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91 選秀新規 文 / 元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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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通商路傳來的最上等的葡萄佳釀,味道芳香醇厚,瀰漫在兩扇屏風隔出的小小方寸之間。長平王半瞇著眼睛享受這份甘甜,也享受午後和煦的日光。他半躺在軟榻上,持杯的手骨節分明,優美而有力,拇指上套著一枚翠色流光的碧玉扳指。
永安王的目光落在那枚扳指上,隨口笑道:「七弟在家養病,卻也沒耽擱了演習弓馬。」
長平王呵呵一笑:「我這身子底子不好,再不勤勉練著些,恐怕還沒到不惑之年,已經不能享受美人在懷的樂趣了。」
「咱們兄弟裡自小便是你的弓馬最好,沒想到是為了這個。」永安王哈哈大笑。
「六哥切莫與別人說,兄弟我就指望這點本事入父皇的眼呢,若讓他知道我練這個是為了女人,那可就慘了。」
兄弟兩個笑著對視,最終永安王無奈搖了搖頭,「我可沒那個閒心去父皇跟前搬弄是非,你只管放心。」
東拉西扯的閒聊了半天,在初春時節寒暖交加的微風中對坐,也是一件美事。沒多久兩人的面前便擺上了縱橫交錯的棋盤,黑白手談,是兄弟倆常用的消遣。
「七弟的棋越來越穩健了。」棋到中局,永安王感歎了一句。
「不及六哥多矣。」長平王搖頭,放了一子在盤上,圍殺永安王邊路的三四個子,但另一邊永安王卻將他的十餘子盡皆截斷了。「等等,我要悔棋。」長平王伸手就將兩人落下的字全都挑了出去。
永安王任他動作,笑而不語,又是二十餘子落下之後,長平王揮袖攪亂了棋盤。
「這盤不算,今日精神不好,讓六哥佔了太多便宜去,改日待我養足了精神再與六哥廝殺。」
「可以。」永安王揮手,旁邊伺候的內侍們便將棋盤棋子收下去了,石桌上重新擺了清茶糕點。服侍的內侍們退了很遠,方寸間只有兄弟二人對坐。永安王抿一口茶,笑道:「不過七弟總是如此也不好,時不時的悔棋耍賴,幸好和你對弈的是我,若換了三哥,恐怕要疑心你藏拙了。」
長平王半瞇的眼睛緩緩張開,似是兩顆流光溢彩的黑寶石,笑著看住哥哥,「六哥這話說得奇怪,我可從來不和太子下棋。」
「那倒也是。」永安王低頭親自斟茶,隨口道,「即便你想和他下,他恐怕也沒有空閒。近日聽說貝首輔正要向父皇諫言,說是三哥在六部輪值歷練的很好,請父皇允許他入閣議事。若是他真入了閣,以後更是忙得沒有任何閒暇,咱們兄弟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在一起相聚。」
燕朝太祖定下的規矩,儲君被立之後,要在六部和都察院、大理寺等地方參與底層事務,都做得熟了方可以入閣議政,和閣臣們一起議論定奪政事。儲君一旦入閣,也就代表著位置做得穩了,若是不出意外,日後必會順應繼位。
永安王忽然提起這個,長平王眨眨眼睛,露出些許驚訝之色,「有這等事麼?六哥的消息還真靈通。不過太子入不入閣都是一樣,左右他原本也不和兄弟們在一起玩。」
「是啊,這幾年三哥忙碌,和咱們在一處的時候越發少了。」永安王慢慢的喝完一盞茶,說道,「不過卻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入閣,去年咱們去西北時他才從都察院出來,進了工部,這沒有一年的時間已將六部全都轉完了,真是夠快的。當年太祖定了這規矩,聖祖為太子時可是用了五年時間才轉完的六部,待聖祖登基之後,果然因為熟知底層之事,興了許多治國良策。這規矩傳到現在,往往卻是流於表面,已經沒了當初的作用,施行與否其實不重要了。」
長平王靜靜的聽著,片刻時候已經喝光了整整一壺美酒,臉上有微醺的迷濛,舌頭也滯重了一些。
「六哥怎地說起這……這個,春花秋月無限好,操這心作甚。」說罷又是一杯酒下肚。
永安王笑著搖了搖頭,「是啊,這不是咱們該操心的,咱們只要辦好父皇指派的差事,來日去屬地就藩,當個閒散藩王便是了。」
話雖這樣說,可是他的臉上卻有黯然之色,過了一會歎了口氣:「我只是在想,三哥未免太著急了一些,希望他只是著急自己罷了,別在咱們身上用心。」頓了一頓,他看著長平王,緩緩道:「我聽說,三哥不知怎地知道了你那晚不在王府的事情……此事當真?」
「哪晚?」長平王努力回想,面露迷惘。
「臘月時節,天帝教徒作亂那晚。」
長平王嗤的一笑,「怎麼可能。」
「七弟,你若真的出去過,早點想對策才是。若是別人誤傳,你也該早些消弭了這個謠言。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長平王不以為意的笑笑,抬頭看天,低頭喝酒,全然沒聽進去的樣子。日頭偏西,平地起了鼓蕩的風,瑟瑟穿過早春剛剛泛綠的花木。屏風上繪製的萬紫千紅卻是紋絲不動,妖嬈而耀眼地開著,韶華馥郁。
兄弟兩個一茶一酒,又閒聊了片刻,永安王這才起身告辭。長平王站起相送,見人引著哥哥遠去了,回過身來,對著他坐過的地方淡淡一笑。
肅殺之意立刻充滿了整個院子。
……
「京兆府衙門今日才公示的消息,今年的選秀不在各地遴選了,說是因為去歲有天帝教徒京都作亂,中原又有旱災,江南也鬧了水患,皇上念及民生艱難,特意削減各項勞民的事情,這選秀就是其中一項。」
碧桃利落地回稟著何剛從外頭街面聽來的消息,別的尚可,對於選秀之事如瑾有著特別的敏感,不等她說完便問:「如此說來,這次選秀就算停了?是推後到明年,還是一直延期到下次一起呢?」
「不是停,是不勞動各地而已,官文上說了,今年只在京兆府管轄的地方選秀,包括京城和下屬各縣。」
如瑾也反應過來,怪不得是京兆府衙門的公文,選秀本是涉及天下的事情,怎麼也輪不到京兆府出消息。
她不禁有些恍惚,這一世的經歷和前世大有不同,家中事是她努力的結果,外間的變化卻讓她摸不透了。前世的天帝教徒可沒有鬧得這樣大,首輔王韋錄也不是在今年致的仕,如今說到選秀,更沒有只在京兆一府遴選之說了。
她為去年努力的結果感到欣喜,卻也對不確定的未來感到忐忑。許多事脫離了她原本的認知,而藍家現下又住在京都,千萬別捲進外頭那些事才好。一想到前世那血腥淒慘的結局,如瑾便覺得難受。
碧桃接下來的話讓她一驚。
「姑娘,這次京中的勳貴官宦人家都要參與選秀呢,劉家的幾位姑娘有夠年紀的,肯定要去參選了,也不知她們能不能被選上。」
「什麼?誰說官宦人家都要參與的?」如瑾變了臉色,眼神不由一厲。
碧桃嚇了一跳,趕忙說:「是官文上講的,皇上體恤民生,這屆選秀不勞動平民百姓了,只讓官家小姐們參選,規定凡是京中的官吏要是家中有年滿十三歲的女兒,都要送去遴選。」
如瑾皺眉:「怎麼還有強制人家參選的道理。」
碧桃不知道如瑾為何生氣,怯怯地將吳竹春說的話重複出來:「大概是怕官員們不願意送女兒參選,到時候秀女人數不夠,面子上不好看吧……」
這倒是很有可能。大燕從開國之初就改了前朝的選秀規矩,不強制官員女兒必須參選,而是在全國各色人等中挑選秀女,因為太祖皇后是平民出身,特別中意平民家的姑娘,所以宮中還一度出現過平民嬪妃多於官宦出身的嬪妃的狀況。大概是因為遺傳,燕朝歷代皇帝都喜歡用妃嬪制衡前朝,貴族妃嬪常常成為政治犧牲品,反倒不如平民妃嬪活得安穩長久,因此官員們若不是重利之輩,大多都不會送女入宮。這次遴選範圍縮小到了京兆一府,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形來看,不做個強制規定,真有可能出現秀女人數太少的尷尬事。
如瑾就冷笑:「他若真有愛民之心,索性取消了本次選秀才對,何必這樣惺惺作態呢。」
碧桃不敢接這個話頭,閉了嘴安靜立在一邊。如瑾想了想,有些疑惑皇帝為何制定這麼個得罪官員的選秀之法。不願意送女入宮的官吏大有人在,為了贏取平民的稱頌而讓官吏不滿,這不是玩慣權術的一國之君會做的選擇。須知在皇帝的眼裡,百姓皆是魚肉,官吏是切肉的刀,他沒必要為了照顧魚肉的感受而委屈寶刀。
然而轉念一想,如瑾也明白了。
大約是首輔王韋錄的致仕讓皇帝有了威加四海的膨脹感,朝中沒有人再敢挑釁他的皇權,龍椅做得穩了,對於他來說,讓百姓歌功頌德大概更能滿足他那顆帝王之心。
對於皇帝這個人,如瑾不吝以最壞的惡意去揣度他。
「姑娘……」碧桃終於忍不住開口,「咱們是青州的,左右跟這事沒關係,姑娘不用為這事生氣。」
青州?若是這樣就好了。
可她們現在被御賜住在京城,誰知道會不會被算進京城的官家裡去。
如瑾咬住嘴唇,她可不要再去參加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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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rourou,清心靜,竇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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