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 九龍之厄 文 / 紫曇風白
出了疑是饕餮腋眼所化的長城門,樂菱終於呼出了胸中長憋的那口氣孤仙正傳。抬頭往車窗外望去,但見星斗微現,玉兔初升,月下雖滿目未見一顆樹木,但眼前的大秦城給人的感覺還是很不錯:黑石板鋪地,乾淨整潔,向北延伸的馳道寬敞,筆直,令人不由肅然起敬。
所謂一座城市的門面,便是一進城給人的感覺。
但這還不是大秦城的主城,只是其邊緣的一個郡。大秦城也如諸侯國一樣,遠遠不止一座城池,然大秦城的疆域卻比整個諸侯國還大,差不多有南炎聯盟的三分之一。且中天帝國的每一城,差不多都有如此之大。
可想而知,幾千年前人族佔領這片大陸中部地區時的戰果有多輝煌。然曾經的富饒或已有了變遷,至少作為大秦守城龍饕餮的名聲就不怎麼令人看好。
樂菱與百城士子一路艱難行來,對此已有切身體會。
如今真進了大秦城,正是詳查此地風土人情的時機,然而,大秦城律令卻日不過三語。樂菱在穿越大秦城門的時候,已經相信了傳言中說的,哪怕是在個人私密空間,也不能說超三句話。
保不準哪裡就會冒出一隻眼睛,把你告發了。大秦嚴刑峻法,說一不二,當不得小覷。
而據說大秦採石、砌城牆,種草、養馬,軍功、告密,都可以立功封爵。告密封爵可是了不得的政策,誘惑力之大不啻於科舉。
所以大秦也就沒有士子,也不需要有士子。要麼做民,要麼做官,文字都掌握在官員手中。但也只用於記事,沒別的用途。
不過這些說法對南炎聯盟人和前諸侯國人來說還是道旁消息,版本很多,少有證實。
原因正是,不許隨便說話。
而樂菱若想得到較靠譜的實情,便只有一個辦法,弦月和英侯都精通馬語,也就是說。他們可用此地人們通行的馬語或手語,合稱馬手語,與人或馬進行溝通,刺探消息。
但眼下百城士子的車隊尚不能停,城門城牆邊駐紮的都是軍營,尚須沿著可容四十乘馬車並行的馳道往北行至明晨,才能到達大秦南部第一郡。鎮南府。
在到達鎮南府之前,馳道兩旁都是廣漠的植地。沒錯,植地,傳言就這麼說的,植地是大秦城的基礎經濟,一年中。稻穀只一季,其餘季節只能種草養馬。
所以大秦人要辟榖。眾所周知,人不吃草,但馬吃。
這些消息都是英大哥告訴樂菱的,英大哥沒機會來瞭解,樂菱自是存了替英大哥瞭解的心。一進城樂菱就換了英大哥的車乘,看著英大哥留下的滿車書籍,樂菱就有了這個想法。
英侯御車的本領的確強於弦月。既快又平穩。弦月總是喜歡蹦達,馬妞也是。
樂菱從窗口望向道旁整齊的井田和田邊一排排火柴盒般低矮的石屋,一直在留意遠處山脈的走向,直到皓月當空時,才終於看到黝黑高峻的山峰出現在視野中。遂心語叮囑血月兄弟之後,潛入了虛空。
別看大秦城到處黑乎乎光禿禿的。水靈氣卻充沛得冒泡。
樂菱一邊隱在水靈氣中飛越種滿肥草的阡陌和馬廄,一邊暗想。難怪大秦人人練辟榖。水乃萬物之源,在達到氣辟之前,水辟是最經濟的辟法。大秦尚黑,或也是因了水靈力之色的緣故。
由此可知何必種樹呢,人又不能樹辟。居有石,食有水,樹反而跟人爭水。
想到此時,樂菱忽又猛省,是了,難怪叫植地,果然有深意。稻穀和草也是植被,地上該植什麼,當然該由人決定而不是由自然選擇。
果然,山裡也沒有一棵樹,山石黑乎乎的,大秦建城的石材大約就采自山石。樂菱找了座高聳入雲的山,正要飛昇上去,卻發現山腰處到處是戈矛士兵,還有採石場。
樂菱不由一陣遲疑,怕自己運功時驚動這些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爬上來看。再說,到了大秦城,飛劍已不是稀罕物了。
樂菱遂升入高空尋找無人的山峰,雲峰處處,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座無人開採的山,當即坐下來牽引月華。
然奇怪的事卻發生了。月磁力並未如以往那樣召之即來,峰下也未傳上來地磁力。
憑以往的經驗,即便在鬧市也不可能一點磁力都沒有。
難道是因在九龍陣中的緣故嗎?九龍陣上下阻攔了月磁力和地磁力?
樂菱正懷疑時,卻見南方突現一大二小三顆耀眼的流星,瞬即到達,繞空盤旋,頓時,大秦上空一陣氣流激盪,轟然欲塌。
樂菱細看之下不由一怔,那不是流星,是鷹緬。
大秦上空彷彿有什麼無形東西罩著,而鷹緬帶著兩名鷹屬侍衛也只是銀光耀目地在大秦上空盤旋便使其震盪不休。
霎時只見大秦城頭烽火四起,戰鼓號角齊鳴,秦人吶喊聲聲:
「敵襲!敵襲!神鷹王入侵大秦!」
大秦河上索橋驟然消失。高大的金屬城門在百城士子進入後便已緊閉。烽火一路燃往鎮南府方向。
遠空傳來鷹緬的清越長嘯,蒼穹震盪,挑釁十足孤仙正傳。
大秦守衛竟然識得鷹緬,想已不是一次兩次,見此情形,樂菱不由喃喃問道,鷹緬攻秦怎會只帶兩個侍衛來?稍一凝思便明白了,他此時來不是為攻城,而是為吸引大秦人的視線,以免有人發現自己牽引月華。
想到此時不由癡了,月印萬潭那晚阻攔士子的也是他,就算不信我,他還是在身邊將我守護。珠淚滴落,不是我捨得離開你,……離開你也有為你鷹族著想,沒我的存在,你……
百城士子的車隊停了下來。士子們紛紛下車回望。
白寒俊望著火光沖天的城門方向,其實起先去找伶兒已不見,他這一路之上也在留心月華異狀,此刻見鷹緬襲擾大秦城防,很快便明白鷹緬了的意圖。原來他還未離開。
而大秦鎮南府,此刻也開了鍋。
副城主匆忙駕起飛劍,帶著一干副將緊急馳援南城門。心中尚不安地想到,城主和守城龍正在城東苦戰。若城南再起戰火,大秦堪憂哪。
神鷹王以前也時常來襲,還搶走了不少出陣攔截將士的飛劍。但他畢竟沒有真正攻城啊,說起來,自己這副城主的位置還多虧了他啊……
而且……
副城主正想時,一幕僚飛到副城主身邊,說到。「不應該啊,百城士子不是剛入城嗎?神鷹王就不怕我們……」做了個卡嚓的手勢。
副城主想的正是此事,點頭道,「或他是……」轉目看向幕僚。
幕僚點點頭,與副城主想到一塊兒去了,「警示。若百城士子有失。王盟便有了攻我帝國的理由。」
遮羞布總得找個理由撕,示警之後觸犯,問題更嚴重。
難怪王盟放這麼多廢話比天還多的士子過來。副城主想到此時頓時冷汗如注,沒見東線吃緊,軒轅陛下連諸侯國被南炎聯盟侵佔都忍了嗎?若南部戰端由自己挑起,如何吃罪得起?
「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接觸百城士子,盡快護送他們出境。」
一副將得令而去。
大秦禁言令。且對官員無用。令不上大夫,自古如此。否則如何行令?
副城主安排下去後,也就不慌亂了,降臨城頭後,鎮定地看著不斷用馬血澆血馬蹄的士兵們。血馬蹄盎然抬頭,腥香撲鼻。
副城主慨然一笑。讓他們澆吧,不管神鷹王目的何在。真襲假襲,功夫仍要做足做全,不然被人參一本,十族連坐不說,城主前途也葬送了。
馬血,有的是。馬蹄,也有的是。
大秦城民在官方記載中,就是黔首,或,馬手。只要有馬手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馬血馬蹄,而官員則是牧馬者,城牧,郡牧,縣牧。
副城主看向城防上空光芒耀眼的神鷹王,暗度只要多堅持一會兒,就知他的真實來意了。大不了,再送幾把飛劍給他。
今次他連大陣都未攻,看來用意越來越明確了。
夜空中,鷹緬帶著兩名屬下在大秦城防沿線滋擾多時後,升空俯瞰,星目中那群雲中峰巒依然無動靜。鷹緬不由冷笑一聲,九龍陣果然阻隔了月華。甚或,九龍陣裡所見之月都是假的,
然如此,菱兒便暫不會有危險了。想到此時,鷹緬唇角浮現溫柔笑意,心語侍衛,「回霧霜。準備攻打大秦!」要菱兒不惹事,比成真神還難。
中天帝國九龍陣不斷吞噬水靈氣,不破,南炎不存。
銀色流星破空而去,消失在天邊。
大秦城南城頭依舊火焰熏天,腥氣瀰漫。
見神鷹王遠去,副城主點點頭,果不其然,所料不差。幕僚驅前一步,諂笑,「那下官……」
副城主回目看去,「呵呵……你我同僚,何分彼此?有本副城主在,大秦城南固若金湯。來啊,報捷。」再勞苦功高,也不能自吹自擂,試問哪位大人身邊沒幾個吹鼓手?
幕僚低躬身,高拱手,「是!」起身,同笑。幕僚尚貼近副城主耳邊說到,「下官存了點陳谷,今晚請城主大人過府一同谷辟如何?」
副城主聞言眼前一亮,心中一喜。喜自是因幕僚無意間去掉的那個副字,遂左右看了看,欣然道,「也好,順便商議商議百城士子在大秦期間的接待事宜。龍大人和城主大人在東部前線禦敵,你我更不得有絲毫懈怠!」
「是。」幕僚屈身拱手應道。
如是副城主與幕僚御劍飄然離開了城牆,留下一干副將值守。
樂菱見鷹緬離去,黯然之後,遁入了虛空。一路想著以後還是別惹事了,以免鷹緬急了提前攻打中天帝國。
回到英大哥的車乘,剛剛現出身形便不由一僵,白寒俊和媚裡分別坐在榻桌前,一臉肅色地看著自己,似乎等的時間已不短。
「呃,有事?」樂菱一邊問,一邊除靴爬上車榻主位坐下。
不知不覺,竟用掉了每天三句話中的第一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