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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85卷 生死之間 文 / 弱水三千分之一

    沉默,死寂,無止盡的恐懼夢魘奇緣。

    忽然之間,我很累,很累。仰望著這個冰窟,我甚至希望它就是我的墳墓,我最後的歸宿。可是,我不想和江少品死在一起,一點也不想。

    我獨自一個人蜷縮在冰窟的另一端的角落裡,想了很多很多,心裡沮喪得要命。天吶!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彷彿所有的夢想都已破滅,所有的信仰都不復存在,有那麼一瞬間,我恨不得連同自己也給了結掉,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江少品緩緩彎腰,拾起了我丟在他面前的匕首,我沒有殺他,鋒利的刀鋒只不過在他的脖頸上留下淺淺的一道血痕,我不想殺他,我從來沒有殺過人,我的內心深處五味雜陳,複雜至極,儘管我恨死他了,可我還是把匕首拋到了冰地下。

    我在胡思亂想,他口口聲聲說我和他很相似,那陰冷的口氣和黑獵的指責如出一轍,與不久前懷抱著我的江少品判若兩人,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重複,我不是他認為的那樣,骨子裡都是人自私本性的流露,是一種原始動物的本能,我希望我仍舊保留美好純真的一切,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如此,如今這些希望恐怕都已成為泡影。所以我的心裡一陣一陣的湧現出惱怒、悲憤、憂愁和無法排解的傷感。

    多想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都是人生只若初見。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如果我有重生的功能,那該多好!可現實就是現實,殘酷而真實。夢想就是夢想,雖美卻虛幻。

    我閉上了眼睛。

    如果有人說,我和江少品之間是不是已經產生愛情?我肯定會極力否認,我永遠也不會和這樣的一個男人走到一起,我畏懼他,如同我畏懼黑暗。此刻,如此強烈的恨充斥在我的心間,各式各樣的不明情愫在我腦袋裡交織著。糾纏著,衝突著,莫名的煩惱完全佔據了我頭腦裡的每一個角落,讓我一刻也得不到安寧。

    我再也不看江少品一眼,雖然我明白他的存在,他還和我共同身處一個冰窟,但是我巴不得他快點消失。要不就是我即刻消失,我們這兩人永遠不再相見。

    江少品沉寂著,我還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他,那把匕首靜靜的躺在他的手掌心裡,他又開始失魂落魄。

    有那麼一剎那,我覺得他是一個怪人。而我也是。我們之間從開始到現在,都是對立方,有那麼多紛繁複雜的矛盾,還有那些似乎無法逾越的障礙,我很怪,我三番五次的容忍江少品對我的傷害,但我卻不能原諒他對我的朋友的殘忍,尤其是周永剛。如今。江少品的大錯已經釀成,他肯定是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沉重的代價,可是他仍然不能撇開心魔,坦然的承擔責任,承受這一切。我由不得的痛徹心扉。

    我又忍不住的想,江少品正不由自主的陷入到一個可怕的惡性循環。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難的一段路,也許他從來沒有想到他會走到這一步。以後會怎麼樣?是繼續下去,走上一條不歸路?還是尋找另一個開始,重獲新生?可,他還有機會嗎?

    江少品再也不說話了。

    寒冷的冰窟,很有可能就是我們的葬身之處。原本以為江少品在遭受這一系列的打擊之後,能夠與我結成同盟,絕處逢生,可是事實往往不是這樣,會按照我們的願望發展,讓我們如願以償,相反,我和江少品正在快速的、不由自主的滑向另外一個冰冷的世界。

    這一刻,我突然很討厭自己,一方面討厭自己的優柔寡斷、婆婆媽媽,另一方面,我又討厭自己的剛強固執、不近人情。

    想了這麼長時間,激動也激動過了,憤怒也憤怒過了,悲哀也悲哀過了,最現實的問題再一次擺在了我的面前:我又冷又餓。死亡的恐懼忽地在我的整個身體和魂靈裡攻城略地。

    江少品不知在幹什麼,只聽得他那邊在「叮叮咚咚」的響個不停。

    我極力忍著,不去看他。我在賭氣,除了江少品,還有我自己。

    在這冰冷的境地,我的心也漸至冰冷,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的意識竟然開始模糊,頭一歪,身子一些,「撲通」一聲跌倒在地,很快失去了知覺,不知是昏迷還是昏睡了過去。

    我開始恍恍惚惚的做夢。

    那是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很嘈雜,炒豆般的聲音一浪接一浪的刺激著我耳朵裡的鼓膜,我感覺它們連同我的心臟一樣,脆弱得快要破碎了。於是,我到處尋找發出那種聲音的源頭,跌跌撞撞,步履蹣跚,一路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他們似乎在等待誰,似乎準備著要歡迎誰,因為他們的手裡捧著鮮花,搖著綵帶。可怖的是他們的臉上都沒有表情,好像蒙了一層紗布,沒有眼睛沒有嘴,沒有鼻孔沒有頭髮,但我卻驚恐的看到他們臉上掛著的笑容,整個畫面就像無聲電影,沒有聽見他們的笑聲。

    我不想引起他們的注意,我只想找到發出炒豆聲音的源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找,是去讓它停止,還是只想要看個究竟?我迷迷糊糊,不知所以然。我想在那些人群中快速穿梭,盡快離開他們,我希望他們的目光都看向別處,眺望遠方還是他們之間相互注視,或者看點別的人和事物,總之,就是不要看我。但是,事與願違,我一出現,他們所有的人全看向了我,想像一下,一群沒有眼睛沒有整個面部器官的詭異的人無聲的盯著你,那是怎樣的一種場面?

    心就像要從胸腔裡迸裂一般,我冒著冷汗,渾身無力,快要癱軟在地。但我還是搖搖晃晃的朝前走,在這些可怖的人的一動不動的注視之下。

    當我走著走著。在泥濘的路途上竭盡全力的走著時,我不經意瞅見了不遠處一個身披黑色大氅的身影,那是誰?那是誰?我打起精神,認真的辨別著,聚精會神的瞧著,想要瞧個究竟。看了好一會兒,結果卻使我大吃一驚,那個身影不是別人。卻是大名鼎鼎的死神,因為我看到了他肩頭上扛著一根長長的木柄,我順著木柄看到頂端,發現了那把錚亮的閃著寒光的鐮刀,它大得出奇,相當詭異夢魘奇緣。我還看到那鐮刀上正不斷的滴落鮮紅的血珠子,一滴一滴。落到死神的衣袖上,很快就浸透了他的衣衫,也可以說,很快就被他的衣衫吸食乾淨。還有一些鮮血滴落到他身旁的泥地上,彷彿撞擊的力量很大似的,每一顆血珠子碰觸地面之後。都會反彈起來,躍得很高,一下子此起彼伏,飛濺開來。

    我又驚又怕,很想停下腳步,要不就撲倒在地,我很恐懼死神,恐懼得要命。我希望這些做法能夠避免與死神碰面,可是,我停不下腳步,就算我是一步一步的挪動,我還是身不由己的朝著死神挪過去。恐懼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淹沒了我。

    就在這時,有個瘋子跑出了那群人的隊列。我之所以看出他是瘋子,是因為他衣衫襤褸。眼斜嘴歪,手舞足蹈,大聲喊叫,而且,他是唯一一個有臉有眼睛、有鼻孔有嘴的人,在正常的人群裡他是不正常的,但在那群人裡,他卻是很正常的人。

    我立即意識到,他是我的一根救命稻草,僅有的一根,失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的一根,我的潛意識告誡我,我必須抓住他,牢牢的抓住,也許才會有生的希望。

    說也奇怪,瘋子徑直跑到了我的身邊,他擋住了我的去路,通往死神的那條路。他傻笑著,依依呀呀的說了一通話,我完全聽不懂,我也看不明白他的表情和手勢,我停住了腳步,呆呆的瞧著他,直到他的耳朵、眼睛、鼻孔和嘴都滲出了鮮紅的血,我驚呆了,不知所措。

    就在那一刻,瘋子笑了,他喃喃的說,「你不用死了,回去吧!」這是我唯一聽清楚的一句話。他話一說完,便轉身向著死神走去。我卻釘在原地,再也挪不動半步。恍惚間,我忽地覺得那個瘋子像極了一個人,那眉眼,那臉龐,連走路的姿勢,離去的身影,我似乎在哪裡見到過,就再也沒有忘記。

    可是,我很悲哀,我竟然記不住他的名字。

    他是誰?他是誰?我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心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想不起來。

    看著他快步走向死神,毫不猶豫的站到死神的巨型鐮刀下面,我立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本以為我的心會疼,就像往常一樣,扭曲著,糾結著的疼,可是,我沒有感覺到,我忍不住低頭一看,卻驚恐的發現,在我心臟的部位,已是一個窟窿,我的心不知什麼時候不在了,被不知不覺的拿走了,再也尋不著。

    這一驚嚇,我從夢裡醒了過來。

    江少品立在我的面前,我雙手撐著冰冷的地面,下意識的朝後挪動,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或者,他到底想怎麼樣?

    他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光頭顯得更清冷,耳朵尖尖的,彷彿一瞬之間幻化成了精靈。在我做夢的這麼短的時期內,他似乎蒼老了很多歲,突然之間瘦得很厲害,臉色青白雜陳,嘴唇烏紫,顴骨高聳得嚇人,只有那一雙寒星似的眼睛還能顯露點滴的生氣。

    此時的他,高大魁實的身軀搖搖晃晃,好像快要摔倒一樣,我忍不住想要扶住他,卻不只因為什麼,沒有伸出我的雙手。

    江少品仍然一句話也不說,他只是盯著我看。

    忽然,我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我豎著耳朵辨別了一下,嗯,碎裂的聲音,不錯,就是碎裂的聲音,什麼在碎裂?我問自己,顧不得繼續瞪著江少品,我四處望去,想要找到發出碎裂聲音的源頭,怎麼和我夢裡的感覺一樣?我的心跳得厲害。

    當我抬起頭的時候,我再一次驚恐的看到了整個至寒冰窟的冰壁正在碎裂,它們就像冰櫃裡的冰層一般,被某種不知名的、不可抗拒的張力拉扯著,發出可怕的「吱啦」的聲音。我瞪大了眼睛,已經有小冰塊從頂上掉落下來,在地面上摔成了幾瓣。

    至寒冰窟要塌了嗎?

    我遲疑了兩秒鐘,立即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是的,至寒冰窟要塌了。因為此時此刻,整個冰窟開始搖晃,接著搖晃的速度加快,竟然開始上下左右的顛簸起來。冰窟的地面在四分五裂,冰頂不斷的瓦解,無數冰塊開始呈墜落狀,甚至有一些可怖的冰錐在某種未知的強大的力量的推動下,就像從頂端擲出的利劍一般,直直的射落下來,插進了下面的冰地裡,而我就站在距離這冰地不到兩三步的地方。

    我嚇得呆若木雞,手腳僵硬。

    江少品還是不說話,但他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雙臂一伸,一把捉住我,把我攔腰抱了起來,像甩動一個麻袋一般,讓我的身子在空中劃了一個弧,跌到了他的肩背上。

    「你要幹什麼?」我大聲叫道,在他的肩背上無力的掙扎了幾下,他一聲不吭。

    他開始飛快的轉身,邁開步子朝著一個方向跑。

    我感覺他抓住我胳膊的手鬆了一下,又立即握緊,再松,又緊,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動,似乎力氣不夠用了似的,我可以清楚的聽到他胸腔裡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我的頭腦一片混亂,只是茫然而驚恐的瞅著我們身旁不斷掉落的冰塊和冰錐子,聽著耳邊一陣又一陣的冰窟的碎裂聲。

    就在江少品吃力的放我下來,用盡全身力氣把我推出去的時候,我恍然大悟,至寒冰窟不知什麼時候破了一個洞,這個洞直通外面的世界,我瞥了一眼,心裡不由得驚呼起來,好厚的冰壁!同時,我也看到了江少品鮮血淋漓的十個指頭,難道是他鑿開了這麼厚的冰壁?我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已經在江少品的猛推之下,翻滾著,出了至寒冰窟,就在這時,只聽一陣巨響,至寒冰窟以可怕的崩塌速度,瞬間就成了一個巨大的寒冰墳墓,我驚魂不定之餘,定睛看向那個冰洞,卻已經被大大小小的冰塊堵死,再也看不到江少品的影子。

    一時間,我的心涼透了,如同這崩塌的冰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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