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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十二章 萌芽 文 / 郁雨竹

    正說著話,樓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抬頭看去,就看見一個二十多歲的書生打扮的人迎下來,對沈十一拱手道:「下官參見大人終歸田居。」

    沈十一上下打量他,指著他拍著腦袋道:「你是劉家的人,恩博是你什麼人?」

    那人嘴角微挑,躬身道:「是小子的叔父,大人一定就是沈十一爺了,小子常聽叔父說起過您。」

    「說我什麼?說我老是偷他的酒喝嗎?」沈十一打趣道。

    劉大人抿嘴一笑,「叔父倒是常說大人的學識不錯,還教訓小子們多向大人學習。」

    沈十一揮手道:「行了,別拍馬屁了,我不跟你搶房間就是了。」說著沖驛站的官員一仰頭,道:「給我們準備房間,再準備一些酒菜就是了。」

    驛站的官員看了劉大人一眼就哈腰道:「您等著!」

    沈十一揮手打斷他的欲言又止,「行了,難道我還會和一個晚輩爭房子住嗎?更何況你還帶著家眷呢。」

    劉大人笑的有些勉強,這話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他不知尊重長輩呢。

    梁宜木見沈十一雖然和他說的熱鬧,卻不顯親近,也就自顧自的吃起東西來。

    兩人正說著高興,梁宜木就挑眉往沈十一的身後看去。

    沈十一爺回頭卻看,沒發現什麼,「怎麼了?」

    梁宜木起身拉開門,一個四五歲左右的男孩子就怯生生的看著兩人,梁宜木看著心一軟。朝外看去,空蕩蕩的走廊裡不見一個人,倒是隔壁的房間傳來杯盞聲,聽得出來是在吃東西。

    梁宜木就彎腰把人抱進來,眉頭一皺就鬆開,將人放到腿上,夾了桌上的菜給他吃。

    孩子就狼吞虎嚥的吃起來。眼睛還一邊盯著桌上的菜。

    沈十一舉著酒杯的手就停頓在空中,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道:「你怎麼知道門外有個孩子?」

    梁宜木一邊喂孩子吃東西。一邊答道:「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了?」

    「那你怎麼就知道他餓了?」沈十一鍥而不捨的問道。

    梁宜木的手一頓,見孩子看著他,他筷子裡的菜。笑著喂到他嘴裡,道:「這種眼睛我也有過,我弟弟妹妹都有過,我一看自然就知道了。」

    沈十一有些詫異,長平侯的夫人小的時候曾經餓過?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孩子,道:「這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不錯,看著不像僕人的孩子,怎麼還會吃不飽?」

    「這衣服是夾的,外面看著光鮮,裡面是蘆葦子。」

    「你又知道了?」

    梁宜木輕笑一聲。道:「我在北邊的時候也穿過一次這種衣服,所幸的是那時有個同僚犯錯挨了板子,長平侯又正好來巡營,打破了的棉襖裡面的蘆葦子飄得到處都是,那時長平侯的臉黑沉沉的。他一下子就斬了兩個將領和四個軍需官,朝廷為了這件事還申飭了他!」頓了頓又道:「在這種天氣裡穿著這種衣服,滋味真不好受。」

    「長平侯的膽子真大,正是用人之際的時候殺了這麼多人,就不怕軍心動搖……」沈十一突然停下話頭,仔細的看著眼前的孩子。孩子被他一嚇,就朝梁宜木的懷裡躲去,梁宜木趕緊拍著他安慰。

    抬頭問沈十一,「怎麼了?」

    沈十一的臉色有些難看,「劉家好歹也是名門望族。就是庶出的子弟也不能如此糟踐,由此看來他的妻子也不怎麼賢惠,這個提舉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

    梁宜木挑挑眉不說話,專心的餵著懷裡的孩子。

    好容易將人餵飽了,梁宜木就拿出隨身的包袱,在沈十一的目瞪口呆中拿出針線,直接將自己的一件棉衣剪開,將裡面的棉花掏出來,又脫下孩子的衣服,將孩子用被子包起來,就在沈十一的眼前,將掏出來的棉花塞進剛掏出蘆葦子的孩子衣服裡,用針線縫起來。

    良久,沈十一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在幹什麼?」

    梁宜木頭也不抬的道:「給孩子做衣服。」

    沈十一嚥了一口口水,道:「你要是可憐孩子,我們明天走之前和他說一聲,提醒他一下就是了終歸田居。」

    「後院是女人的天下,這是我妹妹說的,不說劉提舉有多看重這個孩子,就是非常看重,他也有照顧不到的時候,那時他就又只有受凍挨餓的時候了,更何況他們一家就在隔壁吃飯,難道少了一個孩子,他還會不知道?與其提醒了讓劉提舉心中不喜,劉太太厭惡,不如暗地裡為孩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是武官,你又常年在廣東,隔著十萬八千里的,你怎麼能夠保證他會為了交好你我就善待這個孩子?」

    沈十一也是從小在內院裡廝混長大的,即使一開始沒有想到,梁宜木一提也就知道了,聞言也不再說什麼,看著床上包了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孩子,就起身出去吩矚隨從去打聽一下。

    回來看見梁宜木縫的有模有樣的,就笑道:「這也是在軍中學的?」

    梁宜木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在家裡就會了,後來到了軍中,身邊的東西也都是自己縫縫補補的,也就越練越好了。」

    沈十一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梁宜木見了就笑道:「我從小父母就離世了,弟弟妹妹都還小,那時候的縫補也就求著看不出破的就成了。」

    沈十一就有些感興趣,當年要不是為了祖母,他也去參軍去了,梁宜木見他雙眼發亮,就撿了一些軍中有趣的事和他說。

    過了一會兒,沈十一派出去的隨從打聽消息回來了,「……劉太太一年前病逝了,這位二少爺就一直是奶娘服侍著,來前那位奶娘恰巧生病,主家就丟下先去任上。」

    沈十一的臉色有些難看,「那剛才我們在下面聽人喊的『太太』是怎麼回事?」

    隨從恭敬地道:「是劉大人的寵妾,這次帶了一起赴任的,聽說這位寵妾給劉大人誕下了一子一女,那個兒子比這位二少爺大一些。」

    沈十一揮手讓他退下。

    梁宜木剛好收針,沈十一隨從說的話他聽了個全部,聞言也不由歎息,看著床上懵懵懂懂的孩子,心裡有些疼惜,當年弟弟也只比他大一些,想了想,就從包裹裡拿了一些小額的銀票,放在衣角里縫上,才給孩子穿上。

    沈十一正巧看見,微張著嘴巴,頓時覺得以前自己受的那些莫大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他的委屈再大,至少他衣食無憂,對這些活命的本事別說是見過,就是聽說都沒有聽說過,直到這時他才發覺自己的一生好像太順遂了。

    梁宜木將孩子抱下床,柔聲問道:「還冷嗎?」

    孩子雙眼亮晶晶的搖頭。

    梁宜木就牽著他的手按在衣角那裡,道:「這裡面是銀票,知道銀票是什麼嗎?」

    孩子點頭,「奶娘說銀票是買吃的東西,我來之前奶娘也給我了。」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那你要知道銀票是個寶貝,除了你,不能再讓別人知道藏在什麼地方了好嗎?」

    孩子想了一下,就狠狠地點頭。

    梁宜木就循循善誘道:「以後餓了,生病了,就從裡面拿出一張來交給可以信得過或是比較善良的人,讓他們給你買飯吃好不好?」

    孩子又點了點頭。

    梁宜木就將孩子抱出去,將他放在走廊上,示意他進房裡找大人,看著孩子走了,梁宜木才回轉。

    沈十一看著他道:「沒想到你心這麼好?」

    梁宜木收拾著床上的蘆葦子,道:「反正你和劉家修好,就寫一封信過去吧,嫡庶不分,就是我也知道是大忌,更何況你們這樣的人家,能幫著他一些就幫吧。」

    沈十一點頭,「劉家什麼時候成了這樣子了?看來恩博這個家主當的不怎麼樣啊?」

    梁宜木嗤笑一聲,「要我說你們這些世家一直是這樣,有爭鬥的地方就有冤屈,而最無辜的就是孩子,要是真想家和萬事興,只有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不納妾!」梁宜木有些疑惑道:「明知道納妾會家宅不寧,我搞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還要納妾?」

    沈十一偏頭道:「你不想納妾?」

    梁宜木點點頭,「我只想和自己的妻子好好的過,納一個妾回來怵在兩人中間算怎麼回事?」他還想說他希望長平侯也不要納妾,可是又怕沈十一說他妹妹是妒婦,也就閉嘴了。

    沈十一眼睛一亮,拍著梁宜木的肩道:「好小子,好樣的!你看我也不納妾,我也覺得納妾很不好!你看,我們兩個這麼投緣,不如先陪著十一叔到廣東走一趟怎麼樣?」

    梁宜木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微挑眉:「十一叔?不是你說讓我叫你十一哥的嗎?怎麼又成了十一叔了?」

    「我的年紀也的確能做你叔了呀,」沈十一有些含糊道:「更何況按著長平侯排輩,我也的確是你叔叔輩的。」

    常年做斥候的感覺告訴梁宜木,事情沒這麼簡單,可是沈十一不說,這也不過是稱呼上的一些小事罷了,他也就不在意,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十一叔」。

    沈十一大聲的應了一下,笑的像只偷腥的貓!

    梁宜木看著打了一個寒顫,扭過頭去不再看他那張礙眼的笑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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