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三十三章 誰親傳誰 文 / 紫曇風白
樂菱時常一覺睡到午間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昨晚還忙乎了一夜,為渴望變美的胖茉姑用神功秘法減了肥孤仙正傳。這不得不說是她又在此界創下的奇跡,但這次似乎粗暴了點,整個上午,她洞府門前都無人靠近,更沒一人前來恭賀或求藝。
連端著熱氣騰騰早膳的天心宗膳食值日弟子,直到早膳都涼透了,最終還是沒敢敲倚天師叔的門。後來還是媚師叔給他解的圍,弟子方才知道,以後不必為倚天師叔做早膳,除非她主動要求,或在早上看到她的身影。
午間用過媚裡端來的竹蓀雞湯,樂菱在光滑如鏡的石壁前穿戴媚裡為她做的新衣。
一件繡著紫黑色竹葉的淺紫色薄紗外裳,罩在樂菱黑紫色的勁裝外面,乾淨利落中,憑添了幾分秀雅的中性風情。看得出,媚裡是考慮過樂菱的著裝習慣和氣質內涵,她只要不穿齊春青衫,每件繡裳都能與她的勁裝服色相配,還不妨礙她的行動,既飄逸又出塵。
雖說樂菱也可如媚裡那樣用神王裝變化各種服色服飾,但卻少了這種被人關愛的體會。並且媚裡的紫黑色竹繡上,還散發著淡淡的雨後竹葉清芳。繡裳一上身,樂菱便愛不釋手,喜歡得不得了。
媚裡眼裡也浮上了喜意,他微抿了抿紅潤的雙唇,說到,「別太在意親傳弟子,隨便教教就好,免得累著了。」其實他還想問茉姑是怎麼回事,茉姑的變化實在是太驚人了,但他又怕夫主誤會他的意思,累了一晚,卻不得好。夫主原意。一定不是那樣子的……
樂菱卻渾然不覺,顧自對著石壁鏡子左顧右盼,絲毫沒有想過茉姑看見她這漂亮衣衫後,心情又會怎樣。昨晚對茉姑的種種誘惑,便包括漂亮的新衣,結果只實現了節省衣料這一承諾。讓蒙古大夫治病是會要命的,她不總都能蒙對。
媚裡又抿了抿嘴,說道。「尹卿他們在你洞府外布了十個陣法。」
「十個陣法?」樂菱一滯,「弄這麼多陣法做什麼?」
「說是……保護你。」媚裡微笑起來,眼裡又升起霧氣。
「哦……那不麻煩嗎?進出還得穿十層陣法?」這些天心宗弟子真夠可以的……
媚裡忍笑道,「不是,只有一層。他們是各布了一段,用不同的手法開陣。」實則他也不十分明白那些弟子為何弄這麼多陣法,但想到或都想表現對倚天師叔的孝心。同門情深,福禍共當,也便釋然了。
夫主身上不也有他下的千里絞藍香嗎?他也沒告訴任何人。
樂菱卻有些牙癢癢的不知說什麼才好。這意思便是一道陣上有十道門了?或是一款十片菊瓣樣的陣法?遂轉回身,準備出門。昨晚在山門前答應尹卿他們後,便約好今日下午再去磺石城。若是在不周山親傳麻儀,樂菱也就不會痛快地答應收下他們了。跟親友玩麻儀作弊,實在下不去手。再沒賭品,也有底線。搞不好還回去不說,還要扶貧。
並且玩物喪志,自己行麻儀可不是為了玩,目的性很強。在天心宗門下先點亮十個螢火蟲,將來奪權便更有把握了……
「夫主,你可知風馬?」樂菱正盤算時。不料,媚裡忽然正色問道。他差點又忘了問這事。
樂菱定了定神,回眸看向媚裡,「你認識風馬?」那個雪山上奔跑的少年身影浮現眼前,卻是她不想再提及的人。「他還活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地問道。
媚裡輕點了點頭。把風馬的情況告訴了樂菱。
王盟和親隊伍到達大秦時,一個比奔馬還跑得快的大秦武官突然從道旁跳出來行刺。那武官就是風馬。他還沒來得及上大秦城牆保衛大秦,大秦便被破了。隨後他也不知去向。
才三珠水屬修為的風馬行刺鷹緬和象印,結局可想而知。但鷹緬不知為何,卻將他放在身邊,並告知風馬任何時候都可以對他下手。風馬也毫不遲疑地接受了,在殺不了鷹緬之前,在他身旁做護衛。
而後來王盟和親隊伍與百城士子隊伍會合後,在大鼎官渡的船上,鷹緬和白寒俊談事時,風馬見到白寒俊所畫的英無忌的畫像,竟激動地追問英無忌的去向,樂菱並未對他說自己是吳羽。在此之前,他是一言不發的,這便引起了鷹緬和白寒俊的注意。但風馬聽說英無忌無恙後,再不肯說一個字。而他流露的關切之色,也令媚裡上了心,所以才會問樂菱。
樂菱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鷹緬將風馬放在身邊,對風馬來說其實是幸運。鷹緬是不削於殺弱者的,除非風馬能變強大,速度比鷹緬還快。而風馬現在……說他是半人半獸也不為過。他腦中還種有饕餮魂,也不知他是否吃完了那些冰蟲草。
至於鷹緬為何將風馬,還有血月兄弟帶在身邊,媚裡既不知,現在想這些也無用。反正自己到了光芒城,興許便能見到他,問他。
樂菱遂簡單告訴了媚裡認識風馬的過程,媚裡也便不再多問。原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之前他與白寒俊也這樣猜過,風馬是在大秦成年禮時,與樂菱一道進過血靈塔的少年。這會子想起問了夫主,果然不出所料。
而先前見樂菱聽到風馬,眼中也有露出關切,媚裡想了想,沒將鷹緬讓風馬陪血月兄弟練手的事告訴樂菱。血月兄弟也算鷹緬收的親傳弟子……
放下風馬的事,樂菱和媚裡一同出了洞府。
樂菱一出洞府便看到比比畫畫,呆望著自己洞府上方的貝貝貝。洞府之上,有媚裡寫的夫媚居三個字。媚裡的字,與白寒俊已有七、八分神似。
樂菱見貝貝貝在手裡倒騰夫媚居、媚夫居幾個字,一時更無語,轉頭看向媚裡。媚裡卻眼籠輕霧。轉身便走。
貝貝貝一見樂菱,便習慣性地伸手來拉她的衣角孤仙正傳。樂菱即時閃開,很想再一腳踹過去,試試貝貝貝的龜殼硬度,卻見貝貝貝似又猛然醒覺,驚恐地撇下她,忙不迭地追趕抿嘴笑著,提著食盒已往天心宗膳食府行去的媚裡。
貝貝貝已打聽到那字是媚掌門寫的了。而且昨晚那些美味的菜餚。也是媚掌門專門為他做的。
貝貝貝找到了新糾纏的對象,樂菱則對貝貝貝突現的驚恐十分不解。自己又沒打算幫他拔高變酷,他緊張什麼?
而且,樂菱左右上下打量著門前看不見的陣法,也很有些不解。——不說是布了十個菊瓣陣嗎?媚裡隨便出陣也就罷了,怎麼貝貝貝貌似也出入無礙?
那這陣法防誰的?
據說這陣還有隔音效果。樂菱偏了偏頭,用媚裡教的手法中的其中之一手法開了陣。升入了空中。一個手法對應一個方位,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惹毛了本掌門不領弟子這個情,也不記開陣手法,就不信還有什麼陣比九龍陣還厲害,攔得住本掌門隨意進出。
在空中又看到一片白石筍林中魚腸越來越鬼魅的身影,不由淡淡一笑。回頭再望了一眼茉姑住的洞府方向。更是滿意之極。想逆天變美,不付出點代價怎行。地魂看來也很有蒙古大夫的潛質,既幫茉姑美了形體,還得了精靈級寶物,拓展了創新的領域。
樂菱在天心宗弟子所住的石筍洞府的翠竹林上空盤旋了一圈,但見林下唰唰唰升上來十個墨冠白衫的身影,便揚頭轉身,向不周山下的山門飛去。
天心宗在不周山西面這一半山中布有宗門大陣。自己人更應從山門出入。而不周山面東的那一片溫泉,除了下雨天,也不會有人來。
這一次磺石城之行,樂菱分明感覺弟子們對自己恭敬了許多,距離也拉開了不少。不由暗自得意。親傳弟子,就是不一樣。
「尹卿。為什麼布那個菊瓣陣?」行空中,樂菱淡淡地問道。
「回師尊。是徒兒和師弟們的共同心意。」英俊帥氣的尹卿誠實地回到。
一眾帥弟子均忙點頭。
樂菱掃了一眼眾弟子,滿意道,「唔……很好。」
但隨即又聽尹靚謹慎而遲疑地問道,「師尊,那個……茉姑怎麼少了一半?」而且不是豎著少了一半,而是橫著少的。一夜之間,胖茉姑便與貝外公的身形差不多了,且還是圓滾滾的,並沒有變苗條。
早膳時弟子們驚見變形茉姑,著實被嚇了一大跳,她看上去傷心的吃了很多東西後,便回房睡了。弟子們很是同情,便商量了如何保護師尊。
樂菱當然清楚大茉姑如何變成小茉姑的,但這神功卻不可傳,親傳弟子也不行。
於是,她如前淡淡地回到,「唔,茉姑體質不同。為師還在研究……下次就不一樣了。」體質不同是真的,而且茉姑還會長還原。她不僅是孢子精,還是無性體。
樂菱不忍告訴茉姑這一殘酷事實,怕她承受不住打擊。便由著她繼續好色好了,她想好任何色都沒關係,反正想要後代也只能用分裂。
而那個分裂出她的老茉姑,也不知去了哪裡。或這片天地間,也就她一個孢子成了精。而將聖蓮空間分出的那半還回,就會有兩個茉姑,更驚人。樂菱也是無奈才扣下來沒還給茉姑,天地良心,最初她其實真的是好意,是真想幫她減肥……
見師尊不想說,尹靚也只好退了下去,落在尹卿師兄身後默默尋思。
這疑問也是天心宗弟子共有的,倚天師叔太可怕了,能把人縮小……
她晚間出門的時候觸動陣法,師兄弟們也好早點隱蔽,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以免被她叫去研究……
他們此前即便求她親傳,也應只叫她師叔,而現在連師尊都喊了……
蒙師尊想必也會諒解他們的苦衷。
明日就是流觴大會了,磺石城城裡城外,更是花團錦簇,人流如潮,氣象熱烈。連磺石城的城外曲江兩岸。都搭了無數的帳篷。五顏六色的,如盛開的蘑菇。
樂菱和天心宗弟子這次不是來看熱鬧的,翩然飛過城牆,降至一僻靜街巷,七轉八彎之後,又進了那隱修的隱府。
大廳內還是滿堂坐隱,然卻一點都不喧鬧,只有靈晶竹塊在錦繡地毯上的雕花木桌上泉水一樣時而叮咚作響。時而嘩嘩流淌。東西兩壁粉牆上還各書有斗大的一個字,一靜,一悟。
手談不是清談不是玄談,用不著說話,便可靜悟天道,自明天心,他心。你心。
天心宗弟子被隱修弟子靜靜地引入內室更奢華的坐隱席位,一人去了一處。坐隱席有的隔著屏風,有的沒隔,沒專門要求便不隔屏風,完全順應天道自然。
樂菱與尹卿之間就沒隔,背對背相隔不遠。坐了兩席。樂菱那邊三方是三名男修,尹卿那邊三方是三名女修。
樂菱這邊的男修都是武將以上修為,尹卿那邊女修都是凝珠期。樂菱身為師尊,當然要選強者一席。
「師尊,讓那個黃衫贏,白衫輸,紅衫的不贏不輸。」尹卿暗中傳音樂菱。
樂菱不動聲色,「收到。沒問題。」
天心宗弟子都在尹卿周邊各方,完全可以看到倚天師叔的手法,和儀法孤仙正傳。
如是,一圈圈下來,樂菱這席不斷更換修士。不同服色和修為。樂菱留意到其中不乏宗族宗門弟子,不僅僅是散修。黃衫白衫紅衫的宗族子弟都有。唯獨不見紫衫的王氏子弟。
借此盛會,坐隱館也引來了各大城池的修士。不是隱修。也跑來坐隱。
而開坐隱館那隱修當然也不可能吃虧,兌換籌碼時會留下一成。眾修當然也能理解,贏了的修士有的還會主動多給,坐隱館隱修的弟子亦不會拒絕。而隱修的弟子,也不似天心宗弟子,平平凡凡,毫不引人注意。但顯然,儀禮都很到位。
一切,都順其自然。很自然,很和諧。
天心宗弟子在其中,更調度著這和諧。彎著曲著,都指向和諧。不讓人贏太多,也不讓人輸太慘。漠然的讓他贏,平靜的讓他輸,激動的讓他不贏不輸。
如有爭議,各自場外解決,打殺由己。天心宗弟子總是輸,也就無人找他們解決。
樂菱總算是明白了。所以說她做不到這一點,不是說她作弊不如天心宗弟子,而是格局小了。樂菱從來都是抓大放小,沒想天下。儘管她有這說法,也有成套的理論,但行動起來卻不是這樣。就連金三城,她也只算計了金氏三子,沒怎麼和金三城士子打交道。
而大小通吃,也要坐隱才行。對樂菱這種行隱,也沒功夫去做。
尹卿一心兩用著。一面與師尊清談,一面不誤手談。很快,他散財的目的也達到了,輸光了。而此時還在局圈中,不便退出。
於是三名高雅的女修,便目光灼灼地看向尹卿的墨菊法衣。
尹卿自然知道她們在想什麼,也清楚自己身上空間隱陣裡還有什麼。他猶豫地摸了摸法衣的衣襟,在女修們期待的目光中,忽然就歎了口氣,開口說到,「……還好。」
坐隱手談時偶爾說一兩句話,也不犯規。他從衣襟裡摸出了一把散碎的靈晶石。
女修們大失所望。不過看到尹卿桌面上不多的靈晶石,又相互交換了下眼色,淡笑開局。
尹卿也挑眉一笑,繼續談,繼續輸。不大會兒功夫,他桌面前的靈晶石便如願殆盡。這時,他開始向師尊求救。尹卿極聰明,顯然剛才發生之事已使他想好了對策。
樂菱一笑,斜倚著靠墊。她原也是想看剝竹筍的,不過好歹又想起自己是誰的師尊,並且她身後的其中一個靠墊還是尹卿孝敬的,他自己都沒靠墊用。於是樂菱便扔了一枚空間戒子給尹卿。
尹卿受之大喜,女修們……半怨半喜,畢竟有得贏也是好事。
而樂菱這邊就開始不斷有弟子求救了。她不能厚此薄彼,再說收了弟子還沒送禮不是?別人收弟子時,師尊都要給法器丹藥什麼的。所以,樂菱雖說還陪進去了昨天贏的東西,也沒怎麼心疼。賭之為賭,便是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個她十分認同。遂也沒多想,全部散給了弟子。
然後,最後除了空間小戒弟子們沒捨得散出去,留作了紀念,戒子裡的東西則輸了個淨光。而樂菱則是不輸不贏,拿捏得剛好。
然回程途中,樂菱想了半天,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便顯得有些沉默。那些東西在掌門府中開個派對送給親傳弟子,豈非更有面子?在賭場中拿給弟子們去輸,貌似給得有些憋屈,一點都不瀟灑。而且,自己還似乎著了什麼道,為什麼他們輸光了自己昨天贏的就不玩了,也不說繼續看師尊施儀?
那他們要自己親傳什麼?
見師尊沉默,淡定的尹卿終於心慌了,萬一晚上師尊把他叫去……
於是他迅速誠實含混地說到,「師尊,坐隱館是大師兄在管理,宗門有規,天心宗任何掌門和弟子都不能,不能……」
樂菱點了點頭,都不能贏走財物。直接告訴本尊把財物上交不就得了,幹嘛繞這麼多彎子,騙自己輸回去?遂言道,「原來如此。你們大師兄叫什麼名字?」她也很上道地問。
「蒙哥。」尹靚也是安心要出賣大師兄,反正他不住在不周山的石筍洞府。
樂菱不氣反笑起來,什麼話都沒再問。
在天心宗弟子們看來,則更加毛骨悚然了。一回山門,便紛紛告別師尊,宣佈閉關一晚。而且,今夜不周山有不週五色雨,蒙叔一早便算到了。
平時若那位神秘人物來,不周山的弟子們也是要閉關一晚的。
樂菱不知閉關一晚是個什麼東東,起個什麼東東的作用,但她卻知蒙哥是誰。尹卿的解釋是,他之所以不排尹字,是因他是蒙掌門的侄兒。
沒改成天心宗之前,就這麼排的。
敢情此前他們還搞裙帶關係,打算變成蒙氏宗族。蒙完天之後,便蒙叔,蒙哥,就差蒙爹了。而假如蒙叔就是蒙哥,那麼天心宗的弟子是蒙叔親傳的還是墨師親傳的,是蒙叔的弟子還是他師弟,樂菱都迷濛了。
這就是所謂的,上善者,曲水?
樂菱遂決定也閉關一晚,釐清天心宗的水深水曲。並且如此一來,樂菱算計天心宗弟子之事,也就心安理得了……
茉姑那點招數算什麼,樂小仙一出手,方知有沒有。話說她那心思,才是一點都不直,原是不想用在身邊人身上,而眼下,天心宗弟子卻招惹了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