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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莫愛(四) 文 / 正宗太白金星

    明宣跪在她面前認錯花火小札。莫愛去扶他,他執意不肯起來。他說莫莫你原諒我吧。

    莫愛坐在地上抽煙,她笑。明宣,我從來都沒有生你的氣,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沒有深情的愛,也就沒有刻骨的恨。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靠明宣一相情願的感情在維繫,莫愛只是在敷衍。敷衍他,也敷衍自己。他們之間是有隔閡,就算有了身體的癡纏,有了耳鬢斯磨的親密關係,那道隔閡也無法穿越。

    她知。她的身體一直在塵世來回,靈魂卻早已遺失了。也許是從前,也許是往後。但總之是回不來了。

    明宣,不要做無用的挽留。我下決心要走,沒有人留得住花火小札。好聚好散,就這樣吧。我們之間,一直都不是愛,你應該比我更明白。

    他哭得像個孩子,莫愛幫他擦眼淚。心裡在歎息,同樣是落淚。為什麼明宣的就沒有讓她心疼。

    不要愛,沒有愛,那麼,讓我離開。

    [弱水三千,我真的是那一瓢嗎]

    現在只剩下最後的一段糾結了。周沐,莫愛的最後一場繁華之夢。在這場夢結束時,她終於灑盡了最後一滴鮮血。祭奠了一路走來的所有愛情。

    她與周沐,是另一場耐力的考驗。

    離開明宣後的莫愛,過著更加放蕩不羈的生活。抽煙喝酒**,每天晚上跟不同的男人出入不同的酒店。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有時夜裡躺在陌生的床上醒來會嘲笑自己,怎麼淪落到這樣的田地了。

    不要愛,也不要錢,真的只是太寂寞。

    相當長的一斷時間過後,終於厭倦了。開始沒日沒夜的在網吧泡著,玩各種網絡遊戲,對決的那種。不在乎分數,只在乎輸贏。哪怕開局就一直輸,只要到最後贏一次,也就滿足了。

    後來莫愛相信,人作出決定都是宿命的注定。她會對遊戲著迷,是因為她要遇見周沐。

    莫愛生日那天,沒有任何人記得給她祝福。自己買了個水果蛋糕在網吧裡一邊吃一邊玩俄羅斯。旁邊那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子一直看著她笑,大概是吃相太狼狽了。

    莫愛白了他一眼,繼續玩。那人說,我跟你玩吧,輸的人請客。莫愛也就同意了。她心裡暗暗的笑,沒有想到這麼骯髒的自己,還有吸引這麼乾淨的男孩子的魅力。

    他堆方塊是一行一行的消,極有分寸,從容。莫愛卻是堆得很高,然後就等一根豎條。有點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的意思。只是那東風總是遲遲不來。而她又極沒有耐心,放錯一著就實行自我毀滅。到最後,她是一局未勝。

    他意味深長的說,你太貪婪了。

    莫愛遵守約定,請他吃了飯。他的笑容很天真,像極了記憶中的易澤。他說我叫周沐。她說你好,我是莫愛。

    與周沐的拉鋸戰仍是兩敗俱傷,身心俱疲。雖然她盡全力不想有遺憾有傷害,想讓自己過上健康的生活,可血液裡的野性,以及過去的骯髒的歷史給她造成的自卑,都一直不肯示弱。她還是那個患得患失的病態女子。

    一次一次的哭倒在周沐的懷裡。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悲傷漫溢,決堤,崩潰,氾濫。她心裡是恨的,咬牙切齒的恨著自己的懦弱和曾經的放蕩。她名叫莫愛,莫非真的命中無愛?可是,每次又確實是自己親手一點一點摧毀唾手可得的關懷。

    每次面對這樣的莫愛,周沐都是不知所措的。他想問,你這樣鬧你累不累。可是到底是從來都沒有問過,他知道她是累的。他知道她過去恥辱的歷史,莫愛的名字在這個不大的城市裡是個傳奇。只是她從來不提,他也從來不問。

    不是不介意的,只是知道自己已經逃不開了,只好置若罔聞。

    莫愛說,周沐,從見到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在心裡問自己,還有沒有愛再一次的能力。

    他叫她的名字與別人都不一樣。愛愛,他是這樣的叫她。每次聽到,莫愛內心就無限痛楚。真是想被他這樣叫一輩子。可是自己與他,真的有一輩子嗎?

    她經常會跟周沐說起她和易澤的事。

    我初中就開始抽煙呢,但是易澤從來都不知道。我不在他面前抽的,他肯定不喜歡。

    有一次吵架吵得特別厲害,我拿把刀給他,要他和我一起死了算了。把他嚇的一愣一愣的。

    扔那個椅子的時候我沒有想到他會去擋。我一直以為他只會保護我一個人。那個傷口真大呀。血就從他臉上往下滴,我心裡痛得說不出話來。

    每次周沐都很認真的聽著莫愛如數家珍一般的說她和易澤的往事。他知、她只說那個時候的事是因為那個時候她還是個乾淨的女孩子,靈魂和身體都還是是澄明的。關於易澤之後的一切,都是她難以擺脫的噩夢。

    最初發現她吃藥的時候,周沐發了好大的脾氣。他把所有的藥丸扔進垃圾桶,惡狠狠的警告莫愛下不為例。他說,這些東西總有一天會要了你的命的。

    莫愛倚靠著門,不動聲色的看著憤怒的周沐。然後點了根煙,眉目之間全是不以為然,她說我的命關你什麼事?

    周沐氣得臉色蒼白。愛愛,你說這樣的話沒良心。

    莫愛把煙灰撣到地上。周沐,我本來就沒有良心,看不順眼你就走,我絕對不留你。

    周沐揚手要打她,她把臉朝他送,充滿了挑釁。那一巴掌沒有打下去,兩個人心裡都知道他是捨不得打她的。他伸手把她抱在懷裡,不給半絲掙扎的餘地。愛愛,你不要仗著我愛你就老是胡鬧!

    莫愛痛哭,用盡全身的力氣咬自己的嘴唇,一直咬出腥甜的鮮血。眼看著周沐在她的蠱惑中一步一步走上了易澤的老路,犯易澤犯過的錯。她是無法原諒自己的,生來似乎只為了折磨對自己好的人,只為了毀滅,不留轉圜的毀滅。她為周沐哭,世上好女孩那麼多,你何苦死守著我這個壞的。

    周沐看著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的心裡去花火小札。愛愛,我要你知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莫愛臉上有了倦意的笑容,似乎迷上了迷霧。弱水三千,我真的是你那一瓢嗎?

    後來的後來,她仍然在吃藥,只是換了瓶子。粗心的周沐以為她吃的是vc,也就不再在意。

    吃了藥就能安心的睡,就不會作那個夢了。

    周沐平時上課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帶很多很多的錢去逛街。去各種各樣的化妝品專櫃試用。無視售貨小姐的白眼,樂此不疲。

    那些被千萬人試用過的唇彩,眼影,睫毛膏,指甲油,幻畫出來絕色容顏的她。她不是買不起,可就是故意要刺激那些售貨小姐,以此來滿足自己病態的成就感。

    莫愛,你真是天生的卑賤。她在心裡這樣罵自己。

    那天周沐告訴她,愛愛,我媽媽想見見你。

    莫愛不願意去。多年來的特立獨行使她不習慣與長輩打交道。她的父母,在她的記憶中已經模糊。只有每個月固定的那兩筆匯款可以證明他們還生活得不錯。

    周沐求她,愛愛,你就去嘛,為我做一件事啦。

    她沉默良久,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周沐歡欣雀躍。彼此都未料到訣別的時候要來了。

    在周沐豪華的家中,莫愛見到了他的母親,那個告訴她她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的端莊醫生。

    莫愛感覺到週身有冰涼的冷風在包圍她,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崩裂,粉碎如塵埃。漸漸從身體裡抽離出來,漂浮在空中,揮發成一圈一圈的幻影。

    趁周沐去倒茶的時間,他的母親刻薄的羞辱莫愛。

    莫小姐,我一直以為是同名同姓,沒有想到真的是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居然敢糾纏周沐。我的兒子,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我不會允許你害他有辱家門。

    莫愛站在客廳中央,面無表情的一句一句頂回去。言語極為不堪。

    周沐衝進來,氣急敗壞。愛愛,這是我媽媽,你不准這麼沒禮貌。

    她甩開他的手,眼淚放肆的湧出來。心裡在痛,痛不欲生的痛。她哭,不是因為被他母親羞辱,對於那些惡毒的言辭她早就習以為常。她哭,是因為面前這個男人沒有站在她這邊。在沒有搞清楚狀況時,不由分辨的譴責她。說什麼愛呢,說什麼瞭解呢,全他媽的是假的。

    她絕望的看著周沐,平靜的說,周沐,現在我告訴你,我們完了。

    不顧身後周沐的追逐,他在喚她「愛愛」。她不回頭,像在夢裡那樣決絕的奔跑。她知,自己再也不能回頭了。

    [你永遠都是我的最初,我的愛]

    我是莫愛,莫就是不要,就沒有的意思。

    莫愛,就不要愛,也沒有愛。

    一直在夢裡尋覓我生命裡渴求以久的迷茫線索,企圖找到宿命的軌跡。想給自己的放逐找到停留的理由。我在夜裡被記憶的潮水包圍,抽搐著,感受著不可預知的暗湧。眼淚的溫度可以消逝的如此之快,從灼傷我的靈魂到冰封我的思想,只是一瞬間而已。

    易澤,我最初的愛,末世來臨我都不能捨棄的溫柔。我多麼希望你能夠諒解,那一年,我們都是青蔥校園裡的孩子。那一年。我的任性,我的桀驁不遜。終於耗盡了你早已疲憊的愛和耐心。之後,我們分道揚鑣,再也回不到從前。

    那時,我們都是不懂珍惜的孩子。愛情,在肆意的揮霍間一點一點流失。最後,兩手空空。

    你知,我是心比天高的驕傲女子。明明心生後悔,也不肯主動妥協。我始終是預感你有一天要離我而去,留下我獨自承擔所有的狠和痛。

    那麼愛你,最終卻愛到失去了你。

    我在夜裡反覆的用刀在手臂上刻你的名字。血在流,我在痛,但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額上一輩子都留著我帶給你的傷疤。那麼,作為平等,我也要終生都帶著你的名字在這個落寞的人間行走。生生世世,我不要再錯失了你。

    與你在一起,我不在你的面前抽煙喝酒。你走後,我縱慾無度。你不要我了,我再不必為任何人愛惜自己。就是這樣的不知自救,我終於淪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我知,我再也不能愛上任何人了。連周沐,也只是因為他身上有與你相似的氣息。

    你和那場夢,我都無法擺脫。

    易澤,你知道飛的感覺嗎?我在那一日終於親身感知。騰飛的瞬間,什麼都可以看開。周沐抱著我哭,大聲的叫我的名字。可是,我不是飛起來了嗎?他抱著的是誰?

    我一直以為我是在往上飛,耳邊傳來的聲音似乎非常美。原來,我只是在往下墜……

    那一天,我從周沐的家裡跑出來。悲憤難抑,慌不擇路。那個司機是無辜的,是我自己突然衝出去的,鮮血從身體裡宣洩出來,好像一地的櫻花。我聽見夢裡那個聲音在叫我,莫愛,你來了。

    易澤,我終於找到我的歸宿了。那就是死亡,原來它一直在那裡等著我。

    易澤,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哭嗎?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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