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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章 你是一抹少年藍(一) 文 / 正宗太白金星

    [楔子]

    在你出車禍的那天黃昏,我剛剛辦好我的出國手續,回去的時候我一個人站在站牌下等著公車花火小札。

    因為身上沒有零錢,於是我在站台旁邊的報刊亭裡隨手拿了一份報紙,等我坐到車上的時候我才看到這份報紙的刊頭有一行醒目的字:消失的宴洲島。

    幾個小時之後,我接到李珊珊的電話,她說:蘇瑾,他出了車禍,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頃刻之間,我的腦袋裡電閃雷鳴,風雨交加,記憶中你的眼睛那麼明亮,泛著藍藍的光。

    暌違多時的眼淚洶湧而出,落在那個觸目驚心的頭條上:宴洲島,劇終。

    [一]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晚上的夜空,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笑容。

    那次旅行之前的一個禮拜我們所有人都以為那天會是個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的好天氣,真正到了出發的前一天,天氣忽然變了。

    我們一群人約好在學校附近的甜品店裡商量對策,我一貫不喜歡遲到,可是當我收起那把大黑傘推們進去的時候,卻發現有人比我到得還要早。

    你坐在我的對面,叫了一份紅豆雙皮奶,看到我的第一眼你朝我笑笑,叫我:「蘇瑾,過來坐。」

    那是我第一次跟你那麼近距離的相處,之前我們雖然互相知道對方這個人,但也僅限於是知道一個名字而已,我相信你對我這麼平凡的女生不會有任何印象,而我對你的瞭解也不過停留在那些道聽途說的劣跡斑斑的桃花史。

    近距離看你,忽然有那麼一點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你,一個個前仆後繼,視死如歸,壯烈得像含笑飲砒霜。

    你的嘴角總是帶著一點邪氣的笑,嶙峋的輪廓漂亮得像一楨剪影,最神奇的是你的眼睛,原本普通的眼白不知何故竟然泛著一點瓷器般的微藍花火小札。

    你看上去那麼美好而澄淨,我實在無法將你同很多女生口中那個「談戀愛就像玩遊戲」一樣的花心大少聯繫起來。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這幾句話,說的大概就是你這樣的少年吧。

    在我沉默的審視你的時候,你幫我也要了一份紅豆的雙皮奶,你挑著眉毛說:「我吃過很多地方的雙皮奶,沒想到味道最正的居然在學校這個不起眼的小店裡。」

    我不以為然的也挑了挑眉毛:「給我牛奶雞蛋和白糖,我也能做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跟你說話,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懂得女生的含蓄和矜持,甚至連為人應該低調和謙遜都不明白,你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同學們陸陸續續都來了,一個個對著這突然驟變的鬼天氣罵罵咧咧,在一群聒噪的人當中,你的沉默顯得那麼與眾不同,甚至——高高在上。

    有女生畏畏縮縮的提出建議,說乾脆取消這次野營。

    看得出大家都很贊同她的觀點,在我那聲「不」脫口而出之前,你再次搶了先,你懶洋洋的環視了一周,輕聲說:「要是你們都不去,我就一個人去。」

    過了半天,一直沒有人說話,一種尷尬的氣氛蔓延開來,你起身離開之前說:「願意去的明天早上八點在校門口碰頭。」

    看著你挺拔的背影,我生平第一次領略到了「氣場」這個詞語所蘊含的意義。

    大家在你走了之後開始議論你,有男生搖著頭說:「到底是富家公子……」

    我不知道他們隱沒在嘴角的內容是什麼,也不想明白這些人是如何看待你,我默默的把面前那份雙皮奶吃完,確實如你所說,味道很正。

    大家要散去的時候,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的說:「明天我會去。」

    [二]

    我背著背包跟你坐上前往宴洲島的巴士,你一直閉著眼睛,耳朵裡插著ipodtouch的耳機,我手裡翻著一本臨上車前買的一本雜誌,上面的內容乏善可陳。

    車開了半個小時之後,你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真沒意思。」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聽懂了你的意思,我頭都沒抬的回了你一句:「何必管那些人怎麼想。」

    窗外的天空是陰霾的,可是你的笑容卻那麼明亮,你拔下一隻耳機塞到我的耳朵裡,竟然是陳奕迅很早很早的一首歌。

    「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運氣。」

    或許多年後的我想起那一幕,會嗟歎一聲,原來早有暗示了。

    我們抵達宴洲島的時候天已放晴,島上的空氣很清晰,與我們平日裡在車水馬龍的城市裡所呼吸的渾濁的空氣有天壤之別。

    你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滴開始觀察起週遭的環境。

    島上民風淳樸,雖然人煙稀少,但是我們看到的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樸實的笑容,他們的皮膚黝黑,看得出是常年日照的結果,然而他們的眼神中卻蘊含著一些在喧囂的城市裡找不到的東西。

    宴洲島是一個長3公里,最寬處400左右的小島,我背著大大的背包跟在你身後漫無目的的走著,你一路都十分沉默,如果不是在我跟不上你的時候你會停下來等我,我會以為你幾乎忘記了我這個人的存在。

    島上有一片很大的西瓜田,正是西瓜成熟的時候,有幾個小孩田里跑著,我只覺得這幅場景無端地叫人感動,鼻子一酸,莫名的就濕了眼眶。

    你走到我的身邊停下來,輕聲說:「這些小孩子是來偷西瓜的,其實也不叫偷,因為都是自己家種的,不過大人們想把大的,好的運到岸上去賣,把小的,歪的,被水泡過了的留下來自己家吃,這個島上的地是沙地,種出來的瓜特別甜。」

    我驚訝的看著你,我真的覺得很詫異,你怎麼會曉得這些事情。

    你轉過頭來看著我,眼睛裡仍然泛著那層瓷器般的微藍光芒,你微微一笑,再也不肯說下去。

    那個時候的我,是沒有「愛情」這個概念的,我成長期間,所有的老師對我嘖嘖稱讚,所有的同學都覺得我的枯燥乏味,我將最美好的青春全部貢獻給了那一本本四四方方的教科書,一切都源於從小耳熏目染受到的教育: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你的出現,就像是推開了荒蕪青春中的一扇窗戶,讓我知道了世界原來比書上描述的還要寬廣得多,無限得多。

    晚上我們住在一家小小的旅店裡,我洗完頭發出來吹風的時候,看到你在走廊上抽著一根煙,你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寂寞。

    我正準備安靜的離開,不打擾你的時候,你伸手招呼我過去。

    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多很多,最後你對我說:「我每年都會來一次宴洲島,所以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但是你知道為什麼我每年都來嗎?」

    我仰起頭看著你,你看向遠方:「我小時候,爸爸媽媽每年的結婚紀念日都會來這裡,因為他們是在這裡認識的……」

    你側過臉來對我笑:「可是後來,他們很少一起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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