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27 誰的腦子壞掉了？ 文 / 寶簾閒掛

    從清晨到午時，從午時到日落，滿玉在藏書樓內外跑進跑出兩三趟，抱回的都是一些干餅蔬果一類的小零食，就著書籍發霉的味道伺候一直沉浸在「抑鬱」中的表妹吃下去，以防她餓著。

    一整日的時光，寶兒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度過的，她做過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在一排排書架間慢慢的往前挪，從一樓第一排挪到最後一排，然後上樓，從二樓的第一排龜爬到最後一排。

    天色漸晚，藏書樓裡沒有了白日間的嘈雜，人少了，書架間顯得空蕩了不少。掃瞄完二樓的最後一排書架上的書，寶兒活動活動由於長時間站立不動有些僵直的四肢，將手中拿著的那本展開後一頁沒翻的小冊子合上，露出封面上幾個方正的大字：五洲大陸地名大全。

    呃，寶兒一頭黑線，轉頭看到一臉淡定的滿玉，神情有些尷尬的搭話：

    「這本書我是從哪個書架上抽出來的？」

    「一樓第一排倒數第二欄第三格。」

    看著早上還活蹦亂跳現在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的滿玉，寶兒覺得自己真的墮落了，怎麼可以理所當然的將自己的痛苦建立在別人的更加痛苦之上？

    通往三樓的樓梯就在前面轉角處，寶兒將小冊子隨便往面前的書架上一放，抬腿蹬蹬蹬幾步跑了過去。滿玉在後面想伸手拉住她的時候，終究是晚了一步，寶兒人已經在半截樓梯上面了，滿玉心中一急，暗道一聲不好，立即緊隨寶兒身後急步跟了上去。

    內門弟子張江這一天過得很糟糕，昨天當他聽說今天輪到他當值去外門藏書樓看門的時候，本來很鬧心，但是當他又聽說今天他要去當值的地方是藏書樓第三層入口的時候，立刻又改為一陣竊喜，這可是一個很少有機會碰到的俏活。

    別看看守藏書樓大門是個貨真價實的苦差事，來來往往的外門弟子多，任務重，一整天都不得休息，看守書樓三層入口完全不同，其中有豐厚的油水可撈。

    書樓三層本來是專門針對修為境界為仙道九重的外門弟子或者實際修為已經到了小乘域但是還沒有成為內門弟子的修真者開設。由於符合標準的外門弟子人數稀少，所以書樓規定藏書樓三層每個月只對外開放一天。

    在張江這樣的內門中層弟子眼中，外門藏書樓上三層的那幾本藏書中實在沒有什麼好東西，其中大多數都是些涉及小乘域基礎心法的書籍，或有門派未曾對外開放的幾份低級丹方，或有一些書寫淺顯論調偏頗的雜書，都是些內門大多數弟子看都不會看一眼，隨便丟了又可惜的雞肋。

    然而，剛剛踏入修真門檻的這些外門初學者卻不這麼想，三層越是對準進的門檻要求標準高，底層弟子的好奇心就越強，越想親自看一眼那些藏書裡到底有什麼高深的東西。還有一些外門弟子甚至做著能一朝尋本高深秘籍，修煉靈力突飛猛進一路高昇的美夢。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潛規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個月的那一天輪值負責看守書樓三層的內門弟子對準入規定的執行不再那麼嚴格，一個、兩個、三個……手頭闊綽，能拿出足夠孝敬看門人的晶石的外門弟子，儘管本身修為不夠，也被放行進去。這個差事也成了香餑餑，

    每個月只有一天，機會難得，要拿出手的孝敬雖然價值不菲，但外門弟子們還是趨之若鶩。出於人們內心的陰暗心理，那些花了大價錢已經進過書樓三層的外門弟子哪個會傻到出來對外說實話。再加上其後更有幾例原本修為就已經到達仙道八層後期的弟子在進過三層藏書樓後一舉突破仙道九重的例子，人們口口相傳，正常的修煉進展被吹成了一個個資質平凡的外門弟子在書樓三層的奇遇神話。

    於是，又一波轟轟烈烈的賄賂大軍前仆後繼而來。

    外門弟子想進書樓三層的一時的熱血，有**也有低谷，看守三層入口的這筆好處想分一杯羹的師兄師伯卻越來越多。一個人收好處，上上下下一個利益鏈條十來個人分這筆外財。不管看門人你當日的收入多少，上層的那些師兄師伯固定的份例一分也不能少，少了只要你還在內門混，早晚有你倒霉的那一天。

    張江怎麼都沒想到今日輪到他倒霉，趕上了一個大低谷，守在三層的入口處，從一早到現在眼看天色漸暗，錢袋中收到的孝敬晃一晃，叮叮噹噹零星就那麼幾個聲響，實在是少的可憐。他的收費標準從早上要進門至少一顆四品晶石到現在晚上的五顆三品晶石也可以進，打了五折，儘管如此，要看書的外門弟子依然沒有增加幾個。

    張江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出現在樓梯入口處每一個外門弟子，眼冒綠光，今天要是真的只能收到這點「孝敬」，回去別說自己得的那一分好處，袋子裡的晶石用來分贓都不夠，難不成他還要把自己腰包裡的晶石貼進去幾顆不成？

    張江越想越著急，越著急眼睛裡的綠光看著越瘆人，本來二樓樓梯下有幾個想上來的外門弟子一探頭看到這閃閃的綠光，直接嚇得一縮頭，溜了回去，心中想今天的看守眼睛怎麼都綠了，開價再低也不可能少於一顆四品晶石，拎了拎手裡好不容易湊齊的六顆三品晶石，搖晃著腦袋垂頭喪氣的離開，暗自埋怨今天運氣不好，只好等下個月的這一天再碰運氣。

    張江眼睛裡的綠光有心的人看的到，沒心沒肺的人就看不到。寶兒眼睛一路盯著木質樓梯台階，幾步輕快的上到書樓三層入口處，看都沒看張江一眼，直接就往裡闖，心裡想著天馬上黑了，她要加快速度，今天一定要把所有的藏書掃瞄完，這藏書樓罰站一日的罪她堅決不受第二次。

    這邊張江好不容易盼上來一個外門女弟子上了樓，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點笑模樣，就只見那名女弟子以無比迅捷的身手從他身邊掠了過去，直接把他當成了一個透明人。

    一股邪火騰地竄上了腦門，這一日的憋屈和不痛快在這一瞬間集中爆發了，張江從樓層入口處守門人專用座椅上跳了起來，氣勢洶洶的向停在第一排書架前正準備開始掃瞄書籍的寶兒衝了過去。

    跟在寶兒身後不遠處的滿玉清清楚楚看到了前面發生的這一幕，手心腳心一片冰涼，想也沒想緊跟在後幾步竄了上去，硬生生擋在了寶兒和張江中間，截住了已經處在暴怒邊緣的張江，臉上快速的擠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嘴裡結結巴巴的道：

    「這位師兄，不不，這位管事，不不，這位上師，您息怒，我表妹她腦子有點壞掉了，就是她腦子這幾天有點不大清楚，我給錢，我給晶石，我給進門費！」

    張江這就要捋起袖子教訓人，耳朵裡忽然聽到滿玉有錢要給，剛剛暴起的邪火瞬間滅了大半，依舊黑著一張臉，將目光轉向滿玉。

    滿玉當然明白張江盯著自己的目光是什麼意思，哆哆嗦嗦的將手伸進他那件嶄新的月白色銀絲暗紋長袍上繫著的口袋裡，摸索了半日，一枚、兩枚、三枚……從裡面一共掏出了五顆二品晶石，小心的遞了上去。

    張江眼睛盯著滿玉手裡孤零零的五顆二品晶石，半天沒說出話來，憋到最後怒極反笑，冰冷的語氣溫度直接降至零下：

    「我看不是你表妹腦子壞掉了，是你認為我腦子壞掉了，來這裡拿我消遣來了才是真的吧？」