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09 穆氏盤算 文 / 元長安
「怎麼?」宋王妃訝然重生—深宮嫡女。她是極信服這個乳母的,自幼不在這上頭留心,臨出嫁時家中母親教導了她為人妻、掌內院的關竅,然而為時已晚,她只學了些皮毛,許多時候還得靠乳母提點。
「王妃別在意了,總歸與您無礙。」乳母嬤嬤總覺著今日之事,王爺的反應有些難以捉摸,興許此事是有蹊蹺的。
不過,若真是與王爺有關,還是無知無覺的好。
宋王妃誤會了乳母的意思,想了想,以為是穆嫣然做了什麼在算計藍姨娘,「阿嬤,穆嫣然她這事做得過分了,對付一個姨娘,至於扯上小瓊靈麼,忒沒輕重。」
「王妃,這埋怨您可別在王爺跟前透露半點。」乳母見狀,只好將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讓她留心別犯了永安王的忌諱。
宋王妃醒悟:「藍氏是太子送來的,這麼多日子過去,我還以為王爺已然隱忍下來,原來畢竟是容不下,動手只在早晚。不過……」
巫蠱之事終究是太敏感,發生在皇家,藍姨娘被安上這個罪名,不得善終是必定的。宋王妃雖然看她一直不順眼,但也從沒想過要真的傷她性命,她在家中住著時讓人心裡堵得慌,驟然落了這個下場,宋王妃心中反而起了惻隱。想來想去,她不過是太子兩兄弟鬥爭的棋子,甚至連棋子都算不上,只是一個玩意。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啊,王爺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宋王妃甚至可憐起藍姨娘的家人,也不知她們會因此受到什麼牽連。
而在隔了一個跨院的側妃居所,穆側妃卻沒有這麼多愁善感,舒舒服服洗了熱水澡的她,此時正憑靠在床欄上,伸著春蔥似的手讓侍女染指甲。
貼身侍女是她從娘家裡帶來的,私下裡的事瞭解不少,一邊服侍她一邊奉承:「還是您有本事,幾句話就料理了那藍氏,連王爺都得按著您的意思辦事。」
穆側妃笑道:「也是我運氣好,上元節在宮裡無意聽了那個信。」
「運氣都是老天賜的,福澤深厚之人才好運。」
「這話不錯。」穆側妃對侍女的奉承很是受用,用小銅簽子撥弄瓷瓶裡的花汁,瞇縫著眼睛冷笑,「皇后盤算著讓侄女進王府呢,過不來多久,那張六娘就該跟我平起平坐了。到時候我得打起精神和她周旋,趁早清理了其他雜碎,省的再分散精力。」
今天犯事的姨娘藍如璇,就是她口中雜碎裡的一個。
侍女恭維道:「您才是王爺心尖兒上的人,皇后娘娘的侄女又算什麼呢,一準是您的手下敗將。藍姨娘就更不用提了,行事瘋瘋癲癲的,王爺正眼都不瞧她,讓她給您舔鞋底都不配。」
「獅子搏兔尚用全力,我不會小瞧任何一個對手。除了姜姨娘那種一心撲在孩子身上的,其餘人,但凡對王爺動一點心思,都是敵人。」見侍女略有不解,穆側妃心情很好的耐心和她解釋,「你以為藍氏那瘋子不足為慮?錯了。她模樣好,也有些心計,現在得王爺冷眼不過是因為太子。因為她的來處,王爺每看到她,想到的都是太子的噁心,不過等日後太子落了下風,不足為慮的時候,這女人才正有了翻身的希望。你說,我能讓她等到那個時候麼?這時候除了她,最容易,最不露痕跡。」
「您太高明了!」侍女聽得眼睛發亮。
穆側妃捻了一顆果子含在口中,笑得甜滋滋。
王爺做事真是利落啊,她靠在床欄上,倚著迎枕暗暗讚歎。昨夜才煽了一陣枕邊風,今天便料理了藍氏,用的還是巫蠱這種大罪狀,不但徹底清理了這個便宜姨娘,還讓太子說不出什麼。但這件事最關鍵的還不是除掉藍氏,而是絕了藍氏那個妹妹被納入後宮的可能。
穆側妃將果子嚼的卡吧卡吧響,香甜吞了下去。
上元夜的宮宴上,她躲在宴會主殿後頭的園子暗影裡,悄悄和皇后身邊的宮女說話,宮女離去之後,她又在原地待了一會,吹風散酒氣。就這麼一會的工夫,讓她無意中聽見了御前內侍張鎖安排人去襄國侯府傳藍家三小姐的吩咐重生—深宮嫡女。
張鎖和他乾爹康保一樣,都是努力給皇帝逢迎拍馬的,常常暗地裡找些美貌女子引薦到御前,他去叫藍家三小姐還能有什麼事,左不過是獻美了。
穆側妃對後宮裡是否會多個女人並不關心,她只是由此想到了家裡的藍姨娘。
藍姨娘和藍三小姐,是堂姐妹。如今藍姨娘是永安王的姨娘,堂妹倒要進宮麼?張鎖膽子再肥,再想靠進獻女人上位,也不會冒險行此悖逆事而讓皇家背上不好的罪名,言官清流和文人學子們一旦鼓噪起來,還不要了他的小命。
但他的確是這麼吩咐了,穆側妃當時清清楚楚的聽到,張鎖讓手下將藍三小姐帶到春熙齋去,還叮囑要快些。
穆側妃就想,張鎖怎麼敢做這種事?想必,皇上定是原本對藍三小姐有意。現在的皇上大權獨攬,言官們早就收斂了許多,只要皇上有意,外頭一切議論鼓噪都不算什麼了,而張鎖也不會因此獲罪,只會借此上位。除了這個,大約再沒別的解釋。
穆側妃才不管藍如瑾會怎樣,她只擔心,萬一藍如瑾得了皇上青眼,那藍如璇怎麼辦?妹妹在後宮,姐姐在皇子府,這總是個忌諱。她們姐妹關係不好,藍如瑾若要對藍如璇不利,帶累王府怎麼辦?
她必須除掉藍如璇。
要將此事透露給王爺,又不能顯露自己的盤算和推斷,她覺得在男人面前保持嬌憨單純的形象很重要,於是便假托了皇后之名,她知道,只要她透個風出來,永安王自然能查出事情真相,而無需她親口述說。
永安王果然沒讓她失望。譬如昨天她略提了提藍三小姐的隱疾有蹊蹺,日後不會被皇后放過,永安王果然聯想到皇帝有繼續收用藍如瑾的可能。
而一旦此事成真,皇上雖然不怕流言蜚語,但對於可能引起流言蜚語的人還是介意的。除掉藍如璇,讓時間去磨平姐妹侍奉父子的尷尬,消除皇上的芥蒂,對於有意跟太子爭一爭的永安王來說,是必須做的事。
他不會允許任何可能讓父皇對他產生惡感的事情發生。
以巫蠱之名,不但藍如璇倒了,這敏感的罪名可能還會牽連其家人,藍如瑾被收進宮中亦會有阻礙。一箭雙鵰,很乾淨。
穆嫣然本來還懷疑是藍如璇自己愚蠢,可觀察了永安王面對藍如璇的態度,她便明白此事是永安王的手筆了。
她很喜歡這樣的男人。
在外有溫厚有才的名聲,私下裡又能殺伐決斷,她越發覺得嫁給永安王是正確而幸福的。以後的日子會更好吧?王爺有意和太子爭勝,那太子,會是王爺的對手麼?
這樣想著,憧憬著,鼻端嗅著花汁甜軟的香氣,側妃穆嫣然靠在床頭漸漸睡著了。
養好了精神,她還得對付府裡其他女人。
……
那一場春雨過後,天氣徹底的暖了,軟風如醉,滿園子的花木吐露芳菲,熱熱鬧鬧一派歡快春景。經過了一個冬天的寒冷單調,奼紫嫣紅的色彩顯得那樣難得。
可如瑾的心情卻比冬日還要灰暗。
襁褓中的妹妹一天天長大,母親秦氏的身體也在漸漸恢復著,都是值得歡欣的事情。劉雯著人送信,說她在胳膊上用特殊顏料繪了好大一片胎記,以假亂真躲過了當選。佟秋水安安分分在表姨家住著,沒有再琢磨獻身幫襯姐姐的事。新交的朋友江五也隔三差五的送信送東西,走動得熱絡……親人,朋友,所有這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原本該舒心了。
但是莫名其妙答應了長平王,讓如瑾怎麼能徹底舒心。
自打從宮裡落選回來,如瑾一直沒跟任何人提起梵華殿的事。一來,她不知道如何解釋,二來,其實也在隱隱期待長平王沒有那麼大的能力,能娶已落選的秀女。
不過,崔吉往香雪樓裡潛的次數卻是越來越多了。
都是為了替長平王帶信。
有時是紙條,有時是小禮物,還有次帶來好大一張紙,只寫了五個字:怎不備嫁妝。
這是催她呢。
「……雖是答應了,可這事到現在連個影兒也沒有,讓我怎麼備?」如瑾瞪著那幾個字,鬱悶半日,最後語氣委婉的用改過的筆跡回信道:尚不知以何身份酬謝恩公,因此不敢擅自籌備。
不久得了回復:無論正側,以妃位進。
他倒是很肯定!如瑾又鬱悶半日。
什麼叫無論正側,這正和側的區別可大了。不是她一心想爭什麼,事實上不做這正妃側妃也罷,總之她以報恩進府,人家賞什麼便是什麼,哪容她爭。
只是,既然要她籌備嫁妝,那這正側之名就要說清才是。若是正妃,她的嫁妝不能比側妃少太多,若是側妃,那也不能比正妃的嫁妝多,否則讓人說閒話是一則,日後相處也添嫌隙。
男人果然粗心大意,不負責任的隨意一告訴,再不管她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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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倩倩和rou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