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邊彩虹 文 / 紫曇風白
日月廣場上沉重的鼓聲一槌一槌敲擊在人們心頭,如時間的腳步不可阻擋地一步一步走來,越走越近孤仙正傳。
風聲雨聲如控如訴,獸潮和非斯神果,南炎聯盟獸族人族解決雙方恩怨的終極手段,互相殘害,卻都以失敗告終。同根同種爭奪生存空間,無人有權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評說。
唯起事者無論是誰,都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樂菱隱身徘徊在空中,俯瞰著風雨中即將成為鬼域的日月廣場,聽著時間的腳步聲步步逼近,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
這不是樂菱一句話就能制止的殺戮。望向中心城南城樓上的鷹緬和於菟熙,與他們之間是有過放過人族的約定,但前提是無罪。
現在日月廣場上待斬的人族,都是罪人。乞求亦是多餘。
樂菱又看向日月廣場。
齊可風敢作敢當,事發後沒有畏縮,也曾想獨自扛起這天大的責任,但前有背叛者米青山,後有矢志不渝追隨他的獸潮遺孤,一切便由不得他。如今齊可風和他的人族共犯都被綁在刑場木樁上,他們都是被米青山點中的,也都是見過米青山的人,剩下那些綁縛在刑場空地上的大多數人,則是自動前來投案的屬從。
他們原本可以活,齊可風早在米青山被捕後便下令讓他們解散,從此隱藏身份,好好活下去。但現在只能用眼神傳遞彼此的告別。
他們不曾有過理想,不曾有過理念,只是復仇者。死志早立,所以也沒有臨終誓言,沒有什麼仇恨可以帶去來生。
在齊可風心中還有另外一個感悟。鷹緬問案時他也在場,或許正是那個如玉般的獸族聖女,才讓他沒有因此牽連到家人。否則憑當初鷹緬為她復仇時的狂暴,完全可能借此機會滅殺南炎聯盟所有人族。
白寒俊靜靜做完該做的事,他是唯一一個投案後沒有被綁縛的人,起先是有事要做,但現在做完了,也無人前來綁他。於是他游離到齊可風和展子青之間站定,看著場中籠子內外哭聲一片告別著的獸人,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中已漸稀疏的細雨,輕聲說到:
「雨停之後便會出彩虹,今日本不應有雨。恩師說天象亦會因人事而變化,你我歸去後方才得晴,可見之前行事不合天意哪。」
齊可風額際滑落一縷長髮。垂目說到:
「寒俊兄原是不該死的,你這又是何苦?小弟原已坦蕩的心,此際又因寒俊兄而生出不平。」
白寒俊伸出暖玉般纖長的手指,將齊可風眼前垂落頭髮理回,拍了拍齊可風的肩又轉向另一側的展子青。展子青臉色青白,目光呆滯地望著場中的巨大籠子。嘴裡喃喃念叨著什麼,連白寒俊來到身邊都沒反應。
「子青,稍後陪為兄再比試一場如何?」白寒俊微笑看著展子青,彷彿仍在白府柳蔭環繞的操練場上,約展子青小試身手。
「啊?」展子青收回目光呆呆地看向白寒俊,「還可以嗎?」突然臉色一變,雙目放光急切地問到:「寒俊哥,王盟放過我們了嗎?鷹緬不殺我們了?」
齊可風轉頭看了過來。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習慣性對展子青的訓斥嚥了回去,轉回頭去閉上了眼。
白寒俊微笑不答,也替展子青仔細梳理了濕漉漉的長髮,而他自己一直將雨滴阻攔在微黃的光暈外。整個人依舊溫潤如玉,淡定從容。
諸多原因人族死刑犯無親人入場相送。隔著軍隊遠遠地不知在何處哭泣。
白寒俊現在能為齊可風和展子青做的事,也就只有這麼多。手扶上展子青的肩頭。往展子青越發冰涼的身體注入了一些溫暖。
還能怎樣回答他呢?約的是黃泉路上的比試,如果可以的話。
王盟大氣,每個死刑犯面前都擺上了一罈酒,和一個空白碗。獸人好酒,有酒有量。人族斯文,添一個碗,多一分尊重。獸人敬重視死如歸者,這些人族還有著血性,不屈不撓,敢作敢當。
將死之人,一視同仁。
而籠子裡的獸人更是開懷暢飲,在醉夢中痛快死去,也不失其威。
一縷陽光破雨,太陽終於現身,不出人族才子白寒俊所測,虹彩出現在天邊。
所有人卻緊張地望向城樓雄壯的大鼓,午正將至,鼓聲將止。無人欣賞彩虹。
鷹緬漸漸抬起了一隻手臂,只待決然揮下。
於菟熙卻看向彩虹,但那只是一道彩虹,靜靜地橫貫天空。於是又回目看向刑場,一臉平靜。
最後一擊即將暴響,長號將起。然而鷹緬的手卻遲遲停留在了空中,沒放下去。
日月廣場上空,隨著一聲長空怒嘯,白虎轟然現身,白光綻放,陽光下憑空泛起無邊蕭殺。
南炎聯盟聖虎重現!
城樓上於菟熙剎那心潮澎湃熱血激盪,上次在熊族駐地未能親近白虎,今日不容再錯過!
同為虎族,於菟熙亦怒嘯一聲迎向天空,幾欲現出原形與之一較雄姿風。於菟熙不是白虎的屬族,然白虎是神虎之上的聖靈,他必予以尊重。
但於菟熙馬上發現情況不是他設想的那樣,白虎並未在天空等待他,而是徐徐降落在了刑場上孤仙正傳。
於菟熙停止了動作,懸停在空中。
鷹緬的手收了回去,鼓聲繼續節奏地響著。鷹緬沒有隨於菟熙一同迎上前去,他不知這白虎是否跟菱兒有關,於是微放千里星目,在城樓上靜靜觀望。
日月廣場上獸族跪伏一地,遠處圍觀的人群,中心城城樓下禁衛,軍隊,刀斧手,籠外籠中獸人。
樂菱在聖蓮空間中緊張地盯著虎仔。十分擔心虎仔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地魂說,明知鷹緬都在掩飾你的身份,你就別再現身了。
樂菱歎了口氣,點點頭。
對虎仔而言,因著受苦受難的南炎聯盟百姓,這又是一次擺酷之旅。於菟熙,我認識他嗎?虎仔光芒綻放目空一切,繞著籠子轉了一圈。往白寒俊走去。
虎仔所經之處,人族也不得不在其威壓下跪伏下去,除了被綁在木樁上的人犯,和白寒俊。白寒俊是他故意放過的,其餘的人,哼,敢在我面前站立?
白寒俊一改從容。失魂落魄地看著白虎走來,腦子裡反反覆覆地響著,玉兒?玉兒回來了?他曾在祖姑母的花園裡親眼見過玉兒現原形,如今白虎向自己走來,不是玉兒會是誰?但她因何不現人身?
虎仔來到白寒俊面前,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在他來講肯定是笑容。樂老大交待過不許嚇人,不許嚇到白寒俊,所以他特意對著白寒俊笑了一個。
但他這笑看在在別人眼裡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也許只有於菟熙才看得懂。
白寒俊只見到一張血盆大口,和一口雪白的獠牙出現在了眼前。儘管其兩邊嘴角貌似都向上努力彎著,卻更為猙獰。
左右兩邊木樁上綁著的齊可風和展子青同時嚇得慘叫一聲:
「寒俊快跑!!」連兄字都省略了。
被一刀斬決和撕裂於虎口,完全不是一種概念。
然而白寒俊卻並沒被嚇到,不閃不避,依舊鎮定。眼裡還生出無比憐愛,癡癡地凝望著虎仔的虎目,似心甘情願葬身虎口,從此你中有我。
反到把虎仔嚇了一跳。
虎仔輕哼了一聲,伸出雪白的毛茸茸的虎爪。將扣在爪子裡的一份精緻的卷軸拍在了白寒俊的身上。白寒俊本能地接住,將卷軸按在胸前。目光仍留駐在虎仔的虎目上,一往深情。
虎仔十分無趣。就地升空對著中心城南城樓上的鷹緬低低咆哮了數聲,隨著咆哮聲,淡去身形。
日月廣場上依舊寂寂跪伏,恭送聖虎。
聖虎屬族也不鬧不嚷了,臉上充滿幸福。儘管虎仔至始至終未看他們一眼,但聖虎無恙,隨時都可能再次從天上降臨,指引我族。此次降臨必然是為我屬族,且看那位傳達聖虎經書的人族公子手裡的新經吧。又說不定是責備我們不該輕舉妄動,……傻啊,我們竟會相信偉大的聖虎會被無能的人族謀害。
聖虎屬族無主的心靈又有了歸處。藏在某處的窺視浮現疑惑。
鷹緬止鼓升空,卻未起殺戮號角。銀光徐徐向日月廣場上飛來,目標所指,於菟熙比任何人都清楚。
緬王兄已看到獵物了。於菟熙含笑等待,準備與鷹緬一同降落。
聖蓮空間內,樂菱抱了抱得勝歸來的虎仔,匆匆表揚了幾句,便又緊張地望向日月廣場。
那張卷軸上寫著可以說胡說八道,也可以說是拯救此次人族獸族危難的唯一方略。
不知白寒俊能不能領悟,不知鷹緬會不會接受,更不知,能不能奏效……
蒙古大夫蒙對了,紫髓玉膽蒙對了,這次再蒙對了的話……
那樂菱就不是磚家,而是真正的聖女了。
死馬當活馬醫,這是目前樂菱開導自己的唯一依據。
眼下那份卷軸就在白寒俊的手裡。
白寒俊眼睜睜看著白虎又消失,失魂落魄的模樣又重現,腦子裡不斷又響起,玉兒走了,玉兒又走了……
她因何來,又因何去?
「寒俊兄,快看看聖虎給你留什麼話了。」齊可風在一旁提醒。聖虎既非惡意,一定有什麼事交待。
「對啊,寒俊兄,這些獸族都聽聖虎的,說不定是聖虎看在你和她過去的情分上,下聖旨命獸族放了我們啊。」展子青立時也大起希翼,催促道。
「我說展子青,你別這麼沒出息好吧?怕死當初為何要服用非斯神果?就算此刻不殺你,你早晚還不是……哼,還不是得努力修心,但本人卻對你沒絲毫信心!」齊可風此時又恢復了些常態,忍不住脫口訓斥了展子青。渾然也忘記了身處刑場。
白寒俊這才將目光從聖虎離去的空中收回,轉向手裡緊握的卷軸。玉兒想對我說什麼?立時心情又激盪起來,不捨地一點點展開,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去。
與此同時,鷹緬和於菟熙也降落在了白寒俊面前,目光投向了白寒俊手裡的卷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