這樣咱們東西兩邊的關係越發親近,侯爺才有可能去為璇兒出頭。但凡璇兒能在王府好過一點,我這做母親的也就放心了……」
藍泯點頭:「她在王府立住腳,也不枉費咱們一番苦心,為她費這麼大的周折。」
張氏覺得這話不順耳,為女兒籌謀是應該的,怎麼還計較費周折?「老爺,等璇兒在王府有了地位,您也跟著沾光呢,出去誰不尊您是王爺的岳丈。」
藍澤深以為然。到那時,他也不用看藍澤臉色了,更不用像今日這樣厚臉皮去遊說人家。說到底,這都是藍如璇在王府沒站穩的緣故,讓他在藍澤跟前抬不起頭來,再也提不起女兒初嫁那時的傲氣。
「哼,這次一定要捏住瑾丫頭這個把柄,逼我那好大哥好好給璇兒出頭。」藍澤不由發狠。有娘家撐腰的女人才能在夫家被看重,只要藍澤肯出面拉攏永安王,那個宋王妃才不敢耍手段打壓藍如璇。「不過,孫家行不行?你可得穩住,別等著我勸好了大哥,他們卻出岔子。」藍泯不太放心。
張氏溫柔的笑著,「老爺放心,我那個表姑是最嫌貧愛富的,家境又不能和侯府攀親已經高興得不知自己姓什麼了,哪會出岔子。她們孫家曾經是望族不假,傳到現在充其量不過一個小鄉紳,怎敢給您添亂。」
所謂的孫家公子中瞭解元,那也算不得什麼,朝中沒有肯出力的做官的親戚,功名再好也是潦倒。她很有信心捏住這家表親。等以後瑾丫頭嫁進孫家,任憑當姑娘時再怎麼厲害,做了人家媳婦也得看婆婆臉色,張氏已經打算好了,到時就慫恿表姑好好轄制新過門的孫媳婦,讓如瑾吃吃苦頭。
她鼓動丈夫去干涉侄女的婚事,除了是給女兒在王府謀出路的迫不得已外,也有挾私報復的心思在裡頭。若是藍澤肯聽話嫁女去孫家,如瑾就落入了她的掌控,任由她拿捏了。若是藍澤不肯,那麼……張氏也發了狠,要是女兒王府徹底沒了希望,那麼她也豁得出去,魚死網破,到時就把如瑾的私情在京裡捅出去,管它是真是假,先壞了那丫頭的前程再說。女兒沒了未來,那個狠毒的丫頭也別想好過!
藍泯兩口子在東府盤算的很得意,西府後園的香雪樓裡,竹春親自登門,將前院書房的動靜說給如瑾聽。
「……呂管事沒說什麼,但侯爺又找了另外兩個小管事問,旁敲側擊打聽了半日,當時青州城裡的流言府內外都有人知道,是以侯爺已經瞭解了大概。侯爺獨自在書房裡關了半日,連午飯都沒吃。」
吳竹春將小廝新茗偷聽來的藍泯和藍澤的對話說完,又將呂管事被傳喚後的事情也說了,最後道:「姑娘,來您這裡之前奴婢將青州的事略微打聽了一下,延壽堂的丫鬟們不肯在此事上多說,但奴婢也知道了大概。依奴婢看,現在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當時的確有流言,侯爺一聯想,事情定對姑娘不利。」
如瑾默默聽完吳竹春的稟報,點了點頭:「你做得不錯,辛苦了。」
「奴婢辛苦與否不要緊,只是此事該如何應對,姑娘有法子了麼?」
「我那叔叔嬸嬸打得好算盤呢。」如瑾怒極反笑,「為了讓藍如璇翻身,算計到我頭上,捏著所謂的把柄要挾咱們的糊塗侯爺。」
碧桃在一旁聽得著急:「這事可怎麼好,姑娘也知道侯爺糊塗,萬一他忘了以前被二老爺算計的事,聽信了讒言,真要和孫家議親怎麼辦?」
「哪會等到那一步。」
以前是顧著母親有孕,不想睚眥必報將事做得太絕,做人做事都想留一線,因此任由東府自生自滅去了。另外也是顧著永安王態度和底細不明,不敢冒然行事。
而這次東府蹦躂得太討厭了,且過了這麼久,藍如璇一直在王府「養病」,顯然不受永安王重視,那麼她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將崔領隊找來罷。」如瑾低聲吩咐碧桃。
「現在嗎?要麼等天黑?」
「不用,他自然知道怎麼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