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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01、嫌妻 文 / 沉默醉

    蘇岑一大早起來,就覺得神清氣爽,腿不疼,腰不酸,骨節發出脆響,似乎在響應著外面晴天的號召,巴不得要出去溜溜彎,呼吸一下春天的氣息嫌妻不良。

    芍葯端著一應物事進來,未語先笑,露出兩個深深的酒渦,道:「大奶奶起的早,今兒外頭陽光不錯,玉蘭花開的正好,奴婢剪了一枝給奶奶簪頭。」

    蘇岑回頭,瞥一眼芍葯所說的玉蘭花,唇角微翹,道:「這玉蘭花倒是個好東西,你不妨多採些,咱們中午加菜。」

    芍葯啊一聲愣住,不可置信的望向蘇岑:「大奶奶,您要做什麼?」花是用來觀賞的,或是用來做裝飾的,怎麼聽奶奶這口氣,竟像是當成了什麼稀罕的野物,要拿來下鍋呢?

    蘇岑不理芍葯的大驚小怪,逕自走到銅盆旁邊挽起袖子洗臉。

    芍葯看了一眼手裡鮮嫩的玉蘭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丟出去吧,怪可惜的,就是因為看著這玉蘭花惹人憐惜,所以才想著把它養在花瓶裡,以清水澆灌,好多活些時日。

    可是不丟出去,一想到會被大奶奶用油炸,用火烤,就有點不寒而慄。這也太殘忍了,雖說花沒有知覺,不知道痛,可是光看著就覺得疼。

    這大奶奶,竟然和傳說中的一樣?

    怎麼看怎麼不像啊?大奶奶長的就像剛開的牡丹花,既艷麗,又大氣,說不出來的氣質讓人仰慕。莫不是大奶奶在開玩笑?

    玫瑰走進來,斜一眼發愣的芍葯,上前替蘇芩掖好乾淨的巾子,又遞給她牙粉,將她腦後滑下來的長髮用髮簪挽好,這才道:「大奶奶,將軍從二姨娘的房裡出來直接去給夫人請安了。」

    蘇芩怔了下,很快的應道:「曉得了,你去把早飯擺好。」

    這已經是成親後連著第三天了,他不進她的房,也不和她打照面,一早就從姨娘的房裡出來直接去給夫人、老夫人請安,對她的不屑溢於言表,甚至連最基本的顏面都不給。

    好心情被破壞殆盡。

    蘇芩強硬的扯了扯自己的臉頰,想讓自己開心一點,可是那笑怎麼也提不出來,倒落得兩頰生疼。

    芍葯已然將玉蘭花悄悄藏了起來,等著大奶奶出門給夫人請安,她便把那花插在自己房裡去。

    見蘇芩對著鏡子發呆,便走過來道:「大奶奶,奴婢給您梳頭。您還是新媳婦呢,得梳個喜慶點的……」

    蘇芩勉強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你的手藝,前兩天梳的都不錯,今天還按照你的意思來。」

    說完就垂了眸子,竟是一眼都不看鏡子裡的自己。

    打扮的再喜慶又如何?她在這孟府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從上到下,誰不知道孟君文不曾進她的房門?她這個妻子才過門就失寵,穿的再華貴,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棄婦。

    她就想不明白,怎麼就成了一個嫌妻了呢?

    蘇岑自詡也是個聰明的人。從小學到高中,一路順風順水,都是重點高中,大學是本市重點,那是許多人爭先恐後,削尖了腦袋要往裡鑽的全國重點大學。

    她學習一直很好,四年每年都是一等獎學金。她樣貌好,脾氣好,性格好,不說交友遍天下,也從沒和誰結過怨。

    可能是老天看她太順了,正當她躊躇滿志要在畢業後大展宏圖的時候,一場意外讓她命喪黃泉,附到這位姓蘇閨名一個岑字的少女身上,變成了尚書蘇知禮的長女蘇岑。

    蘇岑在學校選修過心理學,自認素質過硬,即使萬般不適,卻還是很快就適應了重生後的生活。

    蘇家人口簡單,蘇知禮只有一位夫人,兩女一子,長女蘇岑,次女蘇苓,幼子蘇季。姐妹感情好,與幼弟也是極融洽。雖然蘇岑與她們相處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其中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在房中繡嫁妝。

    蘇岑醒來時,就已經和孟君文定了親,身子一旦沒了大礙,就如約在第三個月嫁進了孟家。

    所以她一直不明白,孟君文為何如此待她。

    她知道這個時代的婚姻是父命之命,媒妁之言,孟君文就算再不滿,也不該新婚之時就這樣下她的面子嫌妻不良。

    他如果著實厭惡蘇岑,當初為何要與她定親,並履行婚約娶她過門呢?

    娶了又不待見,可以想見這孟文君也不是個好男人。如果蘇岑沒見過孟君文,她一定會贊同這個結論,可是孟君文完全不是想像的那麼惡劣。

    他身材修長,儀表堂堂,年紀輕輕已經是堂堂一品將軍,與太子又是伴讀,感情十分好,因此可以說是京城裡呼風喚雨的人物之一。

    雖是武將,談吐卻文雅之致,就是性子也極溫和,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動輒拳腳相加的人。

    如果不是孟君文每次看到蘇岑都露出那種不加掩飾的痛恨和厭惡,蘇岑一定會認為他是一個好男人,好丈夫的不二人選。

    怎耐他就是看不中她。因此兩人只在成親後第二日拜見家長時見了匆匆一面,他便避她如蛇蠍,每次不是早就是晚去見長輩,就為了錯過和她相遇的時辰。

    蘇岑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她們之間有什麼結怨,讓他這個大男人矯情的像個叛逆的愣頭小子,時常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來。

    雖說幼稚,卻真是傷人心。蘇岑再也想不到,她一帆風順的人生就此劃下了句號,從此開始了漫漫荊棘路。

    正愣神間,芍葯道:「大奶奶,梳好了,您看可還滿意?」

    蘇岑醒過神,匆匆朝銅鏡裡模糊的影子一瞥,道:「滿意」。人已經站了起來,道:「我餓了,早飯擺好了嗎?」

    玫瑰進來,道:「都準備好了。」

    蘇岑便落座拿起筷子,問:「現在什麼時辰?別誤了給老夫人請安的時間。」

    玫瑰道:「卯時差一刻,大奶奶別急,比昨天還早些,您慢慢吃。」

    蘇岑很想忽略今早糟糕的心情,對著桌上精緻的早餐多吃一些,可她實在沒有胃口。初為人媳的戰戰兢兢她還沒能適應,面對嚴厲的太婆婆,看上去溫和可親卻工於心計的婆婆,蘇岑實在沒有底氣。她囫圇的吃了兩口粥就用帕子拭嘴要茶,道:「走吧,我吃好了。」

    玫瑰慌不迭的跟出來,道:「奶奶走慢些,剛吃了飯,小心肚子疼。」

    蘇岑只覺得這屋子說不出來的壓抑,離開最熟悉的環境,才適應蘇家那溫馨的小窩,又被發配到了陰沉沉的這碧葉居,她再自詡心理素質好,也難免做惡夢,想家。

    況且今天是回門的日子,她原本以為孟君文好歹給她留點自尊,哪怕裝裝樣子做做戲呢,先把對外的一應事情料理清楚,回家再耍他大爺的脾氣,她也認了。

    可他倒好,光明正大的歇在妾室那裡,不打招呼就又先於她去給長輩們問安。不用說,他壓根就沒想過今天陪她回門。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蘇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有自尊有廉恥的人,他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過分?

    他到底想幹什麼?

    欺人太甚也不是這麼個路了,是想把她逼急了自請下堂呢,還是要她自己認清身份,從此心甘情願的居於此處做個忍氣吞聲的怨婦?

    她都不願意。憑什麼?她又沒做錯什麼?

    死也要死個明白吧,哪有孟君文這樣欺負人的?不行,她要堵住他,問個明白,他到底想怎麼著。

    既然成親了,不管是不是事實夫妻,她們兩個已經是名義上的夫妻了,夫妻一體,榮辱相通,他既然不要面子,那她就不必給,兩人一拍兩散,到長輩們面前把事情解決了算了。

    玫瑰追上來,見蘇岑抿著唇,眼裡閃著晶瑩的淚花,嚇的臉色慘白,慌不迭的道:「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然奴婢去替您說一聲,就說您今個身子不舒服……」

    蘇岑抬頭,朝著玫瑰道:「然後呢?你以為長輩們免了我的早安禮是好事嗎?」

    玫瑰怔住,說不出話來。

    今兒是回門的日子,小姐說身子不舒服,連長輩們的早安禮都不能夠,那回門就更支撐不了了。說出去還是打小姐自己的臉。

    蘇岑反倒笑了,含著淚道:「玫瑰,我知道你對我最好,放心吧,我沒事,就是一時走快了塵土迷了眼。」

    玫瑰心裡一酸,險險的掉下淚來,低頭遮掩了,道:「奶奶你小心著些。」

    小姐是心裡委屈著呢。

    才過門,姑爺就給下馬威,太夫人、夫人卻不聞不問,言談話語間只是叫自家小姐忍耐,說是姑爺血氣方剛之時,難免行事多有衝動,請小姐多擔待。

    他年輕氣盛,還要比小姐大上五六歲呢,小姐也不過才十六歲,在家也是老爺、夫人的心肝寶貝,嫁到他家來卻要受這種窩囊氣,怎麼不叫小姐心裡難受?

    兒子是自家兒子,處處都好,媳婦就是外人,怎麼好都是不好。這種差別對待,也虧得她們說得出口。

    還有這姑爺本就有兩房側室,在小姐過門前忙不迭的抬了姨娘,這剛成親,孟夫人又借口小姐身邊服侍的人少,又將芍葯和茱萸派了來,這分明是插在小姐身邊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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